第二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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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猎户”狂笑又起:“忘怀…哈哈忘怀…”他痛哭似的狂笑,听得人人底都不升出一阵寒意。

只听他接着说道:“我为了这不肖的逆子,断送了一生的事业,断送了一条手臂,在大漠风雪之中,苦苦奋斗二十年,如今竟有人叫我忘怀?”刹那之间,二十年的往事,似乎又自他心头升起…

他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张微带轻蔑与厌倦的面容,那含对人生嘲的眼神…

还有那冰冷的语声:“人命受之于天,你纵然是他的父亲,也没有权利伤残他的命,你断去他一条手臂,我也要断去你一条手臂,你在他面上砍了一刀,我也要在你面上砍上一刀,这就是给你的教训,世上所有的人,绝无一人能只因自己的喜怒,别无其他原因,便要随意伤残另一人的身体命!”他右臂似乎又觉微微一凉,当时那一阵刀锋过体的觉与刺,直到海枯石烂,他也不会忘记!

他记得就在自己痛苦地辗转呻在地上时,他儿子却跟着那姓仇的狂奔而去,他呻着发下毒誓,总有一天要报复今的仇恨!

“报复…报复…”他突然大喝一声:“你若要再认我为父,除非你也去划开那仇独之子的面目,挖去他的眼睛,割下他的手臂,然后你再来见我。”独臂振处,耸肩一跃,振起那宽大的风氅,有如苍鹰般掠出厅去。

发头陀”狂呼一声:“爹爹!”喝声未了,他便已翻身追出,茫茫的夜,瞬眼间便己将他两人的身形没,却不知道父子两人间的恩怨情仇到何才能了结?该如何才能了结、更不知这父子两人,与仇独父子两人之间的仇怨,直到何何时才能了断?

“华山银鹤”目光垂落,缓缓道:“姜桂之,老而弥辣,想不到‘神,汪鲁平这般年纪,却仍是如此暴躁的脾气,其实…唉…”他沉声一叹,目光四扫,接道:“在座中的人,与那仇独有仇的,又何止他父子两人而已。”臬面沉如水,缓缓颔首,程驹、潘佥对望一眼。

那“闪电神刀”朱子明的面上,却出了一种奇诡的冷笑。

文琪策马狂奔,但“缪文”的身形却越来越远,狂奔的怒马,奔跑竟仍不如“缪文”的身形迅快。

“缪文”只听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远,身形一转,突地向左面的一个暗林奔去!穿过树林,一座巧的庄院静静地浸浴在夜里,他微一纵身,急掠入庄,脚尖方自一点地面,便已沉声喝道:“来人!”庭院寂寂,漫无回应,“缪文”耸身掠入庭堂,只见一盏油灯,闪动寂寞的火光,照着这寂寞的厅堂——厅上一无人迹,却有一张小小的纸笺,被在铜灯下面,“缪文”取来一看,只见上面字迹寥寥,写的是:“公子,我们奉大哥之命,不能再侍候公子了。”下面的具名,是“快马”程七、“七窍”王平与张一桶。

“缪文”双眉一皱,蓦地,一阵沉重的足步声缓缓自内堂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缓缓地走了过来。

深沉,这足音听来份外觉得可怖,“缪文”沉声道:“谁?”门帘一启,一个身形僵木,面带刀痕的汉子,手里举着一惨白的蜡烛,僵木地走了进来——他赫然竟也是还魂!

惨白的烛火,照着他惨白的面目,僵木地向“缪文”微微一笑,谁也猜不透他笑容中有什么意思。

“缪文”心头却不为之一惊,道:“你回来了?那具尸身呢?”

“还魂”目光突地变得十分茫然,缓缓摇了摇头。

“缪文”心中一动,大声道:“你可是从来未曾出去?”

“还魂”缓缓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厅外黑沉沉的天,缓缓道:“他们都走了,只有我在这里。”语声嘶哑,音节僵木,不带任何情,听来也仿佛自坟墓中发出。

“缪文”双眉一皱,后退三步,沉重地坐了下来,暗暗自语:“你既没有出去,方才那一人又是谁呢?”他抬起目光,仔细端祥着“还魂”的面容,任何人见到这样的面容,都忍不住会为之暗暗叹息。

那是一张完全不似属于生人的面容,面上所有的肌,都已僵木得不能有任何变化,再加上那一道丑恶的刀疤,木然的目光,木然的神,木然的行动…

“缪文”暗暗忖道:“若有人要易容成他的模样,那当真是再容易不过,只要身材与他长得近似就可以了,而他的身材,却又是极为普通的,只是…方才那一个”还魂”却又是谁乔装而成的呢?”他不断思索着,突听厅外一声娇呼:“他…他也在这里!”

“缪文”一惊,转身望去,只见文琪云鬓如雾,踏着昏黄的灯光,缓缓走了进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含惊讶的神,呆呆地凝注着“还魂”突地转过目光,面向“缪文”缓缓道:“你到底是谁?”

“缪文”微微一笑,道:“你难道不认得我么?”文琪目光不瞬,道:“我认识的你,只是伪装出来的你,我…我…”她冰冷而坚定的眼波,突然了起来,漾出一片晶莹的泪光,她身躯也开始轻微的颤抖,颤声道:“我全心全意…都…都给了你,却连你竟是谁都不知道。”眼帘垂下,泪珠也跟着垂落。

“缪文”心中十阵侧然,面上却仍微笑道:“我就是我,你未免想得大多了。”文琪低泣着道:“你不用再骗我了,任何人都能瞒住自己的心事,但世界上除了死人之外,有谁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目光,有谁能使自己面上的肌变成和泥土石头似的,将自己心里的情完全隐藏?”

“缪文”心头突地一动:“世上除了死人之外,有谁能使自己面上的肌变得和泥土石头一样…”他突地大喝一声,长身而起,道:“有的,那人面上若是戴了人皮面具,他面上的肌便也不会动了,就像是死人一样!”说话声中,目光一转,笔直地望向“还魂”文琪道:“你说什么?”语声未了,只听“铛”地一声,铜灯落地,灯光骤暗。

“缪文”大喝一声:“你往哪里去!”只听黑暗中一人冷冷笑道:“姓仇的,你还是上了我的当了!”

“缪文”心头一震,急退三步,轻轻掠到墙角。

文琪惊呼一声,道:“你…你真的是仇独的后人?”黑暗中又是冷冷一笑,道:“不错,他就是仇独的儿子,你不还不死心么?”语声尖锐冷削,竟不似男子声音。

文琪身子一颤,道:“师…师姐,是你么?”

“缪文”惊呼一声:“慕容借生!”夜侵入了厅堂,大厅中开始可以分辨对方朦胧模糊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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