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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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宇坐在坟堆的杂草上,两只胳膊和头伏在墓碑上竟睡着了。
“几点钟了?”
“快四点钟了吧?”文嫂也拿不准说。
“下午还有去长沙的汽车没有?”
“你文叔不得放你走。”文嫂说,边摘树上的茶叶“歇一晚明天再走,明天是清明节,或许何平会来,去年和前年的清明节他都没来,明天应该会来。”
“所以罗,他明天也可能不得来。”汪宇不太相信文嫂的话,什么事都有淡忘的那天,时间是清洗伤痕的最无情的洗涤剂。
“会来会来,”文叔走上来说,文叔手中也提着个装茶叶的篓子。
“何平要来收茶叶的。”
“收茶叶?”文叔指着方琳墓旁的这几株鲜绿的茶树“老何每次来都要带一包这几棵树上的茶叶回去呷。”汪宇一惊,那灰白的脸上于是就一片困惑,他采下了两片鲜翠绿的茶叶,当然是放进嘴里品味,牙齿一嚼,一种清
的馨香如水一般在他
齿间
淌。
“是蛮好呷,”他不由得赞赏道,立即疑心这可能是方琳的骨之躯滋润了墓旁的这几株茶树。
“好呷吧?”文叔说,嘿嘿嘿地笑笑,歪着头。
那天晚上,汪宇就在“原知青点”歇了一晚,上半夜他怎么想钻入梦乡都进入不了,叫四遍了他才
糊糊地睡着。自然就醒得很晚,上午十点来钟了才醒来。
“文叔呢?”他步入从前的食堂,见文嫂正蹲在一只大木盆前剁猪菜,忙笑笑问。
“他搞秧田去了,”文嫂说“你洗个脸。”说着她站起身去为汪宇热饭。
吃过饭,汪宇忙又起身围着原知青点走了一道,最终又站在了方琳的墓前,一双眼睛环顾着四周,知青们建的林场业已成大气候了。前后左右的山坡上全是绿油油的茶树,自然有一些村姑和村妇绕着茶树摘茶,向他这边张望。汪宇环顾几周后,心中不但不平静,反而更伤了,于是目光又落在脚旁的墓碑上。
“方琳,我要走了,我明年再来看你,我保证。”他低声向墓碑发誓说:“只要我没死,我保证来看你。”汪宇走回文叔家,刚刚在靠背椅上坐下点燃烟,文叔就弯站在他儿子开的手扶拖拉机上嘟嘟嘟地回来了。他跳下手扶拖拉机,对汪宇一笑“何平来没有?”
“没看见。”汪宇说,又道“文叔,我就走了。”
“走也要吃完中饭再走。”文叔歪着头说,指挥他堂客“搞饭搞饭搞饭,多搞两个菜。”
“我就走咧,不麻烦了。”汪宇站起身。
“麻烦什么鬼?我们横直要吃饭!”文叔说,当然就把站起身的汪宇又按到椅子上坐下。
“何平没来啊?”汪宇说。
文叔歪着头瞥汪宇一眼“应该会来。”果然,吃饭的当儿,几个人刚刚举起筷子,蓦地就听见两声喇叭叫“嘀嘀”接着一辆深灰的轿车驶到了坪上,在破破烂烂的手扶拖拉机旁停住了。车门打开了,一个白白胖胖的男人钻出轿车,一只手提着一袋礼品,他就是何平。何平当然不是当年知青时代的何平了,已发了福,西装革履下的肚子
得跟孕妇似的,脸上也添了许多肥
,剪着个平头。倘若是在长沙的街上,或此时此刻在某个商店里
头碰见,汪宇绝不会认出他就是当年与他睡一间房子还打过一大架的那个何平。
“文叔,”当文叔脸
风地笑着
上去时,何平客气地喊了声。
“老何,”文叔高兴道“房里还有个知青呢。”
“真的?”何平兴奋地冲了进来。
“汪宇?”何平判断道“老汪。”
“老何。”汪宇说。
四只手理所当然地捏到了一起,亲亲热热。汪宇一眼就注意到了何平的两只手上戴着三枚巨大的金戒指,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上各戴一枚,右手的食指上戴一枚镶着颗绿宝石的金戒指,而左手食指上的那颗红宝石比绿宝石还大,有蚕豆那么大。汪宇心里当然就为自己一阵凄凉。
“你好你好,你的,你这鳖搞发了。”他用当年知青时代的口吻说。
“什么发不发,”何平说,放开汪宇的手,很高兴地从金利来西服口袋内掏出一包万宝路,递一支烟给汪宇“我们十多年没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