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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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灵在山腹以内，周围别无杂响，才听得孟浮云那声接近室顶小所发、伤心难的凄切悲呼！但孟浮云在峰头之上，四外山风狂拂，竹韵松涛，净琮不绝，却怎会听得见上官灵用文昌笔猛敲石壁的“丁丁”声息！

即令略有所闻，孟浮云也想不到山腹中会有这间秘室，更想不到秘室中会困有自己渴寻找的上官灵，心烦死、伤心绝之下，哪有兴趣再管其他闲事？银牙一挫，又复高声凄然叫道:“上官灵！我们之间，究竟是？是恨？是缘？是孽？”孟浮云糊涂，上官灵清醒，但孟浮云能作悲呼，上官灵却不能说话！只是心急如焚地，在石室中仰视室顶小，盼望能在这小之中，现出一张宜喜宜嗔，清丽绝俗的脸庞儿来，对自己看上两眼，即令无法相救，也会略觉安！

这种痴想，自然成虚，上官灵不伤得眼角微，口中“啊啊”几声，心愿却是在向孟浮云答道:“云姊姊，我们之间，是！是缘！不是恨！更决不是孽！只要你能设法解除所中‘孟婆汤’的魂药力，恢复你的本来面目！”李商隐虽然说得好:“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但这只是诗人幻想而已！若照事实来言，最少也要眼波眉语，传送真情，才能引得灵犀互度！像上官灵孟浮云这等一个身居山腹，—个身在峰头，不论彼此苦苦相思到何种程度，依然无法互相应，只落得—个是肠断魂销，另一个则是魂销肠断！

上官灵与孟浮云虽然咫尺天涯，不能相会，但却有其他情事发生！

就在孟浮云柔肠百结，第三度凄呼“上官灵”时，突然峰头以下的一削壁之间，有人低声说道:“小姑娘，你要找上官灵，便随我来！”这几句低低语音，简直细得宛若游丝，但又一字一字，极为清晰地送入孟浮云耳中，显见这发话之人，身具上乘内家绝学！话完以后，便自削壁间藤蔓之中，飞起一条身法疾如电闪的黑衣人影，轻轻飘落谷下！

孟浮云目力何等尖锐，老远看去，即看出此人身御黑长衫，脸带人皮面具，是一副“夺魂旗”打扮！

既是“夺魂旗”打扮，又口称知道上官灵下落，孟浮云自然想到在三仰峰头，与“南笔”诸葛逸同受重伤，被自己用“如意天蜈珠”所救的两位“夺魂旗”

“闪电神乞”诸明及“幽冥神君”阎元景身上！

故而一见黑影飘落，也就毫不顾虑其他地，立即纵身，追踪前行的“夺魂旗”打扮之人，先后同下幽谷！

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到达谷底，又蔓接连几个转折，把孟浮云带到—处极为幽秘所在，驻足回身，用一种听不出喜怒哀乐的语音，缓缓问道:“小姑娘，是不是‘罗刹教’中弟子？”孟浮云在三仰峰头，搭救三位武林奇客之时，曾与“幽冥神君”阎元景谈，如今听这位“夺魂旗”语音不对，遂以为他是“闪电神乞”诸明，恭身施礼答道:“晚辈孟浮云，家师‘罗刹掌教’！老前辈可是‘闪电神乞’诸大侠，上官灵而今何在？”那“夺魂旗”打扮之人，闻言之后，人安面具以内的两道炯炯目光凝注孟浮云有顷，也不回答自己是否“闪电神乞”诸明，只冷冷“哼”了一声，手指谷底一个污秽不堪的黝黑深，向孟浮云说道:“上官灵被人所害，身受重伤，就在这内深处！”孟浮云对上官灵确实一往情深，听得他身受重伤，立觉芳心如焚，慢说污秽不堪的黝黑深，就是剑树刀山，也毫不惧怯地，一闪身形，便钻进！

“夺魂旗”打扮之人，见她如此情急，突然喝道:“且慢，你不能这等进！”孟浮云眉黛凝愁地，回身问道:“老前辈有何见教？”

“夺魂旗”打扮之人，自怀中取出一粒黄丹丸，递与孟浮云说道:“这内瘴毒之气太重，你先服我这粒祛毒灵丹，然后入内，方可无虑！”孟浮云如今因一心只系上官灵，本不顾及自己的丝毫安危，何况始终把对方认作“闪电神乞”诸明，那粒黄丹丸，又复清芬挹人，遂接过手中，便即进腹内！

“夺魂旗”打扮之人，见孟浮云了这粒黄丹丸，忽然“嘿嘿”连声，发出一阵慑人笑！

孟浮云知道这就是“夺魂旗”震慑武林的“勾魂笑”！正在暗想这种笑声，委实太以难听之际，那“夺魂旗”打扮之人，笑声忽止，森森地叫道:“孟浮云！”孟浮云讶然问道:“老前辈，晚辈已蒙赐服灵丹，难道尚有顾虑，不能入？”这几句答话，惊得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往后连退两步，目光凝注孟浮云充惊奇诧异神！

原来这位“夺魂旗”打扮之人，就是那狠毒辣，无恶不作的“九毒书生”姬天缺，正想用“万相先生”百里独所炼分“红、黄、蓝、白、黑”功能令人“聋、哑、盲、瘫、死”的“五毒灵丹”使孟浮云也与上官灵一般的失音成哑！

但这粒能令人失音成哑的黄毒丸，在上官灵身上效验极灵，一下喉头，立即失音！怎的对付起孟浮云来，却完全失效？依旧娇音呖呖，吐语清圆，岂不使“九毒书生”姬天缺，惊讶绝？

不过这位“九毒书生”是绝代凶人，心肠狠辣已极，哪肯就此干休，眉梢微聚，毒计又生，伸手再自怀中摸出一粒能令人双目失明成盲的蓝毒丸，递向孟浮云，并用一种颇为关切的语气说道:“孟姑娘，你仿佛有极大心事？以致积郁埋忧，伤肝致病，病势并即将发作！我索再赠你一粒灵丹，赶快服下！”一来“九毒书生”姬天缺老巨猾，看透孟浮云与上官灵情深重的相思苦况，一语道中孟浮云心怀！二来孟浮云先服那粒黄毒丸，只觉清芬挹人，毫无异状，自然含笑称谢，伸手接过，便待如言服用！

就在“九毒书生”姬天缺隐含狞笑，静看孟浮云服下蓝毒丸以后，是否立即失明成盲？抑或仍告失效？孟浮云也懵无所觉，立将再蹈危机之际，绝谷中一丛幽暗树影以内，突然又发出一阵“夺魂旗”特有的“嘿嘿”笑！

这阵出人意料的笑一发，孟浮云自然停止服食蓝毒丸之举，与“九毒书生”姬天缺同向那丛幽暗树影看去！

树影中慢慢走出一位与“九毒书生”姬天缺完全一样打扮的“夺魂旗”来，对着姬天缺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说也奇怪，这位自树影中走出来的“夺魂旗”打扮之人，先前所发那阵“嘿嘿”笑，只笑得“九毒书生”姬天缺略惊奇！但如今这阵“呵呵”大笑，却笑得姬天缺魂飞魄散，如遇鬼魅一般，本顾不得再害孟浮云，身形电闪，恍如一缕黑烟，刹那之间，便消失在幽谷深处！

孟浮云不被这种怪异情事，得茫然不解起来，手中捏着那粒蓝毒丸，目注刚自树影中走出，以一阵“呵呵”大笑，将“九毒书生”姬天缺惊走的“夺魂旗”打扮之人，面惊容，柳眉双蹙！

那位“夺魂旗”打扮之人，也静默不语地，倾耳细听，等听出“九毒书生”姬天缺确实逃得无影无踪以后，方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姬天缺这恶贼，心肠虽狠，手段虽辣，但头脑仍嫌不够细密！否则武林中还不知要被他搅得怎样地覆天翻，一团混！”说完，伸手摘落脸上所戴人皮面具，银须鹤发，细目长眉，那副夷冲道貌，望之俨若神仙。孟浮云不深吃一惊，暗想这不是师傅“笑面阎婆”孟三娘引为生平第一大敌，名惊八表，威震乾坤的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么？

原来钟离老人起初把“九毒书生”姬天缺，误当“闪电神乞”诸明，但在三仰峰头受骗转身的刹那之际，背后厉笑忽起，劲风随，钟离老人遂恍然顿悟，自己错将大敌当良朋，身后之人，居然不是“闪电神乞”诸明，而是“九毒书生”姬天缺。

但身处危境，变生肘腋，任凭武功再高，也无法避得过背后偷袭的一掌之厄！遂一咬钢牙，索向这云蓊雾郁的千寻绝壑之中，飘身前纵，以求略卸“九毒书生”姬天缺的“七煞寒灵掌”力！

总算祸福善，天道不！姬天缺得意已极之下，是先发笑，后发掌，钟离老人才会有所警觉，而马上设法略卸掌力，侥幸不死！倘若他在发掌以后，再行发笑，则钟离老人岂不将懵懂无所觉地，被姬天缺活生生一掌震下三仰峰头，葬身“玄玄壑”内！

不过任凭钟离老人应变如何机警，背心要以上，依旧挨了一记约莫九成功力左右的“七煞寒灵掌”被打得头昏眼花，脏腑翻腾地，坠入蒸云雾腾以内！

一入云雾，钟离老人便知自己尚有生机，因为记得这“玄玄壑”异于其他绝壑，在终年不散的云雾之中，藏有无数倾斜石梁，可以不使自己一坠百丈的粉身碎骨！

果然念犹未毕，顿左臂奇痛，业已撞上一石梁，钟离老人强忍内伤，反臂一抓，但因受伤太重，落势过速，竟未能抓牢，又复下坠！

但经这—来，坠势自缓，又复擦过两三石梁，终被钟离老人抓住一，顺着石梁倾斜之势，连滑带翻地，置身壁间，静静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