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折 佛现娑河,千灯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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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折贺延玉无法开口。

这本不用回答，徒然费时间而已。

陆郎是她此生挚，她能为陆郎死，此事毋须与父母之恩置于一秤衡量，这样的比较毫无意义，只是恶人攻心的伎俩。

想到父母逝世的惨状，贺延玉便心痛如绞，无奈钱庄不是拿银子开的，拿的是个“信”字。

钱庄东家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保管客人托付之物，死都不能让它们落入他人之手。

罹难的父母和朝奉叔伯等，也必定是抱持此念，在痛苦哀号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竖起钱庄旗招的尊严，莫说丧尽天良的匪徒，哪怕是寻常的江湖武人也无法明白。

她没法看陆郎受苦，但就算陆明矶被凌致死，她也不会供出密库所在。

“不顾一切活下去”是贺延玉的信念，哪怕受到再可怕的辱，贺延玉也不会轻易舍弃命，这是她在陆家学到的事——活下去，就能看到希望。

而在“活下去”与“信”之一字爆发不可调和的冲突、须得二者择一前，少妇会继续忍垢求生，她希望丈夫也是。

为此贺延玉死死咬，昂颈，用尽力气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可惜徒劳无功。

她是会叫的。

文静温婉的贺家大小姐高时，会无法自抑地哭喊起来，是真正意义上的“哀泣”，叫得柔肠寸断，便无膣内那往死里掐握的紧搐，也足以令男儿丢盔弃甲，一千里——毕竟像陆少阁主那样恋场职业假叫的，在男人里也实在是少数。

方骸血头两次便在猝不及防下，狠狠了她几注，仿佛正笑人家弱不经风，自己却抢先失守，若非很快又硬起来，着实是有些恼的。

正因明白她哭叫起来有多厉害，才想让陆明矶听听自己的老婆，给旁人得飞天是个什幺滋味。

“啊啊啊啊啊……不、不要……呜呜呜……到了……啊啊啊啊啊————！”

“……延玉！”靡的娇声哭喊间，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断喝，哐当两声铁链飞甩，竟是连锥自粉壁上落，锥底连着大块砖碎，墙面轰然迸开，瞬间仿佛产生“被他拖倒”的错觉！

血骷髅于千钧一发之际松腿后跃，避开陆明矶双腕一合，免被铁链砸得骨裂绽；“铿！”响浑如撞钟，褴褛汉子腕间的铁链应声迸散，巫士良见飞溅的碎炼圈儿透着炽红，宛若炭炙，而陆明矶的掌心里似有火光熄灭，两条筋虬结的瘦削臂膀自手肘以下黄灿灿的，像敷了金粉，那若有似无的金芒是自肌底透出，亦真亦幻，活现活灵，非是涂漆死物，通宝钱庄当夜的恐怖记忆倏又复苏:“千灯手……他还能使《鸣杵传夜千灯手》！”不魂飞魄散，直觉便要觅地躲藏。

陆明矶自被俘以来少进食水，整个人瘦了一圈，鞭炭烙之类的酷刑虽是皮外伤，未损及功体，毕竟人非铁铸，差不多也到极限。

他谨记贺延玉常挂在嘴边的，须保持希望，绝不轻易便死，暗中积蓄力量，伺机反扑；直到被受辱的哭喊发潜力，终于挣束缚。

嘴干裂、视线模糊的青年汉子连踩在地上，被拔去几枚趾甲、又受针刺火烤的脚掌，都似能痛到令他随时失去意识。

眼见贺延玉在贼首掌控下，杀她不过反掌间耳，再高的武功、再快的身法都来不及救，瞬间做出决断，身形微晃，踏得毡下的青石板应声碎裂，整个人忽地追上疾退的血骷髅，掌圈金轮，挟着骤起的豪光轰向女郎高耸的脯！

（好……好快！）千灯手非以火劲见长，能熔断铁链，靠的是运功于腕，以潜劲反复捶打。

能在实物上注力不绝，使之质变，这份能耐已超越寻常武论的范畴。

莫说血骷髅未着寸缕，身披坚甲都当不得如此掌力，见他追击之快，明白已避无可避，贸然腾挪或转头便逃，形同弃守，直与闭目待死无异。

血骷髅藕臂一伸，拉倒屏风，“哗啦！”镂花金屏被扫成碎片，赤的长腿妇从中出一条长，食指细、略高于人的钢“唰！”穿出漫天木碎，矫矢如游蛇吐，似直似曲，搅动粉尘细屑，径取陆明矶咽喉！

陆明矶侧首一让，动作之小，钢几乎是贴颈掠过，差分许便要划破皮。

山魈面具下红微勾，带着赞许的笑意说不出的妩媚，血骷髅魅音轻吐，檀口内的芝桂香似与势同至，扑面袭人:“好俊功夫！”易刺为扫，飕飕刮响的钢展成一片，往复翻搅，转折间竟不停顿，仿佛同耍数面大旗，全无死角。

陆明矶一个“弓铁板桥”折落，闪过第一抡；头面尚未触地，使个“鲤鱼打”侧翻，旋扫回头的钢贴背而过；身形甫落着地一滚，避开钢三度扫回，仿佛能预知女郎的动作，这连环三展无一不是避得妙到毫巅，哪怕同门对练，都难套得如此准巧。

这招“别筵三迭”又叫“三不回头”，将丈二大如展旗般来回三度，耍得间不容发，攻击半径内难有幸者；乍看是，实则胎于，都说“扎一线，打一片”，外行人看着像，本质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