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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求死。

林镜想，怎么会有楚非那么惨的人呢。还能有比这更惨的情况吗？

这一生都仿佛在风雪中走路，踽踽前行、步步为艰。

就因为一道魔念。

就因为世人的偏见。

“别放弃啊楚非，想想那些默默保护你的人，想想付清风，想想薛问情，想想现在生死未卜的顾相思。”这一刻，林镜是真切希望顾相思是个好人了。

但这个副本的有趣就是，未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定。

林镜真的看到了他进游戏就预想到的一幕当真，彩至极。

楚非被人救了。

忘川河下是九幽。

九幽之底有个古怪的老婆婆。

传说是占星楼最后一任圣女，她身材矮小佝偻着，半脸枯骨半脸皱纹，名叫枯死婆。

楚非醒来在白骨堆砌的上，青眸冷漠，是荒寂和孤独。

对面的老婆婆坐在窗边，在自己跟自己下棋，桌上摆了个香炉，烟一点一点往上飘。枯死婆见他醒了，也不看他，只用干枯的手捏着棋子稳稳放到棋盘上，哼笑着说:“楚非？封无尘倒是给你取了个有趣的名字。真让我想不到，他最后居然还把‘水问情剑’留给了你。”

“你猜是谁要我救你的。”枯死婆说话颠三倒四，神神叨叨，本没有逻辑，想一句是一句。

她放完白子放黑子，半边角诡异地勾起:“是你在九剑宗的那位师尊。有意思吧。哈哈哈哈。”楚非苍白着脸。

而林镜却是整个人都呆了——楚非在九剑宗的师尊？那个对他不闻不问任由徒弟被污蔑被追杀自始至终没漏过一面的玄隐尊人？

枯死婆说:“有意思啊有意思。我真是这辈子见这么有意思的事呢。亲者给的不是恩，仇者给的不是仇。”她咳嗽两声，就觉整个人快要散架。

枯死婆太矮了，坐椅子上脚是离地的。随着宽大的黑袍晃动，下面是白骨森森。

“我还以为你会叫水呢，毕竟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叫问情。”楚非终于情绪有了丝波动，抬起头来。

林镜坐在她对面，和楚非一起听着。

枯死婆角是讽刺又的笑:“老了唠叨，反正我也快死了，带着那些秘密下地狱也憋得慌，你是我看着出生的，我们之间因果羁绊数不清，就边下棋边跟你聊聊。”

“先聊聊你爹吧。你见过封无尘吗，没见过吧。因为他本就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哈哈哈哈，他真是我见过的最是深情又最是无情，最是残忍自私又最是道貌岸然的人。”香烟一点一点上扬。枯死婆的声音是讽刺和看笑话的冷漠。

“封无尘身为仙盟盟主，杀过的魔婴太多了，到后面他本不需要占星楼指示，就能一眼看出谁是魔念入体。我说这不是笑话吗？他又没有神之眼，他能看出什么。可无无据他杀人也毫不手软。那些年在封无尘面前下跪求饶、以死相的父母太多了，他让那么多家庭下地狱。终于报应到头。魔念到了他和薛朝月的孩子身上。哈哈哈哈。”

“薛朝月刚怀孕时便逢占星楼开眼，一眼就定了方向，只是因为尚未出生所以并没给仙盟下杀令。只有封无尘知道魔念在自己和薛朝月的孩子体内，结果口口声声‘除魔卫道宁错杀不放过’的仙盟盟主啊，你猜他干了什么，他找上了我，他要我给他的孩子改命。”黑子将白子包围，枯死婆哈哈哈哈大笑出来。

“薛朝月是玄之体，想要换命，自然得有一个同样从玄之体腹中出声的孩子。巧了楚国的帝长公主，同样是万中无一的玄之体。”林镜已经不敢听下去了。

在忘川河畔，他想过什么来着对，还能有比这更惨的情况吗？

有啊，更惨的是发现。……原来这一切的偏见和杀戮，是你本来不需要承受的。

“封无尘和帝长公主风一度生下你啊，本来就是打算用你的命去换他儿子的命，将魔念移到你体内，让你替他为天下所诛。”发现。你的出生本就是一场机关算尽。

第91章挽风挽月(九)枯死婆还在继续下棋。

“不光如此，薛朝月在薛问情十三岁那年就死了，而薛问情被强行拔出魔念、自幼体弱多病需要母亲心头血灌养。没有薛朝月怎么办呢，封无尘啊就把主意打到了帝长公主身上。你真以为蚀派会无缘无故灭公主府门？哈哈哈哈哈哈。”她古怪地笑着。棋盘上的胜负已经决出，死期将近，白烟缓缓绕在枯死婆身边，从上至下。

寸寸肌肤化白骨，寸寸白骨化纸灰。

“听说封无尘死于心魔、爆体而亡。”占星楼最后一位通生死的圣女，哼笑着用古怪沙哑的语气道:“所以说啊，人年轻时少作孽，所有的孽因都会造成孽果，回馈到自己身上来。”孽因孽果。

她说出最后一句话，灰飞烟灭，死后什么都没剩下，化为纸灰长烟和桌上的香一起静静飘向窗外。

楚非僵直地坐在上，静静望着远方，像是一尊玉雕。

之后楚非从忘川河中出来，拿着水剑返回桃花谷。他太冷静了，冷静到林镜觉得他已经疯了。

不过，楚非也确实该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