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折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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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然抛下菲烟,径直向自己的马车走去。菲烟有种觉,就在那一瞬间,她已经有所决断。

崇仁坊永乐观。

“你来了。”青城渴望地看着怡然,“因为我想你想得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啊。”他将她抱在膝上。她的头枕着他膛,轻轻道:“我有话跟你说。”

“嗯。”

“我喜一个人从来没像喜你这样,青城。我喜和你并马驰骋的觉,我喜和你小酌花间的觉,我很喜和你拥抱亲吻的觉,那时候会觉得自己轻得像一片羽,热的像…一泓光。我知道,你一直想和我更亲近一点,可我没办法接受,你不肯勉强我,也没有一句怨言,为了这个,我加倍地喜你。”她仰起脸,定定地看着他,“可是,这都只是喜而已。”她很少这样巨细靡遗地描述自己的觉,她到底要说什么?青城的身体突然绷紧。

她察觉了他的紧张,但她选择说下去。

“今天,我去看哥哥了,我突然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原来哥哥是像一个男人一个女人那样来我的。第二件就是,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他抓紧她肩膀,声音嘶哑,暴怒地,“为了崔宗之?”她勇敢地盯着他眼睛,“哥哥病得快死了,可我不是因为他病重才要跟你分手,是因为他病重让我懂得了,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来挽回他。我宁愿上天夺去我的青、我的美貌、我的地位甚至我的生命,只要他好好地活着。我是非常自私的人,可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而对别的人,即使是父王、妈妈和你,我也做不到这一点。我不在乎我会怎样,我只想他活着。”她绝望地说出了心底的恐惧,“没有哥哥,我怎么活下去?我活着干什么?”青城被她得失去了理智。暗恋四年,相恋四年,从她十三岁守候到二十一岁,不是她几句话就能抹煞的。他一直耐心地等她长大,等她接受自己,可这个冷酷的残忍的女人!他不会放她走,不会让宗之得到她。青城撕开她衣襟,发狂地吻着她的颈、她的肩和她的,一偿相思之苦,一偿抑至深的热望。

怡然冷冰冰地没有一点反应,泪无声地在她面颊上滑过,了他的额头。青城舌尖到那咸而涩的体,不由得抬起头,正好触到她黑的眼睛。他怔了怔,突然放手。她本不在乎他对她做什么,事实上,她什么都不在乎了,除了宗之。

人人都说宗之和怡然有私情,唯独青城知道没有,唯独青城知道他们清清白白,所以他心中妒火燎原,却不能在她面前表半分。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真正了解宗之和怡然联结之深,如果说在此之前的怡然不懂得,那么在此之后的怡然怎么会上宗之以外的人?这让青城绝望。

二大唐天宝十载(公元751年)三月仲夏又到了,池绿荷随风摇曳,清甜的香味仿佛她的味道…宗之睁开眼,却发现不是梦,她真真切切地坐在边。

他们互相凝视。很多年后,怡然在南中国的海边,看到那无边无际的深蓝时,忽然记起了这一幕。再次触到他海一样宽的寂寞和海一样深的绝望,她的咽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又酸又痛,却不出泪来。

他在对她的中无声地消耗掉生命的能量。她,然而无能为力,就在这种无力中濒于死亡。他是那么年轻,但第一眼所及,竟觉得是个老人。只有那月夜般清朗的眼睛,像盈滢澈月光的黑夜一样的眼睛没有改变。

“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一会儿。”其实她已经等了一个时辰。

“你醒得真巧,长生粥已经熬好了,趁热喝一碗吧。”他毫无食,却强不过她,勉强喝了小半。怡然蹙起眉,“哥哥你吃得太少了,你看你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我实在不想吃,或者等会儿吧。”他想转移话题,“阿九,你不用整天陪我。明天是上巳节,和青城去游曲江吧。”

“三月初三的曲江会,我想跟哥哥一起去。”她沉默了一会儿,“我以后都不会再见他了。”

“出了什么事?”

“因为…”她眼波动,面颊嫣红,“等哥哥病好,我就要嫁给哥哥,妈妈也同意的。”他茫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怡然微笑道:“我说,我想嫁给哥哥呀。不知哥哥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他的面孔忽然焕发出无法言喻的狂喜,像清晨的光一样照进怡然心里。那光芒很快就黯淡了,“阿九,你不必为了救我而做这种牺牲。”

“没人能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就算哥哥也不行。我想嫁给哥哥,是因为我终于明白,我哥哥胜过世上的一切,包括我自己。”宗之紧紧闭上眼睛,深了口气,艰难地道:“我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阿九,对不起。”他不会怪她明白得太晚,他只恨自己为何不早一对她表白。

“哥哥你别为这个担心,我们有最好的太医最好的药,什么病治不好呢?如果真的治不了,又有什么关系?哥哥,要是你死了,我会跟你一起,不会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泥土里。”他瘦削的手抚摸着她脸,“你是这么残忍,我却是这么你。你明明知道,只要你快快乐乐地活着,我就心意足,你却非要对我说这种话。”

“跟最心的你一起死去”这是心中最隐秘的他自己都不肯承认的希望吧。但他太了解她了,她就像她的高祖母则天皇后一样,越是挫折越能发出潜在的能量,越在绝望的境地越有生存的斗志,情也好,别的什么也好,都不可能打倒她这种人。不管怎样,那孩子气的誓言让他又是伤心又是快乐。

“如果你不存在,我的存在算什么?不过是行尸走罢了!我也会吃饭睡觉,我也会对人微笑,跟人说话,可那都是空的,因为你已经不在了。”宗之到从未有过的足,这一生的,有她这句话也就没有遗憾了。

“阿九,我一生中从未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我想把阿隼托付给你。”

“哥哥,我答应你,因为我一生中从未为你做过什么。我会用以后的时间来惩罚自己的后知后觉和自误误人。这是上天给我的诅咒,要我一个人承担如你今一般的痛苦。我上天入地,我找不到你,我怎么办呢?”她终于承受不了这种“死别”掩面而去。

“三个月来,五郎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他的身体已经衰竭到了极点。他还活着,已经是奇迹。”

“这个无须你讲,我清楚得很,我要的是解决之道。”

“以五郎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是药石罔效了。即使有千年人参、百年何首乌,他也虚不受补。”太医抢在怡然发火之前道:“如果能得到紫石丹的话,还有一线希望。”

“你不是说他收不了吗?”

“紫石丹的特异之处就在这里,它能很快渗到人的血中发挥效用。”

“哪里有这种药?”

“臣记得是西域所贡,藏在南内。”怡然立刻吩咐备车,要进求药。

太医喊住她,“阿家,臣想起来了,皇上把它赐给了虢国夫人。”

“虢国?!”宣坊虢国夫人府。

杨国忠揽着虢国,呷了口酒,忽道:“你听说了吗?崔五死了。”他和堂妹虢国通已久,甚至在公众面前也照样‮情调‬,所以被人讥为“雄狐”虢国偎在杨国忠怀里,媚眼如丝,懒洋洋地问:“哪个崔五啊?”

“崔宗之。”

“喔,是永乐的哥哥啊。我还说明儿就把紫石丹给她送去,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

“崔宗之要用紫石丹?永乐来求你了?”虢国不懂他为什么会紧张。

“三天前,永乐突然来找我,低声下气地求我给她紫石丹,甚至还把皇上赐给她的夜明枕送给了我。哈,她那个样子真可惜你没看到,声泪俱下,只差没给我下跪。她平时眼睛长在头顶上,对咱们杨家人理不理的,原来也有求我的一天。我答复她,东西太多了,不知撂在哪一处,找着了就给她送去。”她冷笑着,“哼,我早受不了永乐的傲气,这次总算煞了这丫头的威风,真是称心快意。”皇族中多的是看不惯杨家做派的人,却只有怡然敢表示出来。

杨国忠跌脚道:“这本来是结永乐的好机会,你却…你不知道跟永乐结仇是多么危险和可怕的事!”虢国本来有些后悔的,她对那玉树般拔的青年很有好,但杨国忠一怪她,她子就上来了,“咱们家里有贵妃,朝中有你,怕她做什么?皇上是很疼她,却也不会为了她来为难我。至于她在《起居注》里褒褒贬贬,我更是不在乎。”《起居注》是供史馆编修国史的原始资料,由门下省的起居郎负责撰写。昔年宁王曾为皇帝写《内起居注》,宁王死后,怡然因为见解犀利、文笔洗练而继承了祖父未竟的事业。

杨国忠叹了口气,“话不是这样说…”虢国掩住他嘴,娇笑道:“得行乐时且行乐,休管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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