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芝麻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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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路易虽说向来很能睡,这一夜却只睡了三个钟头就再也睡不着了。他太着急,不安。尽管他的行动计划制订得十分周密确,却不住自己预见到种种阻挠计划实现的障碍。显然,韦贝会报告德斯马利翁先生的。可是德斯马利翁先生会给瓦朗格莱打电话吗?

“他会打的,”他跺脚肯定道“这毫无损失。相反,不打,他倒要冒很大风险。尤其是,瓦朗格莱肯定会过问我被捕的事,必然会得知一切经过…到那时候…倒那时候…”于是他寻思瓦朗格莱得到通知后,会作出什么样的决定。因为他究竟能不能假定,堂堂政府首脑,内阁总理会放下手头的事情,来足他的要求,为他亚森-罗平的计划服务?

“他会来的!”他带着坚定的信心叫道“瓦朗格莱厌恶那些官场应酬和那些无聊的话。他会来的!哪怕是出于好奇…想听听我到底可能告诉他什么?再说,他了解我!我可不是平白无故打扰人家的人。和我见面总可以得益。他会来的!”但他马上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瓦朗格莱就是来,也并不意味着同意佩雷纳打算向他提出的易。而且,即使堂路易把他说服了,危险仍然不少!仍会有那么多疑点!仍可能有许多让人失望的事!韦贝会迅速勇敢地追踪逃犯的汽车吗?会找到线索吗?即使找到了,会不会再度失掉呢?

再则,就算机遇十分好,可时间会不会太晚呢?他们向猛兽发起攻击。他们把它制服了。好。可在此之前它会不会杀死手上的猎物呢?既然觉得自己输了,他那样的家伙还会顾忌在自己的罪行表上再增加一项杀人罪吗?

对堂路易来说,这是最可怕的事情。在他乐观的充信心的想象中,他克服了一个又一个障碍,最后却看到这样一副惨景:弗洛朗斯被杀害了,弗洛朗斯死了!

“啊!多么残酷的折磨!”他凄伤地想“只有我能成功,他们却把我排斥在外。”他几乎没有去想,德斯马利翁先生出于什么理由,突然改变意见,同意把他逮捕,并还他以那个难的迄今为止司法当局不愿再惹的亚森-罗平的真名。不,他对此不兴趣。他只关心弗洛朗斯的安危。时间在一分一分地过去。每过去一分钟,弗洛朗斯就向那可怕的危险走近一步。

他记起几年前,也有一个类似的时刻,他等待着囚室门打开,德国皇帝出现在门口。可是此刻却要重大得多。从前那次,最多只关系到他个人的自由,而这次,命运与予夺的,是弗洛朗斯的生命。

“弗洛朗斯!弗洛朗斯!”他绝望地一遍又一遍呼唤。

他不再怀疑她的清白。他也不怀疑另一个人她,把她带走,既是当作人质,以获取他觊觎的那份财产,又是当作情的战利品,如果不能长期霸占,就不惜毁掉。

“弗洛朗斯!弗洛朗斯!”他骤然变得极为沮丧。在他看来,他的失败无可挽回,跑到弗洛朗斯身边?逮住那杀人凶手?这是不可能的。他身陷囹圄,而且人家是把他当作亚森-罗平来对待,全部问题在于清他得在里面待多久,是几个月还是几年!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弗洛朗斯。他发现情在他生命中所占的位置,他从前的情,他对豪华生活的渴望,他的权力需要,他的斗士的快乐,他的野心,他的怨恨,统统都无法相比。两个月来他进行的战斗,只是为了把她征服。查明真相,惩罚罪犯,只是把弗洛朗斯从威胁她的危险下解救出来的办法。如果弗洛朗斯会被杀害,如果为时已晚,不能把她从敌人手中夺过来,那不和坐车是一回事吗?亚森-罗平将坐牢坐到死。一个男人,真正恋的只有一个女人,却不能得到这女人的,这种失败的生活,难道不正配得上这种结局吗?

危机是短暂的。它与堂路易的格形成强烈的对比,因此来得骤然去得也骤然,而且让他完全恢复了自信,他再也没有到一丝焦虑和怀疑。太出来了。牢房里渐渐亮起来。堂路易想起,瓦朗格莱是早上八点到位于博沃广场的总理府上班。

这时,他觉得自己完全镇定下来。未来的事件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出现在他眼前,就像翻了个个似的。他觉得斗争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实一点也不复杂。他很明白,他的意志不可阻挡,就好像他已经在行动似的。副局长不可能不向总监如实报告。警察总监不可能不一早就向总理转达亚森-罗平的请求。瓦朗格莱不可能不愿意会见亚森-罗平。在会见中,亚森-罗平不可能不得到瓦朗格莱的赞同。这不是假设,而是确信,不是有待解决的问题,而是已经解决的问题。既然起点是a,经过b和c,人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只能到达d。

堂路易开始笑了。

“哟,我的老朋友亚森-罗平,你想想,你都让霍亨佐莱恩先生从他兰登堡边境深处走出来了。瓦朗格莱住得又没那么远。需要时你可以上门来找我嘛。是这回事,我同意走第一步。我将去拜访博沃先生。总理先生,谨向您致以崇高敬礼!”他高兴地朝门口走去,假装认为门是开着的,他只须跨出去就可以见到总理了。

他连着做了三次这种孩子气的举动,深深地久久地弯行礼,好像手里握着一顶带羽饰的毡帽。他低声念道:“芝麻开门。”做第四次的时候,门开了。

一个看守出现在门口。

他用彬彬有礼的声调说:“总理先生来了通知:能否请先生尽快去见他?”走廊里有四个侦探。

“这几个先生都是我的随从吗?”他问“走吧。你们去通报,说亚森-罗平,西班牙最高贵族,国王陛下的亲戚来了。诸位,请带路。看守,赏你二十埃居,谢谢你的好心照料。”他在走廊里停住步子。

“圣父基督,我还没有手套哩。胡子也没修。”侦探把他夹在中间,鲁地推着他走。他抓住其中两人的胳膊,那两人立刻“哎哟哎哟”地叫起来。

“听明白我的话的人不会吃亏。”他说“你们没有得到命令,要把我毒打一顿吧?也不会要给我戴手铐吧?既是这样,你们就乖一点,小伙子。”看守所长站在门厅。堂路易对他说:“这一夜过得真好,亲的所长。你们‘都灵俱乐部’的房间完全值得推荐。看守所宾馆可以打一个好分数。要不要我在来宾意见簿上写一条证明?不要?您也许希望我还会回来?唉!亲的所长,别指望了。好些重要机会…”院子里停着一辆汽车。四个侦探和他一起上了车。

“博沃广场。”他对司机道。

“维纳兹街。”一个侦探更正道。

“嗬!嗬!”他说“去总理阁下的别墅。总理阁下愿意秘密接见我。这是个好兆头。顺便问一句,亲的朋友们,现在是几点钟?”没有人搭理他。侦探把窗帘都拉上了,他也看不到街上的时钟。

到了特罗卡代罗附近的总理公馆,他才在并不宽敞的底层见到了一架挂钟。

“七点半。”他叫道“很好,没有耽误太久。情况会清的。”瓦朗格莱的办公室朝着一道台阶。台阶下面是花园,放了鸟笼。房子里堆着许多书,墙上挂了许多油画。

一声铃响,原先领他们进屋的老保姆进来了,把四个侦探领了出去。

堂路易一个人留了下来。

他虽然仍旧沉着,但是心底已经在着急,到身体充了战斗和行动的需要。他的目光总是不可抵拒地被挂钟引过去。他觉得那大针跳得特别快。

终于有一个人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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