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梗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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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噩梦里吧！”新吉想。可一股坐到榻榻米上，一听到挂钟那丁丁当当的声音，他相反又像是刚从一个美梦中醒过来似的。

什么都和从前一样了。媳妇来之前，家里就总是这样一片昏暗、冷冷清清的…

“又恢复到了原状。”新吉嘟囔道。然后无意中朝矮脚饭桌上看了一眼，那个碗还在那里。那被留在那里的，不就是那个闪闪发亮的红的大碗吗…

（是忘了吧？）新吉走到矮脚饭桌的边上，两手轻轻地捧起了那个碗。

碗又冷又轻。打开盖子，里头空空的。只有盖子反面的狗尾草图案，分外显眼。新吉出神地凝视着那个图案。

不知为什么，他总有这样一种觉，越看，那就越是像山里黄昏时的风景。那红红的漆，让人联想起天的晚霞。那圆圆的碗盖，让人联想起一轮大大的落…

过去，曾经有过这样的黄昏啊！新吉想。母亲背着筐，走在长狗尾草的道路上的背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又想起了一路小跑、跟在母亲身后的自己小时候的样子。白的狗尾草在头顶上摇晃着，四下里充了太的味道…

就在这时，他觉得碗盖上的狗尾草的穗子轻轻地摇晃了一下似的。新吉吃了一惊，了眼睛。

“呵呵呵。”从狗尾草穗后头，发出了那小鸟一样的笑声。

“喂！”新吉不由得冲着碗盖叫起来。

“在哪里呢？”于是，媳妇的声音又“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里！”确实是从狗尾草的图的里面传来的。新吉用食指轻轻地摸了一下狗尾草的图。从那只手上，传来了一种茸茸的穗的手。随后，就响起了风声，响起了乌鸦的叫声，一口气，膛里充了秋天大山里的气息。

“啊啊！”当新吉猛地摇晃了一下脑袋，闭上了眼睛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故乡的夕里了。一大片狗尾草在风中簌簌作响。

这一次真的是在做梦了，新吉想。一边想，一边在狗尾草的小道上走着。

那是一条走惯了的、让人怀念的小道。顺着那条小道往前走，有一条小河，有一座桥，过了桥有一堵石头墙，再爬上八级快要倒塌了的石头台阶，就应该是自己的家了。新吉大步星地走着。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地叫着媳妇的名字。于是，跟着就会响起“呵呵呵”的鸟一样的声音。你以为是从小道右面传过来的，可下回却是从左边传过来的。而再下一回，则是在老远的光叶榉树[29]下面笑了。

“藏在什么地方了呢？”新吉蹲下身子，寻找起媳妇来。他用两手扒开右边的狗尾草，朝里瞅去。只见紫和服的边儿闪了一下。

“找到了哟！”新吉伸过手就去抓媳妇的和服，不料和服一下子断开了，新吉的手上只剩下了一朵紫的桔梗[30]花。新吉吃了一惊，从他身后又响起了媳妇的笑声。扭头一看，路边又是一朵开着的桔梗花。他这才发现，漫山遍野都开着桔梗花，它们和媳妇和服的颜一模一样。花的笑声，也和媳妇的声音一模一样。

新吉大步星地走着。

走呀走，走过小河，走过石头墙。从石头墙下面，他看见了那让人思念的自己家的屋顶。

“娘——”新吉情不自地要喊出来了，可又怕人笑话，憋了回去。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了！离家出走，已经五年了，没给家寄过一分钱生活费，没写过一封信，这样一个不孝之子究竟怎样开口回家呢…

一边犹豫着，一边往那八级石头台阶上爬去，破旧的小房子边上，开了桔梗花。

（这么说起来…）新吉想。

（桔梗是娘喜的花啊。俺不在的这段子，娘一个人种了这么多的桔梗花啊…）新吉被花住了。

刮风了，桔梗花一起摇曳起来。一边摇，一边笑。

呵呵呵，果然是那个声音。他好像听到屋子里也响起了笑声。新吉记起了媳妇。他急忙朝家门口跑去“嘎吱”一声推开门一看，家里一片幽暗。穿着桔梗颜的和服的媳妇，就笔直地站在昏暗的厨房里，瞧着这边。

那一刹那，新吉仿佛看到了桔梗的花似的！不，的确是花。千真万确，就是温柔而婀娜、和和服那紫差不多的桔梗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啊！）新吉想。娘把自己最喜的桔梗花，作为自己的媳妇给送了过来！然后，让俺记起了大山，为了让俺好好干活儿，让俺吃了那么多山里的菜…

（真是对不起了…）新吉一股坐到了门口的横框上，嘟囔道。桔梗的女儿寂寞地笑了。新吉战战兢兢地仰头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说:“一起回去吧！一起回镇上去，重新做起吧！”媳妇低下头:“已经回不去了。我和你娘一起，要永远待在这里。你娘总是牵挂着你啊，看见蘑菇，就想让新吉吃；看见栗子，就想让新吉吃；别人送来了鲤鱼，就会说新吉喜吃鲜鲤鱼片。整天光这样唠叨了。所以，才会给你这个碗！才会让你成为了不起的木匠，一直到回到山里的那天，每天都能吃得上山里的美味。所以，一定要回来啊！到回来那天为止，一定要珍惜这个碗啊！”这个碗…？新吉朝下一看，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新吉已经坐到了磨坏了的榻榻米上。眼前是矮脚饭桌，那个红碗就那么开着盖子，放在矮脚饭桌上。碗盖上，线条分明地画着白的狗尾草。抬头一看，自己正呆在大杂院那昏暗的房间里。

屋子里除了他，没有一个人。

挂钟慢慢地指向了6点。

注释:[17]煮菜:本菜肴的一个种类。用调味汤汁煮或熬、炖的菜肴。

[18]土当归:又称独活，五加科多年生草本植物。高约2m。夏天开白小花。天的芽及土堆中的茎可以食用，长于山野。

[19]酱汤:把豆酱溶化入汤汁中，再加入各种作料做成的汤。

[20]狗尾草:又称芒草。禾本科多年生草本植物。高1—2m。叶细而尖。初秋茎顶生出长20—30cm的花穗。长于山野的向处。秋天七草之一。

[21]水芹:伞形科多年生草本植物。高约40cm。羽状复叶。夏季盛开浓密的伞形白小花。新叶香气浓郁，可食用。天七草之一。群生于水田和地。

[22]蕨菜:凤尾蕨科多年生蕨类植物。早从匍伏在地的茎上长出蜷曲成拳状的芽。三轮羽状复叶，呈卵状三角形，长达1m以上。叶可食用。长于山野。

[23]丛生口蘑:蘑菇的一种。高约10cm。秋季丛生于枹、栎等树林中。菌盖初呈黑，张开后为灰褐。可食用。

[24]蕈朴:蘑菇的一种。高约5cm。秋天簇生于干枯或砍倒的山榉等的树墩上。菇伞径3—8cm。表面红褐。整体布黏。可食用。

[25]砖红韧伞:蘑菇的一种。菌伞茶褐，直径约5cm。群生于阔叶树的树桩上。可食用。

[26]松蕈:又叫松口蘑。高10—30cm。菌伞径10-20cm，表面茶褐，细，浓香美味。秋天长于赤松林、本黄杨林的地面上。可食用。

[27]鲷鱼:又称加级鱼、大头鱼，产于深海，多带绯红。味鲜美。在本，多用于祝贺、喜事。

[28]羊羮:用豆沙加糖和琼脂制成的一种式糕点。

[29]光叶榉:榆科落叶乔木。高约30m。树皮灰褐。叶互生，呈椭圆状。季开淡黄绿小花。

[30]桔梗:桔梗科多年生草本植物。高约60cm—100m。叶互生。下部稍白。7—9月前端开五瓣蓝紫的吊钟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