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又见花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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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一声长笑亮起,一条人影自屋宇上纵落,他身形之疾,即连天石掌教亦只到眼前一花,至于赵子原则一点也瞧不清切。

那人冰冷的声音道:“出家人岂可迫人大甚,一飞快冲!”武当三子不约而同一个旋身;出掌发难,孰知那条人影左右闪动,完全没有固定的位置,三子掌力悉未奏效。

“呛啷”一声,天离真人已出了间长剑,那人身形依旧不停,口中只是嘿嘿冷笑不绝。狄一飞大吼道:“让开!”拔足一冲上前,天石掌教竟不拦阻,三子又为那后到之人所牵制,霎时狄一飞便如飞鱼一般一闪而出,与后到那人跃上屋顶,并肩疾掠。去势迅比天际星,转眼已失去了影踪…

无意望着对方三人身形瞬息即没,嘘了一口气道:“今晚他们来的人可真不少,先前那两个打头锋鞑子只在道观前面幌了一下,便匆匆逸去,敢情是敌…”赵子原心念一动,口道:“两个靴子?”无意点点头,道:“那二人一身奇装异服,显然来自长城之外,贫道听他俩彼此称呼叫什么暖兔,烘兔,名字倒是奇怪得紧。”他在掌教真人面前,言语已不敢如先时那般放肆鲁,但他生毫无遮拦,一下子扳起脸孔说话,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赵子原可没有心绪注意及此,暗忖:“那暖兔,烘兔不是前我在陕甘道上碰到的两个蒙古汉子么?当时他俩言谈间隐隐透出系奉土蛮可汗之命,入关兴风作,如何却与狄一飞搭上一路了?足见姓狄的来历大有问题…”天离真人道:“那最后来到之人是谁?掌教心中可有端倪么?”天石真人略一寻思,道:“早先贫道听到那阵啸声时,本已猜出那人身份,后来瞧见他的轻功身法,就莫能肯定了。”天离真人道:“那人一身轻功的确令人难以捉摸,依我之见,即使以轻身功夫闻名天下的百粤罗浮世家,比起此人恐怕亦有不逮。”提起轻功,赵子原却又想起一件往事。当黑岩三怪的老二卜商、老三堪农遇害于鬼镇荒园,那埋伏于古宅的哈金福便看到一条鬼魅般的人影,据说速度之快,使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后两人的轻功身法都高绝如斯,总不会说是个巧合了。

门外响起步履声音,那中年道人匆匆忙忙走将进来,环目往四下一扫,道:“敌人退走了?”天石真人微微颔首,道:“清风师弟,适才你人观报警后,却又到哪里去了?贫道以为有你守住大殿,故以放心出观应敌,不想你竟轻弃职守,以致敌人连毙本门两名弟子,一直闯入内室,幸得这位赵施主仗义出手,牵制了他的时间,贫道又及时赶回,这才没有让他得手…”那中年道人清凤道长支吾道:“是我一时疏忽,在见到大殿外边有可疑的人影一闪后便贸然追了出去,想不到会让敌人乘虚而入,掌教恕看。”赵子原暗暗皱起眉头,忖道:“据我当时在殿中所见,那清风道长分明不是出殿去追什么可疑的人影,他为何要向掌教真人说谎,抑且天石掌教似乎对他颇为容忍,倒不知是何缘故?”他沉思不得解答,只觉事态愈来愈形复杂,几乎无法整理出一点头绪来,干脆不再多想。

天石真人俯身自地上拾起那把剑鞘,道:“那一口敌人窃走繁星断剑时,遗略了剑鞘未尝取去,今夜他去而复返,目的就在这一把剑鞘了。”天离真人道:“断剑即已被他们得手,因何尚如此重视剑鞘,敢情其中必有古怪!”赵子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朝天石真人道:“小可斗胆,可否叩问道长一事?”天石真人道:“施主有话但问无妨。”赵子原道:“闻说贵观与少林寺所收藏的断剑系受一人之托,不审此事可真?”天石真人脸骤变,道:“此说施主从何得闻?”赵子原避开不答,逞道:“如果传闻属真,道长能不能见告那相托之人是谁?”天石掌教与天离真人彼此对望一眼,天离真人肃声道:“施主问过少林方丈了没有?”赵子原道:“小可尚未到过嵩山少室。”天离真人道:“这就是了,若施主以此问题问少林方丈,他也不会予你任何回答的,但望施主莫要强人之所难…”赵子原大失望,道:“道长此言何意?”天离真人眼望着天石真人,意思是此道问题必须由掌教亲自回答了,天石真人双目微瞌;道:“二十年之前,鄙派及少林开始分别收藏繁星、寒月断剑时,彼此有个默契,即不许将有关断剑的事透出去,实在说,贫道虽为一派之掌门,却也作主不得。”一旁的清风道长忽然口道:“道友你苦苦追问这个,莫非与断剑有何关系牵连么?”赵子原凛道:“于小可本人,于天下武林,关系均极重大!”清风道长神一阵剧变,道:“道友说得未免太过严重了,区区几把断了半截的剑子,何值如许重视。”赵子原不以为然,道:“断剑关系之重大,小可亦是直到近方始领悟出来…”说到此地,脑际灵光突地一闪,默默对自己道:“清风道长话里是说的,‘几把’断剑,而不说二把,难道他也知晓断剑不只二把之数么?”青凤道长道:“统而言之,目下断剑既已失去,再谈此事就没有甚意义可言了。”赵子原道:“不会没有意义的,断剑虽已失去,还有这一把剑鞘清风道长沉着脸,半晌无语。

天石掌教像是被人提醒了什么似的,望了赵子原一眼,视线落到手中所持的剑鞘上面,低声说道:“对了,还有这只剑鞘…”语声一歇,喃喃低念道:“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天离真人不安地道:“掌教真人,有何事不对么?”天石掌教恍若未闻,只是一个劲儿喃喃低语:“秋寒依依风过河,英雄断剑翠湖波…”赵子原身躯一震,想起几天前,自己才听到甄定远当着香川圣女之面,念过这首不知所云的诗,不一脸茫然。

天石掌教一直怔怔望着手里断剑出神,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赵子原道:“道长,小可尚有一言请教。”天石真人摆摆手,阻止他续说下去,他两指夹住剑鞘的顶端,另一手使力一旋“剥”的一响,手中居然多出了一只剑鞘,赵子原仔细一瞧,原来剑鞘里头还有一面夹层,经天石真人用力旋动,将里层剑鞘拔出来了。

里层拔出之际,飘落一张纸片,室中诸人齐地一怔。

清风道长疾步上前,将纸片拾起,天石真人皱眉道:“拿过来。”清风道长稍一踌躇,终于将纸片递与天石。

赵子原忍不住好奇心动,将脸凑近一看,许是经过多年,那张纸片已经变成黄,上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九月既望,时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蹄音及马嘶声由远而近,余居处远僻,深夜何来夜骑?颇怪之,及闻敲门声响,往开,门外杏无人影。遂返室,犹觉残灯无焰影幢幢,一连三夜均是如此,莫非鬼魂作祟为怪?”赵子原只瞧得心子怦然而跳,不知不觉手心已是直冒汗渍。

清风道长道:“无头无尾,这是谁写的?”天石真人嘘了一声,道:“别作声,我们先看完它…”纸片上继续写着:“第四夜,风雨大作,又有夜骑至,余出而观之,周遭仍杳无一人,惟泥地为雨水淋,蹄印凌,沿马迹而行,至一荒坟,遂见一白衣骑士驻马于一座坟冢之前,磷火绕缭于近处,恍似返家之游魂,白衣骑士见余趋至,举手招之,余方举步上前,坟墓中突发写到这里,纸片生似为人撕去一半,下面再无字迹。

赵子原一颗心子几乎要跳到腔口,失声道:“鬼镇!

纸片上所写的地点是鬼镇,及鬼镇近郊的坟冢!”刹时室内五人十道目光不约而同盯视住赵子原,赵子原只若未觉,细细咀嚼着纸片上的留字,忽然地隐隐觉得整件事情似乎有一条脉迹可寻了,然而那事件的前因后果,他依旧思之不透。天石真人沉声道:“施主见过相同的纸片留字么?”赵子原道:“在鬼镇荒园古宅里,小可见到一具棺木上刻着这几个字…”清风道长口道:“棺木上镌字与纸片可是完全相同?”赵子原摇头道:“不然,那棺木上只刻了‘九月既望,时四更,残月斜挂,余突闻…’几个字,较纸片上留字少了许多,系为人以金刚指力镌刻上去,以小可之见,生似要留与某一个人观看…”清风道长轻咳一声,道:“赵施主,你没有看错么?”赵子原下意识望一望清风道长,瞧见对方脸上出古怪的神情,他迅速转过眼瞳,说道:“小可所瞧,千真万确,并无捏造一言半句。”说出这话时,倏然又有一道奇异的想法自脑海升起,好象自己已在蒙中摸着了另一个线索。

他冲着天石真人抱了抱拳,道:“道长请恕打扰之罪,就此告别。”倒行三步,退出内室,身形一掠而起。

天石真人呼道:“施主稍候…”然而赵子原已经去远,这时残月已斜,层层叠叠的彤云在天顶聚拢,朦胧灰暗的夜平铺四周,空山静悄悄,只有尖锐的晚风像水般呻喧嘈着…

踏着淡淡的月,赵子原翻过后山,循着一条小道直掠而去,不一刻便远离大观,下到武当山脚。

他脑际思仍自翻涌不止,默默地沉思着:“武当之行,出乎意料的竟是大有收获,虽则断剑已被窃走,但我只要找出此事的来龙去脉,大半疑团和便可刃而解了。”想起适才在武当山上的诸般遭遇,心忖:“那黑岩老大厉向野临终之际,不是连吐了两句‘鬼镇荒园’么?看来我只要再走一趟鬼镇,必能获得不少新的线索。”心中想着,足下不知不觉踏上了通往鬼镇的道路。

黄昏,赵子原来到了一座小镇,估计距离鬼镇约莫还有三脚程,几天来他马不停蹄竟赶路,身心疲惫非常,正须好好歇息一番,于是他在小镇集街角,找了一家“悦来客栈”投店落脚。

这悦来客栈门面不大,但前厅的酒楼倒还宽敞,赵子原一个人据了一张抬子,叫了酒食用起晚点来。

正吃喝间,小店大门来了一名背长剑的中年道人,赵子原无意中瞥了一眼,来者竟是武当清风道长!

那清风道长环目在店里四扫,视线从赵子原身上掠过,气度相当沉稳,迳自走到临窗桌旁落座。

赵子原心子平空一紧,忖道:“清风道长显然有意跟踪我而来了,一路上我全然不曾有所警觉,未免太疏忽了,不审他用意何在?”那清风道长分明已注意到了赵子原,却装作没有瞧见,向店小二叫了几样小菜素食,低首进食。

赵子原心想与其闷在心里,倒不如拿言语试他一试,遂站起来,冲着清风道长拱了拱手道:“想不到又在此地遇见道长,真是巧之又巧了。”清风道长面上毫无任何表情,道:“巧极,的确巧极。”赵子原道:“道长若不嫌弃,请移驾过来同席如何?”清风道长沉道:“毋庸打扰了,再说贫道也正在等候一人…”言犹未尽,蓦然店门外面传来一声佛号。

那一声“阿弥陀佛”甚是沉重有力,店中诸人俱是一震,不自觉中止进食,举目望去。

只见一名身着灰袈裟,肩上扛了一把方便铲,模样显得里怪气的大和尚,正站在门槛之外!

赵子原惊疑不定,心中忖道:“这不是那自称花和尚的僧人么?怎地他也来到这里了?”斜眼望那清风道长时,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花和尚。

花和尚一步跨过门槛,绕经几张台子,缓缓走到清风道长桌前,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

清风道长双目微瞌,道:“和尚刚刚到么?”花和尚道:“贫僧接到你传人通知,便匆匆赶来…”赵子原闻言,心中已有了谱,心忖:“好戏开始上场了,原来他们两人还是预先约好在此会面的,我得格外注意才是…”花和尚拍掌大呼道:“伙计,来两斤烫过的白干,再做几样鱼小菜下酒!”店伙大大一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嚅嗫道:“大…大师点的什么?请再说…再说一遍…”花和尚怒道:“两斤白干老酒,鱼酒菜,你没听清楚么?酒菜送迟了,当心我把这家鸟店砸掉!”那店伙干活已久,应付过各各样的旅客,但出家和尚公然呼点酒,却还是第一次碰到,他经验颇丰,情知越是行径奇特的客,越是不能轻易得罪,忙唯唯喏喏而去。

店里聚然来敢一僧一道聚在一处,本来就够醒人耳目了,此刻再经花和尚一阵吆喝,一众酒客的视线都落到这一桌来。

花和尚眼帘一掀,出两道凶厉寒芒,往四下一扫,众人生生打了个寒颤,齐然收回目光。

清风道长冷冷道:“几年来,你那大酒大的嗜好依然未改。”花和尚裂嘴笑道:“除字一关,吃、喝、赌,贫僧是一都离不得的,道长你知我甚深,又何必故作讥嘲之言。”店伙将酒菜端来,花和尚擎起一杯酒饮了一口,骂道:“拿这种娘儿们淡酒与贫僧喝,你酒店不要开了么?”一甩手,将杯之酒泼在地上,酒杯打得粉碎。

店伙陪着笑脸,换过一坛老酒,花和尚倒了一杯,举觥一饮而尽,弧了抵嘴,连呼道:“过痛!过瘾!”清风道长冷然道:“酒多误事,你还是少饮一些的好。”花和尚举起袈袖抹去嘴边酒渍,道:“笑话,区区一坛老酒岂能把我醉倒。”清风道长沉声道:“那话儿你带来了没有?”花和尚道:“带来了。”他朝清风道长一眨眼,大声道;“牛鼻子,咱们已有许久未尝聚头,今得好好干上一扬,别一别苗头…”说着伸手人怀取出一付纸牌,摊开摆在桌面。

赵子原心道:“我道花和尚话语中所谓干上一场指的什么?原来是又要赌牌了,难道他居然毫不避讳,当着一众酒客前,大喇喇与清风道长斗叶为戏么?奇怪的是,清风道长才间到他带来‘那话儿’没有?分明意有所指,花和尚即取出那一付纸牌做什么?”清风道长道:“你又手了不成?贫道便陪你赌一付牌也罢。”花和尚开始砌牌,手法甚是干净俐落,一撒骰子,道:“黑杠三点,四五加翻,倒霉,你先掀牌…”清风道长正待伸手拿牌,花和尚一把将他按住,道:“且慢,你拿什么下注?”清风道长笑道:“便赌一坛老酒怎样?”花和尚点点头,忽然低嗓门道:“掀第二十六张…第二十七张纸牌…”赵子原心念一动,那花和尚虽然已将嗓子放低,但因他坐在邻坐,加以运功用心窃听,故以仍然听得一清二楚。

他默默呼道:“果然有鬼…”敢情花和尚与清风道长乃是故意借斗牌为戏,以瞒人耳目,其却实在暗地里传递讯息,或进行某项谋,那花和尚既然指示清风道长掀翻第二十七张纸牌,可见那一张纸牌必有古怪。

赵子原想到这里,眼睛更一瞬也不瞬的望着清风道长的掀牌动作。

清风道长若无其事地数了数牌张,然后出其中一张纸牌放在手里,旁人不明就里还以为他在点妥纸牌的数目,但赵子原心中可就有谱了,…那清风道长拿到手里的正是第二十七张纸牌!

清风道长眯起眼睛,注视手中那张纸牌的牌底,口里不时发出“嗯”

“嗯”

“嗯”

“嗯”之声。

赵子原远足目力自旁侧望去,远远只能瞥见牌底好像写了数行黑字,旁边还画着有一幅图,那图样竟与一座坟冢有几分相似!

霎时他像是为人劈头打了一,暗忖:“若果那张纸牌牌底所画的,居然真是一座坟冢的图样,事情就大有溪跷了,因为剑鞘夹层所藏那张纸片上的留字,亦曾提到坟累的字眼,两者不可能仅仅是个巧合吧?”清风道长仔细看了许久,将那张纸牌放回原处。

花和尚低声道:“再翻第四十五张纸牌…”清风道长略一颔首,再度数起牌数来,接着又出其中一张以手遮住牌面,凑近眼前观看。

赵子原可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动了,他眼珠一转,脑中已有了计较,当下长身立起快步走到僧道两人这一桌前面,冲着花和尚拱了拱手,朗声道:“大师别来无恙。”花和尚一言不发,只是自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

赵子原迳道:“记得前番见面,大师与小可尚有一场牌局未了,今机缘凑巧碰上大师,又值大师赌兴正高,咱们正好继续那一场未完的牌局花和尚神微变,道:“来方长,咱们赌牌的机会多的是,你急什么!”赵子原笑笑道:“清风道长与大师既是旧识,玩牌的机会才比我更多着哩,区区委实技不已,来个喧宾夺主,哈哈,道长请先让小可一局!”毫不客气一伸手,就将清风道长手心那“第四十五张”纸牌取了过来,清风道长未防及此,一时大意之下,手中纸牌竟被对方攫走。

赵子原装作不甚在意地掀开牌底,忽然清风道长冷哼一声,道袍轻轻一拂,赵子原才拿到的那张牌,犹未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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