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农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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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格，请不要误会，三一向不是个专情的女人，不像你，有了丈夫孩子就是生命的全部。她那个人，脑子里总是在跑野马，我不过是她生命里的一小部分而已。”

“也许我不该问，三发狂的对象是每年一换还是年年不同的呢？”

“啊！她的那个是不换的，冬天一到，她就慢慢痴了。天越冷越痴，到了最后几天，眼看美梦或能成真，就先喜得双泪，接着一定是失恋，然后她自己去睡一下，一夜过去，创伤平复，就好啦！再等明年。”

“哪有那么奇怪的人，我倒要——”

“坐下来喝一杯再走吧！要不要点樱桃酒？”

“不会吵到三吗？”英格低声说。

“不会，这时候一定沉沉睡去了，她这七八天本没睡过觉，硬撑着的。”

“其实，三的确是得神魂颠倒，对象可不是人，英格，你大概误会了。”荷西又说。

“可是——你说得那么活龙活现——我自然——”

“唉！那个东西得她住了心，比一个人还可怕呢！”

“是什么东西？”

“七千五百万西币。”（注:五千万台币。）“在哪里？”英格控制不住，尖叫起来。

“你看我——”英格又不好意思的在抱歉着。

“事情很简单，三每年一到圣诞节前，她就会把辛苦存了一年的铜板都从扑里倒出来，用干净巾先擦亮，数清楚，再用白纸一包一包像银行一样扎起来，只差没有去亲吻膜拜它——”

“要买礼物送你？”

“不是，你听我讲下去——她什么也不舍得买的，吃的，穿的从来不讲究，放着那一堆铜板，连个四百块钱的油蛋糕也不肯买给我。一年存了快一万块，三个扑得的，这下幻想全都生出来了，拿个小计算机，手指不停的在上面点——”

“做什么？不是数出来近一万块了吗？”

“买奖券，那堆钱，是三的鱼饵，只肯用来钓特奖的，看得死紧。”

“那个小计算机是她算中奖或然率的，一算可以算出成千上万的排列来。开奖前一天，凑足了一万，拖了我直奔奖券行。这时候她病开始显明的发出来了，脸苍白，‮腿双‬打抖，她闭上眼睛，把我用力推进人群，一句话也不说，等在外面祷告，等我好不容易抢到十张再挤出来，她啊——”

“她昏倒了？”

“不是——她马上把那一大卷写在干净卫生纸上的数目字拿出来对，看看有没有她算中的号码在内，反正写了天星斗那么多的数字，总会有几个相似的。她也真有脸皮，当着众人就拿起奖券来亲，亲完了小心放进皮包里。”

“不得了，认真的啦！”

“认真极了。我对她说——三，如果你渴慕真理也像渴慕钱财这样迫切，早已成了半个圣人了，你知道她怎么说？”

“她说——奖券也是上帝允许存在的一种东西，金钱是上帝教给世人的一种贸易工具，不是犯法的，而且，钱是世界上最、最人、最不俗气的东西。只是别人不敢讲，她敢讲出来而已。”屋外传来英格擤鼻涕的声音，想来她被荷西这一番嚼舌，动得泪了吧！

“你说到她买了奖券——”英格好似真哭了呢，鼻音忽然重了。

“哪里是奖券，她皮包里放的那十张花纸头，神智不清，以为是一大片农场放在她手里啦！”

“农场？”

“我跟三说，就算你中了特奖七千五百万，这点钱，在西班牙要开个大农场还是不够的。”

“原来要钱是为了这个。”

“三马上反过来说啦——谁说开在西班牙的，我问过费洛尼加的先生了，他们在南美巴拉圭做地产生意，我向他们订了两百公顷的地，圣诞节一过就正式给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