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萬里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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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覺一股暗勁撞過來,強烈的反彈之力,倒把自己身子撞得搖了幾搖。那緊貼在地上的長衫,卻絲毫未動,不覺心頭大生驚駭。
耳際間傳來了那老人低沉的聲音,道:“雙手掌心,兩足足心,頭頂頂心,是謂五心。澄慮雜念,五心向天,鑽簇五行,氣走奇經,乃上乘速成內功心法。”上官琦默默背誦了一遍,道:“晚輩愚昧,不知何謂五行?”耳際間重又響起那低沉的聲音,道:“東魂之木,西魄之金,南神之火,北之水,中意之土,魂、魄、神、
、意,五行並集,則可化三花聚頂。”上官琦又默然背誦兩遍,道:“何謂三花?”那怪老人冷哼了一聲,道:“
化氣,氣化神,神還虛,虛生無上大力。”上官琦凝神思索了片刻,道:“晚輩愚劣,只能稍解一二。”怪老人道:“此乃武學中大奧大秘之法,能解一二,已是終身受用不盡。”他略一停頓之後,又道:“盤膝而坐,閉目內視。”上官琦依照吩咐之言,調勻真氣,依言施為。
但覺平暢通百
經脈的真氣,此刻突然如受強力所阻,使全身行血,速度大減,
口之上,如壓重鉛。內腑五臟,似
掙動離位。片刻之間,已然汗透衣褲,難過至極。
但他生堅毅,愈是困苦,愈是不肯屈服,強自咬牙,拚力忍受。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突覺全身真氣,緩緩向一處從未經過的經脈之中攻去,口壓力大減,行血漸暢,心中舒泰不少,但卻
到睏倦難支,不知不覺由清入渾。
待他醒來之時,天已然是黃昏時分。
那怪老人正自憑窗而坐,雙目相注,見他醒來,微微一笑,道:“此等荒山之中,除了水果之外,只有禽獸之,用來充飢,你久食五穀,只怕食用不慣。”上官琦道:“晚輩常隨恩師出入深山大澤之中,
宿荒峯,慣以水果充飢,老前輩不必為晚輩
心。”怪老人笑道:“那很好,也可免得我多費心思。”忽然舉蕭就
,吹了起來。
一陣蕭聲,嫋嫋穿窗而出,韻波盪向遠山而去。
上官琦靜坐身側,聽那蕭音反而十分低弱,但隱隱可辨其曲調非官非商,似在呼喚着一個人的名字。
大約有一刻工夫,那老人突收了蕭,回頭笑道:“世間人心太過險詐,和人
朋友,不如和野獸
朋友來得放心。”上官琦忽然想到他利用蕭聲,招來那大蟒之事,説道:“老前輩可是又要招來那條毒蟒麼?”怪老人道:“這附近山上的虎蟒猿鳥,大都和我相
,不過和我
成朋友的卻是不多。過去我獨居這閣樓之上,心中
覺寂寞之時,就常常用蕭邀它們來這古剎之中談心。”上官琦呆了一呆,道:“什麼,老前輩招它們來談心?”怪老人大笑道:“不錯,不錯。”上官清道:“人獸之間,言語不通,難道老前輩
通獸語麼?”怪老人望望天
,道:“今夜的月
很好,如非他們打賭,倒可以把我那虎、蟒、猿、鳥的朋友,全都招來,讓你瞧瞧。”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它們雖然長得難看一點,但卻純純樸樸,沒有機心,不講機詐,發怒之時,就張牙舞爪。只要一瞧,立時可以知道它心裏不快樂了,比起那些外貌偽善、
懷
詐的衣冠禽獸好得多了。”上官暗暗暗忖道:“此人不知遇上了何等傷心之事,對世人有着這等憎恨之心?”正在忖思之間,忽聞遙遙傳來一聲虎嘯。
那怪老人忽現滿臉歡容,道:“啊!大黃回來了,半年之前,不知它因何離此,幾次蕭音相請,都未能邀到它來。”他這番話既似對上官琦説,又似自言自語,聽得上官琦不便不理,又不便接口,想了半晌,問道:“那大黃,想來定然是一隻大老虎了?”怪老人回目望了上官琦一眼,正待答話,忽聞一陣破空風嘯之聲,一隻奇大的巨鳥,斂翼直下,落在窗外屋面之上。
上官倚定神瞧去,只見那巨鳥在屋面之上,仍有兩尺多高,暗自驚道:“好大的鳥兒!”忽見那怪老人伸出手去,笑道:“鵬兄,久違久違。”那巨鳥探頭進來,但見鐵喙似劍,目光如星,偎人那老人前,形狀甚是親熱。
上官琦只覺此鳥雄駿英,氣概宏昂,生平從未見過,瞧了半晌,問道:“此鳥如此神駿,世所罕見,可是傳説中的大鵬鳥麼?”怪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錯,不錯。它本非此山之物,三年之前途經此處,和我
了朋友,想不到它竟在三年之後,還來看我。看來鳥獸之情,要比人深摯多了。”上官琦好奇心動,緩緩伸出手去,輕向巨鳥身上摸去。但覺羽
光滑,如觸温玉,不
輕揮健腕,在那巨鳥身上拂動起來。
那怪老人似是和這巨鳥十分親熱,把鳥頭摟在懷中,滿臉歡愉之。
驀聞虎嘯破空,一頭黃黑紋巨虎,越屋疾奔而來。
上官琦看那巨虎大得出奇,不吃了一駭,暗道:“這等巨大之虎,倒是很少見到。”正在忖思之際,忽見那大鵬鳥雙翅一展,迅快絕倫地翻過身去,直向那巨虎撲去。
一陣急風,吹人窗,令人彌目難睜。
耳際間響起那怪老人的聲音,道:“鵬兄,鵬兄,這大黃也是我的朋友。”鳥獸雖已通靈,但也無法聽懂人言,但聞鵬鳴、虎嘯,震耳聾,急風旋轉在屋脊之上,吹得瓦片飛落。
上官琦睜眼瞧去,只見那大鵬和巨虎,已開始搏鬥。大鵬雙翼展開,足足有九尺大小,扇動之間,颳起陣陣強風,凌空下擊。
那巨虎仰首相望,作勢撲,口中怒嘯之聲,響
雲天。
忽見巨鵬雙翅一斂,星墜地般閃電撲下;巨虎身法,一躍數丈,竄落到另一座屋脊之上,避開大鵬一擊。
大鵬鳥一擊不中,神威怒發,長鳴一聲,雙翼一展即合,快如離弦矢一般,直
過去。
巨虎反身回撲,大口盆張,猛向大鵬咬去。
那怪老人急得連聲大叫,但那大鵬巨虎,卻是渾似不聞一般。
彼此一撞之下,虎嘯、鵬鳴齊起,大鵬展翼沖霄直起。那巨虎卻直向地上落去,四足剛一着地,立時一躍而起,落在屋脊之上。
上官琦定神看去,只見那巨虎背上,破裂了一道血口,鮮血汩汩而出。虎口之中,卻銜着一片羽。
原來鵬、虎一撞之下,竟是都受了傷。
那怪老人大叫了一陣之後,似是想起鵬、虎不通人言,舉蕭就,吹了起來。
但聞那嫋嫋蕭聲之中,一片祥和,而且隱隱可聞呼喚之聲。
果然,蕭聲一起,那大鵬和巨虎,不再相搏。大鵬鳥首先一展雙翼,飛了回來,落在窗外;那巨虎也同時長嘯一聲,躍了上來,慢慢走近那老人的窗前。
怪老人忽然停下蕭聲,伸出雙手,左手輕拂大鵬,右手摸着虎頭,説道:“鵬兄不遠千里,大黃應該盡地主之誼。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可別打架啦!”大鵬鳥雙翼微一伸動,低鳴一聲,那巨虎也點頭低嘯。
怪老人哈哈一陣大笑,回頭對上官琦道:“你瞧我這鳥獸朋友,比起人來好多了吧?”上官琦略一猶豫,道:“那也不能一概而論,縱是通靈的鳥獸,也無分辨好惡之能,如若被人…”忽見那大鵬鳥長頸一收,縮到窗外,那巨虎也隨着向後退了幾步,作勢撲。
那怪老人自見了大鵬、巨虎大為歡喜,耳目也似失去了平時的靈,直待見到那大鵬、巨虎的退後的動作,才突然驚覺,凝神靜聽一陣,低聲對上官琦道:“來了人啦!”話剛出口,突見一點紅影閃動,對面屋脊之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紅衣少女。
此女輕功絕倫,來得聲息全無。上官琦絲毫未聞異聲,那紅衣少女已出現在對面屋脊之上。
那大鵬鳥和巨虎四隻眼睛,齊齊盯在那紅衣少女身上,似在監視着那紅衣少女的舉動,也似在等待那怪老人的命令。
上官琦定神瞧去,只見那紅衣女,生得美麗絕倫,但裝束卻有點詭異。紅巾束髮,長垂肩後,羅袖到肘間,出一對雪白的粉藕,十個纖纖手指上,除了兩個大指之外,都戴着金光燦燦的指環。粉頸上掛一串形如佛珠之物,但卻粒粒發出烏光,短裙及膝,暴
着一雙瑩瑩透光的玉腿,但一雙玉足之上,卻穿着一雙鹿皮劍靴。
此等裝束一望即知不是中原人物,但她玉面朱,卻又生得極為俏麗。
她似是已被那世所少見的大鵬巨虎,嚇得微微一怔,但只一瞬間立時恢復了鎮靜,緩步向閣樓之處走來。
怪老人雙眉微聳,兩道眼神,卻緊緊盯在紅衣少女身上,若有所思,一直默然不語。
紅衣少女走到屋脊邊緣,竟然毫不猶豫地縱身飛了過來,落在經樓屋脊之上。
上官琦看她躍飛過來的輕功,靈迅快,兼而有之,心中大生敬佩,暗道:“只瞧她這一躍的身法,輕功造詣,已比我高出甚多。”但那坐在窗前的巨虎,低嘯一聲,身子微一晃動,疾如
星般直撲過去。
紅衣少女似是早有戒備,就在巨虎撲襲的同時,忽然凌空而起,躍飛起兩丈多高,懸空滴溜溜打了一個轉身,直向另一扇窗前落去。
那巨虎一撲未中,大發虎威,怒嘯反撲過去。
紅衣少女動作較那巨虎快速許多,嬌軀一閃,人已穿窗而入。
上官琦忽地站起,暗提真氣,直躍過去,攔住那紅衣少女去路,冷冷喝道:“站住!”紅衣少女嬌軀一側,後背讓開窗子,緊依牆壁而立,星目轉,打量了上官琦一眼,一語未發,臉上既無驚慌之
,也無忿怒之容,神情鎮靜得大出上官琦意料之外。
此等局面,緊張之中,充滿了神秘,上官清一時之間,真還想不出該如何處理,楞了一陣,問道:“你懂漢語麼?”那紅衣少女打量完閣樓所有的景物之後,才答非所問地説道:“這閣樓中就是你們兩個人?”此女不但説的是漢語,而且清脆嬌甜,字正腔圓,暢通順,毫不牽強。
上官琦還未來得及開口,那怪老人左手一按地板,身子直飛過來,向下落時,突然一晃雙臂,打了一個轉身,背向窗口,擋住去路,冷冷説道:“你這女娃兒可是密宗門下的弟子麼?”那紅衣少女笑道:“密宗一支很少收傳女子。我雖來自邊疆,但卻非密宗門下。”怪老人冷然一笑,道:“不管你是否密宗一支,但既來自邊疆,定然是參與這場賭武之人?”他微微一頓之後,把目光投注在那少女臉上,説道:“你既跑入這閣樓之上,那就別再想平平安安地回去了。”紅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我哥哥都管不了我,你怎麼能夠管到呢?”此言説得尤帶天真稚氣,聽得上官琦失聲笑道:“我們本是不該管你的事,但因你發現了我們的秘密…”紅衣少女俏目掃掠了上官琦一眼,冷冷接道:“你們漢人,男女授受不親,你幹嗎總是找機會和我講話呀?”這幾句話説得雖覺可笑,但她神態卻是十分莊嚴。
上官琦大尷尬地向後退了兩步,心中暗自忖道:“難道我當真十分注意她的美麗了嗎?”只聽那紅衣少女洋洋得意地説道:“在我們維吾爾族中,誰這樣大膽冒犯我,立刻就要處死了!”她停頓了一會之後,似覺着言未盡意,又很快地接道:“但當月亮圓的晚上,阿拉真神的節
中,他們就可以隨意地請我跳舞了。”怪老人突然揚起掌來,冷漠地説道:“老夫十幾年來已沒殺過人了,今
事非得已,只好開次殺戒了。”那紅衣少女臉上毫無懼怕之意,微微一笑,道:“你真的敢殺掉我麼?”緩步直向窗口之處走去。
怪老人冷冷地説道:“我為什麼不敢!”但見她臉上笑容如花,不心中一凜,暗道:“此女裝束雖是詭異,但神情之間,一派嬌戇天真之氣,她竟然十分自信我不會殺她,是以毫無防備。”一時之間,心中難定主意,只覺舉起的掌勢,劈出不對,收也不對。
直待紅衣少女走近窗口之時,才突然大聲喝道:“站住。”但聞鵬鳴虎嘯,一禽一獸,齊齊擋住窗口。
紅衣少女柳眉微微一顰,回頭望着那怪老人問道:“你為什麼想殺掉我呢?”怪老人沉一陣,説道:“只要你能不把見到我們之事,向人
,就可以放你出這閣樓。”紅衣少女臉上突然
現出十分奇異的神
,目光不停地在兩人臉上轉來轉去,似是她心中正思索着一件十分為難之事,半晌工夫,才冷冷地問道:“你們不讓我把此事告訴別人,想來定是和我哥哥作對之人。”怪老人冷冷説道:“老夫如是和你們作對之人,今
豈肯這般輕輕易易地放你離此?只要你不向人
這閣樓中的秘密,我們誰也不幫,但如你要對外談起此事,那就不一定了。”紅衣少女凝目尋思了片刻,説道:“好吧!一言為定!不過你們漢人最是狡詐不過,常常説了不算…”上官琦怒道:“我們中原人士,講求一諾千金,一言承諾決無反悔;只有那邊荒之人,説了不算。”紅衣少女臉
微微一變,目光盯在上官琦臉上,冷冷説道:“你這人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想和我説話,哼,不要臉!”上官琦被她罵得怔了一怔,滿臉通紅如火,只覺此事無法和人相辯,氣得長長吁一口氣,轉目他顧。
紅衣少女望着那怪老人嫣然一笑,道:“好吧!咱們就這樣決定,我不你們閣樓中的秘密,但如被別人自行發覺了,那可不能怪我。”説完,振臂穿窗而出,腳尖一點窗楹,身軀凌空而起,一躍之勢,人已到對面屋脊之上。
那大鵬、巨虎似是已知那紅衣少女和怪老人和好了一般,也未再向那紅衣少女追撲。
怪老人望着那去如飄風的俏麗背影,閃了幾閃,已然不見,不輕輕嘆息一聲:“此女雖是來自西藏,但武功卻不像密宗門下弟子…”上官琦被女孩罵了一頓,臉上羞紅未退,默然不發一言,緩緩坐下。
怪老人又和那大鵬、巨虎親熱了一陣,回頭望着上官琦笑道:“你怎麼不高興了?”這兩人雖有了師徒之實,但卻無師徒之名,上官琦未喚過那怪老人一聲師父,那怪老人也從未叫過他一聲徒兒,是以談起話來的口氣無倫無次,有時如朋友,有時卻有長幼之分。
上官琦微一欠身説道:“沒有。”怪老人哈哈大笑道:“你定是被那紅衣女娃兒罵得不好意思了。”上官琦被他點破心事,倒不好再出言否認,只好微笑默認。
怪老人道:“被女孩子罵上幾句,也不算什麼丟人之事。咱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和她們女孩子家慪氣…”話至此處,臉上突然變得十分沉重起來,嘆息一聲問道:“你瞧那女孩子有幾歲了?”上官琦道:“晚輩沒有仔細瞧她,匆匆一瞥間,大約十七八歲了。”怪老人道:“黛兒今年也已有十七歲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