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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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幹上三天,午飯時候我就聽老羅師傅揹着我對其他人議論道:“這孩子不錯。”以老羅師傅平常對人的要求,能換得他一句“這孩子不錯”我像得了工錢似的開心。

人也更勤快了。而其他的工友,也很快的悉起來。平常總願意哼着二人轉,時不時嚎上兩句,要求別人“呱唧兩下”的,是張有權。

在窖裏通常願意光着,到外面去喜歡穿一身白衣白褲的,是二德子。

年紀沒老羅師傅大,卻總貓着,天天泡病號的,是“例假”本名叫什麼,我來這麼多天,一次都沒聽人叫過。

只偶爾有次聽他説他姓牛。而我剛到那兒,取笑我的那男人,被人們叫黃牛的小子,其實叫劉叔。要真攀親戚,還跟我有點沾親帶故。至於其他的,都是別的地方聘來的短工。

因為今年作坊擴建,需要添加新的窖池,特意每天20從外面外聘來的。老羅師傅是這作坊的工頭。雖然大家都稱師傅,可一樣得給人家幹活。

每天不比別人多,也不比別人少,正正好好一天25元。而我因為我學徒,除了常的三餐提供,只到月底給100塊零花,這是送我來之前,介紹人跟周老闆談好的。

“錢是少了點,但學了手藝是自己的。”我還記得我臨來前,介紹人劉嬸盤腿坐在我家塌了土的炕沿上,一口痰,一口旱煙的跟我媽談。

我記得我媽做在一邊,一臉做不了主的,斜着耳朵,也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聽見了也聽不懂的,嘴裏“喔喔”的鼓勵她説下去。

末了,劉嬸一吧嗒嘴,一拍我媽的大腿,嘆聲説:“既然現在家裏攤了事,也管不上孩子苦不苦了。還好孩子小,再努力幾年,等一成了手,自己獨擋一面了,你也還能跟着享幾年福。”我媽淚眼婆娑的握着劉嬸伸來的手,點頭説:“劉姐你知道,我是不肯再改嫁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再苦再累我也能熬住。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做的了什麼,孩子以後就擺給你了。你就當自己兒子照顧,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千萬別捨不得。那是害他!”劉嬸磕着旱煙,拖拖拖的答應道:“那是。你就放一百八十個心吧。”

“在這心思啥那。”我抬頭看到黃牛拖着趿拉板,呱嗒呱嗒的走過來。

他順着我的視線,看到院外井沿邊,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媳婦,披腿着手,費力的擦着一滿盆的衣服。

他喝了一聲,故意笑的陰沉的説:“呦,咱大龍長大了,想娶媳婦咯!”我捏捏的朝他笑笑。小聲説:“別亂講。”

“那你這是發的那門子楞啊?”他接着問。

我一時語的,不知道該怎麼説,還好“例假”也跟着走了過來。估計剛吃完午飯,正準備去後面的茅房。

我看到他手裏捏着團碎的報紙。

“黃牛轉頭打趣他道:‘喝,這傢伙,文化人啊,上個茅房也看看報紙。”例假一臉苦笑的解嘲道:“這一天悶在這小屋裏,得看看有啥大事沒。”他突然又停住步,手扶着,左右扭了兩下,嘆氣道:“這也不知道怎麼了。一動就嘎嘎直響。估計這兩天累的。”黃牛壞笑道:“是啊,每個月都有這麼兩天!”例假瞪了他一眼,也沒回嘴的扭着一方大股,轉身去了茅房。

我想起一直沒看到我師傅老羅。就問黃牛。

“老羅師傅今天晌午去那了?”黃牛乜斜着眼睛説:“你這師傅你是白天找,晚上也找。是不是你師傅有啥特別好的地方,叫你們這羣小兔崽子徒弟各個連魂都給勾走了。”我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及至聽懂了,才厭惡的吐了口痰,罵他道:“你才跟人那個那!我呸。”他看我發急了。這才緩解的告訴我。

“今天晌午你師傅以前的徒弟來了,請他出去上館子。”説完,他陰側側的又説:“你要是想找他,就去後面的存放酒罈的庫房找吧。準保一找一個準!”我回頭張望的瞧了瞧,避在院落外一角,隱在葱綠玉米地邊的庫房。

心裏納悶的想,不會又是黃牛拿我開刷吧?-----我捏手捏腳,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這麼謹慎的摸到庫房外。也許是黃牛那故做神秘的態度,給我留下了説不清的神秘

我下意識的覺得,那庫房裏,準保會碰到意料之外的什麼事。但又一時找不出頭緒。還沒等我貼到庫房的窗口,就隱約聽見裏面有人,壓低了嗓子,又像哭又像喊又像呻似的息着。

我趴到那落滿灰,缺了一角的庫房窗外,探頭一看。又立刻轉臉,連滾帶爬的倒退回晌午陽光下翠綠的苞米地裏。

氣,慌的一顆心,甚至聽得到砰砰的亂跳聲。嘴裏乾的,好象一缸水都能喝的下去。我努力的搖着頭,可那影象還是真實到不能在真實的浮現在眼前。

我似乎又看到那灰濛濛的庫房裏,一個男人披開涔涔的大腿,仰躺在鋪了報紙的木桌上,用手吊着另一個男人壯的脖子,嘴裏泛着七的泡沫般的呻,扭着一張變形的,滲滿汗珠的臉,眼睛裏卻灼灼的放着光焰。

最讓我不敢相信的,是那個背對着我,抱着那痴纏着他頸的男人。那條悉的,隆着兩道深溝的脊樑,上面是壯的脖子,靠左是一枚黑痔。

下面是漸漸凸起的股,兩瓣肥厚的,隨着前進後退的,劇烈的抖動着。雖只是匆忙的一毖,但那悉到不能再悉的背影,不是我師傅老羅,又能是誰!

我收着氣,又摸回到庫房的窗下,我猶豫着扒着窗沿,一寸一寸看進去。

“恩?”我不由的了口氣。偌大的庫房,除了地面雜亂的腳印,橫七豎八,證明有人來過曾來過。

我楞楞的看着皺着一團,髒兮兮的報紙,靠進桌角的一側,潤濕了似的黑了一角。我撐着窗子,雙臂一貫力,一腳扒着牆,翻了進去。我側耳聽了聽半掩的門外。

鴉雀無聲,除了夏慣常的蟬鳴,吱吱吱鋸着牙,想來他們倆都走遠了。

我像要證明什麼似的,抓起未乾的報紙,帖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股濃厚的魚腥味,混雜着酒糟沁透的汗味,糾纏的攪拌在一起。

我似乎能覺到老羅師傅寬厚的窩,猛然搭到我肩膀上,歪着腦袋問我:“大龍,沒累吧。”那麼親切,那麼和藹,好象父親一樣。巨大的身子,把全部的重量傾斜下來,壓的我吃力的咬着牙,卻高興的喊道:“不累!”很多時候,我都想,如果我那老爸沒死,我們倆能不能像我跟老羅師傅處的這麼鐵,就像兩個朋友。

我記得小時候,他經常半夜披着一件反穿的彩服,逛着膀子,哼着小曲,在左鄰右舍的犬吠下,若無其事的輸光了錢回家。那低趴趴的土房裏,我媽就坐在炕頭上,披着頭髮滿地找鞋的給他張了下面。

他就樂呵呵的醒我,把我從被我裏拽出來,圈着腿,放我坐在他腿上,給我喝滾燙的麪湯,上面還加了香菜,喝到肚裏,暖洋洋的。

可後來他總輸錢,把家都輸出了大半。最後連老婆都要輸給別人。要不是村裏的支書懂法,勒令他止這種行為。我媽就被一羣外村討債的,活生生拉到別的男人的炕頭上去了。

那之後,我爸到真安靜了一段時候,可好景不長。沒兩天他的老病又犯了。等到一夥新的要債人,踏破了我家的門檻,法院的通知書也隨着下來了。

我爸因為偷盜電纜,破壞國家公物,被判了三年。這是三個月零四天之前的事了。

我捏着那張報紙,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從來未體驗過的失落。好象師傅那隻倒下來的,壓的我倒不過氣的重量,冷子撤掉了。

我渾身一輕的,腳底發虛的站不穩,咣噹頂到一腿兒不穩的桌子上,耳旁又響起剛才“咣咣咣”有節奏,單調的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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