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家產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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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書隔着午後的陽光,眯起眼睛來凝視桌子對面的貝鶴鳴。看着他面上的神,梓書都忍不住笑起來“貝先生過獎了。其實我的手腕,如何敢與貝先生的商場智慧相提並論?從來都只有貝先生將對手打擊到再也怕不起來的地步,小女子今何其有幸,竟然也能看見貝先生這樣的神情。謝謝你貝先生,你讓我今天下午的心情變得好極了。”

“靳梓書!”貝鶴鳴的自尊被梓書活活撕碎,他的懊惱像是猙獰的獸,沿着骨縫兒囂然膨脹而出。喉嚨裏的一句話幾乎就要衝口而出,他忙抓過茶杯,硬生生憋住那句話。

可是他的動作卻沒能逃過梓書的眼睛。梓書就笑得越發開心一般,只凝着他的眼睛,輕輕緩緩地説“你是不是想説——我果然是靳家的女兒?”

“梓書!”貝鶴鳴面在狠絕之外,驟然蒙上一層灰白。這層灰白,甚至比他之前悉了梓書的企圖時來得更可怕。

梓書一點都不意外“貝先生,別這樣緊張。我就是靳家的女兒,這當然沒錯,我骨子裏就是有靳家的遺傳因子,我們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貝鶴鳴狼狽地垂下頭去盯着自己茶杯裏翻舞的茶葉,陰鬱説“梓書,就為了這個鈐印,你離開我…為了鈐印,你公然與我為敵!梓書,值得麼?”

“哈…”梓書笑得越發控制不住“如果我反問呢:貝鶴鳴,如果我跟你還是從前的關係,我還在貝氏工作,你可不可以為了我而放棄鈐印?”貝鶴鳴彷彿掙扎困獸“…梓書你不該做這樣的假設,你知道這是不同的!而且,我是一定要拿回鈐印的,你早該知道!”貝鶴鳴説得急了,沒仔細推敲自己用的字眼;梓書卻聽得再清楚不過——他果然用的是“拿回”而不是“得到”坦白説,就像鈐印的老總張鈐説的那樣,一間老得快要破產的陳舊印刷公司,又何至於要驚動遠在新加坡的出版業大鱷貝氏集團這樣覬覦?也許有這樣那樣的可能,但是説服力都還有欠缺,唯有一樣不可割捨的可能——那就是鈐印原本就是他貝家的,是被迫失去的,所以當他們重新擁有了能力的時候,就發誓一定要將失去的再尋回來!

此時貝鶴鳴終於用了“拿回”梓書又笑了,不過這一回不是笑貝鶴鳴,而是笑自己——其實她多不希望自己是個生來鋭的女子,也許她能笨一點,對自己也許能更好一點。如果她猜不到這一切,她也許還繼續生活在他給她營造的夢裏,不會毅然回國,不會不計報酬加盟鈐印,不會這樣與他真刀明槍地為敵,不會——讓自己這樣地儘管勝利了,卻仍滿心的悲哀。

可是她不後悔。她生來鋭,是家族的遺傳帶給她的。她是靳家的女兒,雖然時代早已變遷,但是她仍舊有靳家的責任在肩上。除非不知,既然已經知道,她就一定要阻止貝鶴鳴的企圖,就要將鈐印的財富繼續留在中國的大地上,留在s市媲!

就算鈐印出版公司曾經是貝家的,可是它更是中國的,是屬於中國歷史的!

鈐印,儘管微末,卻仍舊在時光裏為它自己打下一枚鈐印,不可抹除,不可缺少。它如今已是歷史的一環,絕不可失。

看見梓書的笑,貝鶴鳴猛然醒覺失言。卻已經來不及挽回。他面上的神便越發灰白…

梓書笑過了,輕輕搖頭“貝先生,其實我真的想問你一句,你想要拿回鈐印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鈐印經過這麼多年的折騰,也早已剩下個空殼,你究竟是對祖業尚有執念,還是為了鈐印還存在着的特殊資產?”貝鶴鳴嘴動,言又止。

梓書便又笑了“既然貝先生為難,便也不必説了。我自己倒也能大致猜到一二:既然我與涅槃共同出版《玉華天寶》會讓貝先生這樣震怒,便證明貝先生想要拿回鈐印,其實是想要拿回偽滿宮廷的藏寶名錄吧?”當年溥儀秘密北上就任偽滿洲國執政,行走倉促間卻還是帶走了故宮內最頂級的大量珍藏。這些東西最終都是委託了鈐印公司代為查點與登記造冊。這是一筆巨大的無形資產,只要拿着這本冊子就能知道,如今國內外古董市場上所宣揚的那些“宮廷藏寶”是否真的都是從宮中出來的,差不多可以説是宮中藏寶的“户口簿”古董行當最講究的是要收藏宮廷裏出來的東西,瓷器要官窯的,其它東西要內府造辦處的,但是有些東西查不到款、銘,便無法切實認定是宮裏出來的東西;倘若有了鈐印的這份記錄,那麼便能驗明正身,給藏品的身價提高數倍,甚至幾十倍。於是這份東西可以説是無價之寶,比鈐印公司本身這個殼子可值了太多錢。

而倘若這些東西落入了壞人的手裏,比如國際文物盜竊集團,那麼後果就更加不敢設想。

鈐印擁有這些珍貴的檔案的事情,梓書從前也並不知道,幸虧家裏有菊墨這個小鬼頭。小鬼頭掏老宅裏的東西看,也蒐羅出不少老報紙,從中一點點推測出鈐印的歷史。菊墨便跟梓書説過,梓書也不經意地就記在心裏——可就是這個不經意,造就了她後在新加坡聽到貝鶴鳴想要收購鈐印時候的驟然猛醒。否則她怎麼猜到貝鶴鳴的企圖!

梓書笑着凝視貝鶴鳴的眼睛“貝先生,雖然你現在是新加坡人,可是你別忘了,你骨子裏是華人。就算國家早年動盪的時候,也許會對你的先祖和家業有所不公,但是你也不能就真的拿自己當新加坡人,然後久一點都不想着這個國家了吧?鈐印不光是你貝家的,更是中國的。如果你一定要拿回鈐印,好,我給你這個公司;但是鈐印裏的資料是屬於中國歷史的,我卻一定要把它們都留在中國!”梓書嘆了口氣,笑與心痛都已因為疲憊而麻木“現在已是分割清楚了。你想要的,隨時可拿走,我現在起隨時可簽字;而我不准你拿走的,你最好也斷了這個念想。我既然接手此事,就會誓死保衞住。就算因此要與你貝鶴鳴翻臉,我也在所不惜。”梓書起身“話已經説到這個地步,相信貝先生對我也只剩下恨意了吧。那正好趁熱打鐵,我們就將離婚手續也一併辦了吧。既然這樣憤恨的兩人,又如何在婚姻關係裏共存,你説是不是?”梓書篤定,當這一切攤開,她與貝鶴鳴的關係也將走到終點。別説夫,就連曾經的朋友都再做不成,只能成為彼此紅了眼的仇敵。於是這個時候談離婚,便最容易。

卻沒想到貝鶴鳴倒是笑了,一掃他之前面的灰白,一雙眸子裏瀲灩起轉的光,仰頭定定望着梓書“靳梓書,你休想!你既然不想讓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也絕不給你想要的!想要離婚?除非我死!”。

菊墨醒來,全家人都圍攏來。只有靳青山還在忙公事,已經多不曾回家,所以沒在眼前。菊墨虛弱着一把小身子骨,就眼淚汪望着祖父“爺爺,您乾脆再給我補一枴杖吧。孫子我活着也沒意思…”老爺子還好,陶尚君卻哪裏受得了孫子這樣説,登時大哭起來“四兒啊你説,你想幹什麼?只要你好好活下來,什麼都答應你!”靳衞國老爺子知道孫子安的什麼心,可是這個節骨眼兒上看着孫子那可憐兮兮的小樣兒,也着實再難硬起心來,只能深深嘆了口氣“唉!”老爺子轉頭走到走廊上去,按下了靳青山的號碼“山子,你老子我這回也要違反一次紀律了。我不要求別的,就讓四兒去看一眼他惦記的人吧。問了這麼些天了,探視也不算違規了吧?”。

菊墨婉拒了所有人陪同的要求,只是沒拗過婉畫去。婉畫等在看守所外頭,菊墨則自行進去探視。一層層地走進去,看守所的那種悲涼陰冷的氣氛還是襲上心頭。菊墨至今還記得,小時候第一回到旅順俄監獄去參觀,原本外頭還是豔陽高照,可是他一走進去就覺得有陰冷的風化作細細的蛇一般,無聲地鑽進他骨頭縫裏去,説不出的森冷和疼痛。

現在的看守所的氣氛和條件當然比那個時候好了太多,但是畢竟是這樣的羈押場所,沒人進來能心情不沉重。在這樣的地方待著,啓櫻可受得了?

跟着負責引導的民警,菊墨一直走到最裏頭的一個房間。這房間是**的,並且看守很嚴密。引導的民警知道菊墨的身份,態度上就和藹許多,在門口囑咐菊墨“嫌疑人就在裏頭。能幫的忙,我一定幫,所以我就不進去了;可是該守的規矩,靳局也要求必須遵守,所以我只能給你十分鐘的時間。十分鐘後我來敲門,請你立即出來。”菊墨點頭。其實也清楚現代科技條件下,這樣的探視房間也都安裝有閉路電視系統吧,一言一行警方還是能瞭若指掌。不過只要能見啓櫻一面,便一切也都沒關係了。

-----【稍後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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