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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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翰飛在傍晚時趕到馬賽市立醫院，一個五十多歲的醫生站在醫院門口，看到他下車，立即了上來“漢森.尹先生？”他一愣，用法語回答:“是的。”

“你會説法語真是太好了。我是菲利浦醫師，是顏先生的主治大夫。”菲利浦醫生帶他走進電梯，按下五樓的按鈕“他很幸運，子彈只差一點點便打中心臟了。”

“那麼…”

“他現在在加護病房，並沒有離危險期。”尹翰飛心中一沉“他還沒有醒？”

“沒有，請跟我來。”菲利甫醫生帶着他走到加護病房外。

隔着透明玻璃窗，尹翰飛看到費凡躺在牀上，全身滿了管子，臉上毫無血，就像個沒有生命的木頭人。

“我可以進去陪他一會兒嗎？”

“當然可以，和他説些話，也許有助於他從昏中甦醒。”

“我知道了，謝謝。”等菲利浦醫生離去，尹翰飛推開病房的門走進去，站了很久才緩緩坐下，輕輕握住他蒼白冰冷的一隻手。

“費凡…不，該叫顏楓，這才是你的真名吧？”頓了頓，他接下去道:“我一直不明白你對顏的關心，因此提防着你，怕你傷害顏，現在才知道這想法有多離譜…你是為了替父母贖罪，是不是？唉…你簡直比我還傻，用這麼蠢的方法…你知不知道這樣做讓顏很傷心、很自責？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顏楓，我很擔心她，她打電話給我時情緒很不穩定，我真怕她會鑽牛角尖。所以，顏楓，為了顏，你一定要好起來！明白嗎？”稍後，尹翰飛輕輕關上加護病房的門，乘電梯下樓，走出醫院大樓。

“顏！”他忽然朝四周大聲叫起來“我知道你一定在附近！出來好嗎？不要再躲了，顏，你聽到了嗎？我會幫你的，顏…”見沒有動靜，尹翰飛環顧着四周，繼續説:“我知道你為了顏楓的事而自責，但是你不能逃避，你不能當它沒發生過呀！顏…”仍是沉寂，好久好久，久得尹翰飛快要放棄時，顏雪出現了，她像個幽靈似的站在那兒，神憔悴，連那雙眼睛也失去了往的神采，空無神。

“顏！”尹翰飛衝上去一把抱住她“你還好吧？”顏雪一言不發，只是把頭靠在他前，雙手環住他的。

“顏…”察覺到她的疲累和依賴，尹翰飛心中又是痛惜，又是欣。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他第一次覺得兩人的心如此貼近。

“他不會有事的。”他擁着她低語“他會好起來的。”尹翰飛睜開惺忪的雙眼，翻過身才發現睡在身側的顏雪已不知去向。略怔了一下，他起身往加護病房走去。隔着透明玻璃。他看到顏雪坐在病牀前怔怔出神。

輕輕推開門，他在顏雪身旁坐下。

“他還沒有醒。”顏雪的聲音中有着掩飾不住的恐懼“已經三十六小時了。”

“他的情況正在好轉。”尹翰飛柔聲安“會醒的。”

“會嗎？”顏雪喃喃低語“會嗎？”

“是的。”尹翰飛的聲音堅定有力“為了你，他一定會讓自己好起來。”

“為了我？”顏雪打了個冷顫，臉蒼白“這就是為了我的下場，我差一點殺了他！差一點！”

“顏，別這麼自責，你並不知道他是你弟弟。”

“我知道！”顏雪輕聲低叫“當時我已經猜出來了，但我假裝不知道，只是假裝而已，因為那樣我才能殺他…我一直想殺他！”

“顏，你累了。”尹翰飛擔憂地看着她“別胡思亂想。”顏雪兀自低語:“我恨楓，打他還沒有出世時我恨他。因為他，爸媽才不理我，因為他，我做錯一點事就會捱罵捱打，以前他們連碰也捨不得碰我一下的。就是因為他，我的世界才全變了。他奪走我的一切，直到最後被趕出家，差點餓死在街…”那時我就發誓，只要我活下來，就要報仇，我會殺了害我變成這樣的楓！我一定會殺了他…然後那天，我碰上他，他要告訴我他是楓，可是我不給他開口的機會，那樣我會下不了手…”

“顏。”尹翰飛再也忍不住打斷她的話“別説了！”

“不是下不了手，只是怕沒有藉口下手。”顏雪恍若沒聽到他的話“我楓開槍，表面上説是公平決鬥，其實是在找一個罪的藉口…砰，槍響了。我打中了楓，他倒在地上，了好多血，可是臉上卻沒有一點恨我的神，他只是説:“對不起…姊姊，對不起…”顏雪的身子無法抑制地顫抖，眼淚奪眶而出，滴在顏楓的手上。

“他居然跟我説對不起，我幾乎殺了他呀！我是個卑鄙的兇手！”

“顏。”尹翰飛緊緊摟着她，心痛她的自責“別這樣説自己，你不是兇手，楓他一定也是這樣認為！”

“我是。”顏雪有些失控地叫起來“我是兇手，我殺了楓！”

“別這樣，顏。”尹翰飛安撫她“求你別再折磨自己，你這樣我心中很難過。”顏雪完全不理會，用力握着顏楓的手大叫:“顏楓，你聽見沒有？我是故意的，我是存心要殺你的，你快醒過來報仇呀！你聽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