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喜歡公共汽車勝過豪華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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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銀·彩?”這個小女孩一出生就不怎麼哭鬧。她是個懷胎不足九個月的早產兒,出生時只有兩千克重,而且出生時由於氧氣不足,腦部嚴重受損。醫生甚至説她可能連呼也很痛苦。

孩子的母親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發生在自己女兒的身上。她雖然是三十六歲的高齡產婦,可是這並不是頭胎,而且已經生育了兩個健康的兒子。

“阿帕格分數(新生兒出生一分鐘後的窒息程度,依據心率,呼,肌張力,對刺的反應,皮膚顏等測定分數,如果分數在六以下,則生存希望渺茫)非常低。您是高齡產婦,而且嬰兒出生時氧氣不足,腦部受到了致命的影響。您最好作好思想準備。”思想準備?什麼思想準備?

老女人透過金邊眼鏡,目光鋭利地瞪着醫生,厲聲説道:“大夫,我不是醫生!所以請您説得通俗一些!我的女兒到底怎麼了?”於是,醫生遵從她的要求,下達了容易理解的“死刑宣告書”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孩子幾乎沒有生存的希望,也許只能活一個星期吧。我敢説即使活下來,也不會是個正常的孩子…”十九年後,善宇對聽自己講故事的容熙吐了心底的秘密。

“那個大夫本就是個江湖郎中!一個星期?開什麼國際玩笑!”誠然,就像善宇所説,嬰兒度過了死亡線,活過了十天,又活過了一個月,一年,十年。但是,除了説這個孩子不可能存活外,醫生的其他診斷幾乎都是正確的。

這個名叫“銀彩”的女孩並沒有死。可是,她既不能開口説話,也聽不到外界的聲音。老女人氣得要死。

十六年後一個陽光明媚的,老女人大聲地訓斥打死也不聽自己話的二兒子,他總是惹是生非。

“善宇!你又領着銀彩到院子裏了?我説過多少次了,不讓你這麼做!”

“銀彩好像太悶了,所以我就領她出來了,就一小會兒!天天氣好啊,這麼做有什麼錯嗎?”

“被做事的下人們看到怎麼辦?”老女人把自己的顏面看得比生命還重要,她絕不想讓卑賤的傭人們看到“殘缺的”女兒。善宇眉頭緊鎖,輕蔑地對自己的母親説:“您認為我們的銀彩很丟人嗎?甚至,要把她單獨丟在一間小黑屋裏藏起來,免得被人發現嗎?”老女人聽到兒子極為不敬的質問,臉都氣白了,哆哆嗦嗦地説:“什麼?”

“媽媽您難道沒有看到嗎?銀彩關在房子裏,連陽光也見不到,臉蒼白得像白紙!我們銀彩是什麼病菌嗎?怎麼媽媽您從來都不想‮摩撫‬一下她,或者好好看看她的臉龐呢!”

“善宇,不要再説了!”還是老樣子,鎮宇出現在母親和弟弟之間平息戰火。善宇煩透了這種冷酷無情,離開了母親和哥哥,走了出去。老女人衝着沒有規矩的小兒子後背大聲喊:“你給我站住!你,你怎麼能瞭解媽媽的心啊?你以為我生了這樣的女兒,心裏就好受嗎?你站住!善宇啊!”善宇對母親的高聲喊叫不理不睬,走出了家門,來到院子角落的小屋前邊,看望笑靨如天使般美麗,心地如天使般善良的妹妹銀彩。

“哦…哦(哥哥)。”每當看到小哥哥進來,銀彩總是笑得很開心,如果有力氣奔跑的話,她一定會跑到這個世界上自己最喜歡的人懷中去,可是很遺憾,銀彩的腿連走路都費力。妹妹無法奔跑,小哥哥善宇就興沖沖地跑到了妹妹身邊,然後把比同齡女孩瘦小得多的妹妹抱起來,樂呵呵地轉起了圈。

“哎呀,讓我看看我們的銀彩重了多少啊?”銀彩在善宇的胳膊中,高興極了,樂個不停。儘管她不能笑出聲來,可是她的笑容卻總是美麗至極,不落一絲凡塵。

已經十六歲了的銀彩只能看懂漫畫書中的圖畫,不識字。可善宇卻不認為這有什麼要緊的。銀彩雖然不能歌唱,不能奔跑,不能發出笑聲,可是銀彩就是銀彩,世界上最美麗最寶貝的妹妹。如果説,那個魔鬼母親一生中做的唯一一件令自己滿意的事情,就是為自己生下了銀彩這樣一個漂亮妹妹。此時,善宇像雞媽媽張開翅膀一樣,把瘦小的銀彩緊緊擁在懷中,然後發誓似的,對無法聽見聲音的妹妹輕輕説道:“銀彩,我們説好了,等哥哥長大了,一定要把你從這個沉悶的地方帶走,讓你盡情地看你喜歡的鮮花和小狗!等哥哥長大了…真的。”善宇真的希望如此,他想做到這些,想現在就把銀彩從這個高牆監獄般的屋子裏帶走。善宇想讓銀彩在陽光下看她喜歡的花朵,小狗,小鳥,讓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絕對,絕對不會因為介意別人的目光,就把她關在角落裏,使她臉蒼白。只要高中畢業後兩個人離開家生活就可以了。但是,這個計劃永遠都實現不了了。

“為什麼?”容熙問道。善宇聲音苦澀地接着説:“我家着火了。”直到現在也沒有人清楚銀彩住的小房子到底如何起的火,成了一個不解之謎。但是,火着起來後,剎那間就噬了整個小房子,在房子裏照顧銀彩的保姆逃了出來,而銀彩的房門是從外面鎖上的,所以,善宇美麗的銀彩最後燒成了漆黑一片,連屍體也辨認不出來了。

“哥哥不讓我看屍體,可我耍賴非要看,結果警察説燒成漆黑一片的就是我們的銀彩,我告訴他不要撒謊,打斷了他的鼻骨!然後,在舉行葬禮那天,我買來汽油,把我家房子點着了!”容熙還記得,鎮宇結婚那天自己問他為什麼進神病院時,善宇這樣回答自己:“因為我把家裏房子點着了。”這個故事是這麼恐怖,而在容熙背後的善宇聲音依然平靜緩慢。容熙光是聽故事,眼淚就已經止不住地往下了,可善宇卻淡淡地繼續講自己的故事。

“舉行葬禮時,我看到我媽的那副樣子,簡直難以忍受!是誰當初把銀彩關在旮旯裏,現在又在這為了禮義廉恥而假裝傷心?把一切都燒了吧!這個狗世界!連那個不能説話,聽不到聲音,不能行走的不幸女孩都燒死了,你們為什麼還活在這個世界上?我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放火把家裏點着了。結果沒過多久就被發現了,於是我被判定為瘋子,拖進了神病醫院。”善宇的聲音,容熙肩後傳來的善宇聲音逐漸逐漸消失了。容熙發現自己的肩膀慢慢被水浸濕了,就把身子轉向了善宇一側,和她猜測的一樣,善宇的雙眼中滿是淚水。他那寬寬的肩膀顫抖個不停,努力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這個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男孩子是絕不可以哭的。容熙擁着善宇高大的身軀,輕輕拍着他的脊背,靜靜地説:“想哭的時候就哭出聲吧,你出聲哭,我也不會嘲笑你哭鼻子,不會向別人揭你的短。哭吧,善宇,哭也無妨!”善宇把頭埋在容熙懷中,用摻着哭聲的嗓音繼續,繼續説。如果他不説話的話,就真的會大哭起來了。

“容熙,你知道嗎?我,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打算不開口説話的。在看到燒得炭黑的銀彩的一瞬間,我真的是無法説話了,真的是像銀彩一樣無法説話了啊。嗚嗚嗚…多燙啊,那火!她應該找了我很長時間吧?嗚嗚嗚嗚,我們的銀彩,我們的銀彩啊…多可憐啊!”容熙把終於失聲痛哭的善宇摟在懷裏,親吻着他的頭髮,額頭,面頰,如同哼唱搖籃曲一般,反反覆覆地説:“沒事了,現在一切都結束了,你那時無能為力啊。沒事了啊…沒事了,善宇,現在沒事了。”容熙一邊説,一邊用自己沒斷的那隻胳膊抱住善宇的臉龐,看着他的雙眸説道:“我們以後會幸福的!”

“我和你,兩個人以後一定會幸福的!所以,把以前的不快都忘了吧!好不好?”眼含淚花的善宇靜靜地凝視着同樣眼含淚花,紅腫着眼睛,卻樂觀開導自己的容熙,然後平靜地,堅定地點了點頭。

我們以後一定會幸福的!

這是一種誓約。

“不要一個人,不要哭泣,不要再撒謊過活,獨自一人生活卻假裝並不辛苦孤獨。我們以後一定會幸福的,你和我,我們兩個人。”這一夜,病房狹窄的小牀上,善宇躺在容熙懷中睡得很甜。他做了一個夢,夢到活着時從來沒有出聲笑過的銀彩和自己,還有容熙,三個人一起放聲大笑,多麼幸福的一個夢啊。

愛子手捧滿滿一束夏玫瑰,來到了容熙的病房。最開始的三十秒裏,兩個女人都不知道該説什麼好。愛子知道面對胳膊斷腿折,住進醫院,任何人看到都不會覺好的容熙説“你好嗎”的客套話確實有點彆扭,但是她又不知道到底應該用自己半生不的韓國語説什麼。

是“你好嗎”或者“只是骨折,你沒死真是太走運了”再或者…

“すみません(對不起)。對不起,容熙桑。”最後,愛子選擇了這幾天一直在嘴邊打轉的道歉的話,以此作為第一句問候。

愛子從哥哥口中得知容熙遭遇車禍的事情後,到了深深的負罪,無法入眠。這是她平生第一次説謊,就因為這個謊言,善宇視為心臟的女人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愛子曾經絞盡腦汁地思考見面時説的話,但是當她看到容熙胳膊和腿都打上了石膏,慘不忍睹的模樣時,嘴裏滑出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不起”

“實在,實在對不起,對不起!”容熙看到曾經對自己坦白愛善宇的愛子出現在面前,即刻意識到自己也應該對她説點什麼。

“我也該對你説對不起。”容熙心説,對不起,我也喜歡,我也深愛你那麼用心愛着的善宇。

兩個女人就這樣冰釋前嫌了。

“從出生到現在,這是我第一次説謊。我自己也十分討厭那時的自己。善宇哥為此狠狠教訓了我,腮幫子都快凹下去了。”這時,善宇在容熙背後衝着愛子直打手勢,暗示她“不要講”可是已經太晚了。容熙現在雖然身處8月的酷暑之中,可愛子的話卻宛如空調一般,帶來了絲絲寒氣。

“打人?腮幫子都要凹下去了?打女人?”容熙用沒有斷掉的右臂請善宇的腦袋美美吃了一頓有威懾力的爆栗子。

“你從哪兒學的對女人動啊?你怎麼可以這樣!”

“那個時候,我找不到你,所以生氣發火嘛!你不是也成天對我拳腳相加嘛!”愛子笑眯眯地看着眼前這奇怪的一對,剛才還愛得天動地,轉眼之間又幼稚地爭論不休。

“那,你們現在是不是‘大團圓’了?回到韓國就立刻結婚嗎?”聽到愛子的問題,並排坐在容熙狹小病牀上的善宇和容熙一起撲哧笑了起來,回答道:“我們要營造一個大團圓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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