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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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端槍瞄準敵人,梁三喜轉臉對我喊道:“我帶排留下掩護,你帶大家儘快甩開敵人!”
“我留下!”説着,我出一串子彈。
“執行預定方案,少廢話,快!”梁三喜的話是不容反駁的!我的指揮能力,怎能同他相比啊!
我帶二排和炮排匍匐前進躲過放界,縱身躍起,緊緊尾隨尖刀排上前急
…
十時許,梁三喜才率三排跟了上來。他用袖子抹了抹滿臉硝煙和汗水,沉痛地告訴我,有兩名戰土犧牲了,一名戰土負了重傷。烈士遺體和傷號已給擔任收容任務的副指導員…
越南北部山區,草深林密,路少坡陡。杯口的竹子緊緊擠在一塊,砍不斷,推不倒,硬是象道道天然屏障。芭茅草、飛機草高達兩米以上。草叢中夾着雜木,雜水中盤着帶刺的長藤。節今剛過“雨水”這裏的氣温竟高達三十四、五度。這一切,都給我們急速穿
的尖刀連帶來不可想象的困難。
我們心急火燎地沿無路可尋的山溝進,只見尖刀排在前面停住了。跟上去一看,面前是三米多寬、兩米多高的木薯林,鑽過去無空隙,爬上去又經受不住人。靳開來手持傣家大刀,左右橫飛,為全連砍通道路…
這時,營長在報話機中呼叫,問我們九連的位置,梁三喜忙展開地圖,現地對照。一個扛着八二無後坐力炮的戰士湊過來,瞧了幾眼地圖,一下用手在地圖上指點説:“在這兒,錯不了,這就是我們九連的位置。”梁三喜點了點頭,看了看眼前這位昨天下午剛補進我連的戰士,便對着報話機向營長報告了九連所處的位置。
報話機中傳來營長焦急的聲音:“太慢!太慢!加快速度!要加快速度!”
“是!”梁三喜回答營長後,站定身對全連命令道:“把揹包、多餘的衣服,統統扔掉!尖刀排繼續頭前開路,二、三排和連部的同志,協助炮排攜帶彈藥!”戰土們立即照辦了。粱三喜的決定無疑是十分正確的。步兵排每人負重六十多斤,炮排每人負重九十多斤,要加快穿速度,是得扔掉一些不急需的玩藝才行呵!當這一切辦完之後,梁三喜問眼前那位識圖能力極強的戰士:“你,是從哪個部隊調來的?”
“北京部隊。”
“叫啥名字?”
“嘿,説名字一時也記不準。我們剛補進來的十五名同志,就我自己是從北京部隊來的。乾脆,就叫我‘北京’好了。”這自稱“北京”的戰土,稍高的個頭,長得秀氣,濃眉下的眼睛一閃一眨,熱情,深邃,奔放。顯得煞是機靈聰
。
“那好。你就跟在我身邊行軍。”粱三喜説。顯然,他已覺得身邊極需這位很有一套的戰土。
我們加快了穿速度。在通過一道山樑時,又兩次遇到小股敵人的阻擊。仍是由梁三喜率三排斷後掩護,我們很快就甩開了敵人,拼死拚活地往前
…
營長不時地在報話機中詢問我們的位置,每次都嫌我們行動遲緩。
下午三時許,營長又一次呼叫我們。戰土“北京”又很快在地圖上找到了我們的位置。
梁三喜向營長報告後,報話機小的營長火了:“師、團首長對你們行動遲緩極不滿意!極不滿意!如不按時抵達指定位置,事後要執行戰場紀律!執行戰場紀律!喊趙蒙生過來對話。”梁三喜移動了一下,我蹲到報話機邊。
“趙蒙生!趙蒙生!你戰前的表現你清楚!剛才軍長在報話機中向我詢問過你的表現!你要當心,要當心!政治鼓動要抓緊,要抓緊!不然,戰後你跳進黃河洗不清,洗不清!
…
”我的頭皮又嗖嗖發麻。梁三喜推開我。
“營長同志,政治鼓動很重要,很重要!但是我們沒空多囉囉!有啥指示,你快説!”
“梁三喜,你彆嘴硬!戰場紀律,對誰都是無情的!”營長的喊話停止了。從尖刀排位置折回身來的靳開來,牢騷開了:“孃的!讓他們執行戰場紀律好了!槍斃,把我們全槍斃!他們就知道用尺子量地圖,可我們走的是直線距離嗎?讓他們來瞧瞧,這山,是人爬的嗎?問問他們,路,哪裏有人走的路!
…
”
“副連長,少牢騷!”梁三喜額角上的青筋一鼓一跳地動着。
梁三喜厲聲對戰士們命令:“武器彈藥攜帶好,每人留下兩頓飯的乾糧,另外是水壺,水壺絕對不能丟!其餘的,統統扔掉!”
…
沒有親身經歷這場戰爭的人,壓兒想象不出我們這尖刀連在穿
途中的窘迫之狀。為爭取按時抵達指定地點,我們冒着熱在亞熱帶高山密林中穿行,上山豁出命去爬,下山乾脆坐下連滑加滾,一個個衣服全扯碎了,身上青一塊、紫—塊…
太陽沉下去了,四周影影綽綽,我已辯不出東西南北。腿早已不打彎了,我跟着大家死死地往的竄。當聽見梁三喜説已到達指定位置時,我一頭栽倒了。
梁三喜架起我做慣運動。我定了下神,見全連絕大部分戰士也都倒在了地下。
粱三喜邊架扶着我邊命令:“都起來,互相協助,活動一下。”他突然鬆開我,輕聲呼喚“小——金,小金!”我一看,只見司號員小金栽倒在面前的草叢中。
梁三喜晃動着小金:“小金!金小柱…”聽不見小金的聲音。
我和梁三喜忙把小金身上的裝備卸了下來:衝鋒槍、子彈帶、十二枚手榴彈、飄着紅纓穗的軍號、兩包壓縮餅乾、水壺。另外,還有沉重的四發八二無後坐力炮彈——顯然,這是他在穿途中,遵照連長的指示,從炮排戰友身上,背到了他的背上…
梁三喜坐下把小金扶起,讓小金倚在他懷中。他取過小金的水壺晃了下,聽見有點響聲,便將水壺對上小金的嘴:“小金,醒醒,喝點水…。
小金嘴緊閉,毫無反應。
我忙給小金做人工呼,但無濟於事。
我用手一模,小金的心臟巳停止了跳動!
梁三喜眼中湧出滴滴淚珠。他用巾擦拭着小金臉上的泥垢和汗漬。小金那長長的睫
垂了下來,胖乎乎的兩腮上,各有一個淺淺的小酒窩…
他還沒來得及為全連進攻吹響衝鋒號,他沒能殺敵立功,就這樣安詳地睡去了,永遠地睡去了。
事後,我反覆想過,如果小金不給炮排背那四發炮彈,他也許不會…也許因為他太年輕,也許他的心臟或身體的某個部位本來有點小病,使他承受不了如此劇烈的穿
。啊,這位不滿十七歲的士兵是累死在戰場上的!
此刻,我撫摸着他那圓鼓鼓的手,泣着。我下連後,就是這雙手,曾天天早晨給我打好洗臉水,把牙膏都給我擠在牙刷上;就是這雙手,曾給我一次次的洗軍裝;也是這雙手,在那“十公里全副武裝越野”時,將摔倒的我扶了起來…我年齡幾乎比他大一倍,可我…小金呀,原諒我吧,我不會是個永遠都不稱職的指導員,更不會成為“王連舉”!
戰爭期間,時間是以分秒計算的。當我們到達364高地前沿時,已是晚上八點零二分。比上級指定的到達時間,誤了122分鐘!
然而,我們九連是問心無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