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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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意思?”明珠也看到了這行字,這個疑問正是她發出來的。
明驥蹩眉沉思了許久,驀然明白了,這刺客定是上回在茅屋裏將他挾持而去的女子。他依稀記得那師徒兩人的對話,明顯的,那刺客對他大有情意,否則今晚也不必夜探親王府向自己報訊了。他收起那張字條,神情輕鬆自若:“沒什麼,我們出去看看那刺客被抓到了沒有。這張字條,你就當做沒見到,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會處理的。”
“可是…”明珠見他一臉不容反對的模樣,只好按捺自己過盛的好奇心,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了。
當兄妹倆從房裏走出來的時候,刺客早已不見蹤影了。只聽到府裏的人説,那刺客是打算行刺王爺和福晉的,沒想到就在王爺房外,被王爺百步穿楊的神絕技
中了手臂,帶傷而逃。
其中只有明驥心裏明白,真正要殺阿瑪的只是師徒其中之一,而那以飛刀示警者才是皇上要找的人。他已經開始懷疑,那蒙面女子的真實身份究竟是誰?是無歡抑或是失蹤的小憐?但不管是誰,他都不希望到皇上的手中。他
到這件事太棘手了,真希望當初沒有答應皇上要捉刺客就好了。
§§§那將無歡從揚州帶走,撫養了她十三年的蒙面人,神倉皇地逃出了鄂親王府,強忍着左臂上陣陣的刺痛,快速地閃進狹窄的巷
中,躲避官兵的追查。
傷口上陣陣的刺痛猶比不上她心中如萬針錐心般的痛。她出身滿清貴族,識見自然比無歡高上百倍,一進親王府,她不用看也知道鄂比泰的房間是位在西廂房的正中央,不像無歡誤打誤撞地才摸進東廂房去。她一找到鄂比泰和慈的房間,心中竟蕩起了一份柔情,悄悄地佇立在他的窗前,想見一見這位四十多年前風
瀟灑的未婚夫。
她萬萬沒想到這一放眼望去,看到的竟是兩位中年人在燈下談心、喁喁私語的恩愛模樣。她氣得渾身發抖,本想跳進房裏,一劍一個解決了他們糾葛近半世紀的恩怨情仇,但她轉念一想,為何讓他們死得那麼痛快?而見不到自己一手導演的好戲呢?
就在她低頭不語,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時,房內的慈也是蹙眉沉思,她那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憂思,令向來鍾愛
子的鄂比泰看了好不心疼:“
慈,你最近是怎麼了?一副心事不寧的模樣,是不是明珠這丫頭又纏着你要什麼札物了?我去教訓教訓她。”
“你唷!別老是這麼嚴肅,對孩子不是教訓呢,就是訓話的,得孩子們個個都怕你,好像你是什麼凶神惡煞似的。其實你最愛的就是那三個孩子了。”
慈好笑地輕推了他的額頭一下,無限的愛意在她
中
盪不已。
鄂比泰自己也笑了一下:“咱們的大兒子明遠派駐在山海關。他個沉穩內斂、不苟言笑,皇上派給他的任務沒有一件失誤過,就算長年不在我們身旁我也放心。”
“言下之意,就是他已經獲得你的真傳羅,真不害臊,自稱自贊的。”慈斜睨了他一眼,思緒不
又繞到了第二個兒子身上,她遲疑地説:“你看這回明驥能不能捉到那刺客呢?若他再失敗,皇上會不會怪他辦事不力呢?”
“不會吧,皇上看重我們的寶貝兒子的。就算真抓不到,頂多降職處分,在家閉門思過幾天罷了,不會真把他怎麼樣的。你放一百二十個心。”
“唉,都怪他自己的責任心太重,我早就想讓他把什麼衞軍統領的工作辭掉算了,定下心來為自己找個好
子不也很好嗎?偏要那麼辛苦地守衞京城。”
慈祥子心切,若有所思地嘆了一口氣。
“你這是婦人之見!好男兒志在四方,明驥不出去闖一闖,怎麼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鄂比泰雙眉揚動,不以為然地哼着。
慈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是唷,很快我們的兒子明驥也要步上他大哥的後塵,一起志在四方了。他這次要是再讓刺客跑掉,只怕就要被貶到江南,去做他的閒官了啦,到時候我看你是不是還堅持己見。”
“江南,”鄂比泰頓了一會,收起玩笑的心,鄭重地問:“他又跑到江南去了?”
“呃,最近沒有,”言下之意就是以前有,但她巧妙地掩飾過去,見丈夫心急,忍不住糗他:“還説什麼志在四方呢!一提到江南你就發急,要是他真給皇上貶去江南了,你給是不給呢?”鄂比泰心情沉重,沒理會子的揶揄,只説:“沒去就好了,你可真要嚇死我了,我以為…”
“你以為什麼?”慈好奇地瞪大了眼,她和她女兒一樣有着極濃的好奇心,連揚眉的模樣也是極神似的。
鄂比泰嘆了一口氣,説出了一番連窗外仁立的人兒聽來也心驚膽跳的話:“你應該還記得正白旗旗主查良爾氏的綠柔格格吧!當年正白旗旗下八百子弟盡被殲沒之後,綠柔便失去了蹤影,有人説她早已死在那場大屠殺裏,也有人説她遠赴海外永不回來了,可是我卻懷疑她躲在江南,且對咱們的一舉一動都瞭若指掌。”
“什麼?她竟然還活着,她到底想幹什麼?”
“別急,”鄂比泰輕摟着子,安撫着説“這麼多年了她也沒有再出現,想必是已經對當年的事淡忘了。那也是好的,畢竟她當年也只是一個無辜的小女孩。我最後一次得到她的消息是十三年前,在揚州城我見到她慣用的那種金翎箭,而後就再也沒發現她的蹤影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明驥不要去江南,以防萬一。”
“嗯,你怕她懷恨在心對我們的兒子下手。”慈眼中驀然閃起了點點淚光“你竟然瞞了我這麼多年,你受的苦也太多了。”鄂比泰親吻着
子柔細卻夾雜些許白髮的髮絲,柔柔地説:“我才不苦,有你那幾個調皮活潑的寶貝兒女,我快樂得不得了,怎麼會苦?”
“可是,那綠柔格格要報復的是我們夫兩人,我怎忍心讓你一個人承擔呢?”鄂比泰不以為然地搖着頭:“她要對付的是八旗的人,又不是我們而已。管他的,我們相依相偎大半生了,她又能拿我們怎樣呢?就算閻王老子也不能拆散我們…”那窗外站着的人早已忍受不住,耳里老是聽到他們“綠柔”來“綠柔”去的,這種無情無義的人還不如早早解決了吧!她揚起手中長劍便要破窗而人,鄂比泰卻比她快了一步,他左手一攬,把
慈推到牀上,右手抓起牆上掛的長弓“咻”的一箭便
中黑衣人的左手臂。
她心中極怒,本想不顧一切衝進房去斥責這無情無義的男人,但這一箭已把府中的人驚動起來,她急着危而出,只好快速離去。
她就是正白旗查良爾親王的獨生愛女綠柔格格,暌違了四十餘年,她終於又聽到有人用這個稱謂提到她了。諷刺的是,提起她的竟是那見風駛舵、背信無情的未婚夫,而她手上着的箭,正是自己當年教授給他的箭法。她淒厲地笑了起來,鄂比泰,
慈,此仇不報,誓不為人!當年的你怯懦怕事,不敢出面為自己的未婚
上訴辯解,而現在,我看你如何對順治
代?你的寶貝兒子愛上了行刺皇上的刺客,就算皇上對你們鑲藍旗特別恩寵,只怕也要逐出旗譜,永世不得迴歸本籍了吧!想到此,笑得更是歡暢了。她穿過這條大街,迅速地奔回“紅袖招”身影逐漸隱沒在黑夜裏了。
§§§鄂親王府裏張燈結綵,賀客盈門,但壓在明驥心頭的卻是一層層濃厚的烏雲,他竟然在期盼着,那刺客不要出現,不管她是無歡或是小憐都不要來,他寧可棄官請罪,也不希望她被送上斷頭台。
有好幾次,他徘徊在“紅袖招”門外,望着風閣的繡窗遲遲不敢見她。相見不如不見,他只要知道她在那兒就好了,他沉重地嘆息着。
婉綺難得穿上了女裝,文文靜靜地站在明驥身旁接着客人。見到表哥臉上深刻的痛苦表情,她撇了撇
笑説:“表哥,你就別再猶豫了,線已經放了,餌也下了,現在才打退堂鼓,你不覺得太晚了嗎?大不了,你待會捉她的時候下手輕一些,別打壞了我未來的小嫂子不就成了。”明驥被她俏皮的話語逗得笑了起來:“你又知道了,人小表大,大人
情的事你不懂就少説。”
“誰説我不懂,其實我…”婉綺猛地閉上了嘴,暗罵自己大嘴巴一個,只見到表哥一臉興趣盎然的笑才醒悟了過來,忙掩飾着:“我已經十九歲了耶,不是小女孩了,都可以嫁人了吶。”
“的確,你已經不是那個老跟在我身後,吵着要騎馬的小女孩了。”明驥温柔地為她順了順被風吹亂的髮絲,語重心長地説“婉綺,聽表哥一句勸,別和漢陽走得太近,他不適合你,他遲早要回揚州去的。”太遲了,婉綺明白她的一縷情絲已全系在後院那個男人身上了。她眨了眨眼,掩飾眼中的脆弱,笑説:“表哥,你先管管自己吧!你瞧,姨丈在找你呢!”明驥忙回頭去看,豈知又被這頑皮的小妮子擺了一道,鄂比泰哪有在找他,他和許久未見的親友聊得正開心呢!他連忙轉身看向身旁的婉綺,見她已溜之大吉了,讓他氣得牙癢癢的。
宴會順利地進行着。這是一個超出水準的熱鬧宴席,除了親王身旁少數幾個貼身侍衞外,沒人知道這是一個設計好的擒的計劃。但此刻已漸近宴會尾聲,連卓爾莽都忍不住摸着他光溜溜的大頭,挨近明驥身旁困惑不已地問:“貝勒爺,是不是咱們的計劃出了什麼問題?怎麼到這個時候了刺客還沒有現身呢?”明驥卻捏着他的大手,低聲地説:“稍安勿躁!我相信她就快現身了。待會送客的時候,先把廳中的侍衞撤出房裏,故意出個縫隙來,好讓刺客有機會進到廳內。小心些,一切按照計劃進行,不要亂了陣腳,知道嗎?”
“喳。”卓爾莽忙着進行佈置,在這寬廣的大廳裏來回不停地進出。
就在此時,侍衞們不着痕跡地退出廳去了,明驥心情複雜地看着計劃一步步地被實現着。雖然他現在還在後悔佈下這個計劃,但實在太遲了。
突然間從屋頂上躍下了兩個身影窈窕、打扮相同的蒙面人,兩柄長劍分別從左右攻向鄂比泰親王。明驥心中一凜,她終於來了!他輕吹了聲口哨,劍便把左邊那名刺客的劍術盡數擋了回去,而右邊那位劍客和卓爾莽熱烈地鬥了起來。
無歡乍見到明驥出手,心中的狂喜無以名狀。她不戰而走,不經意竟看到了廳外站滿了好幾排持刀侍衞,心中大吃一驚,難道她那一小張紙,竟使她師徒兩人葬身於此?她忙往師父那兒望去,只見師父力鬥三人還猶有餘力,而心煩意亂的自己又被明驥一劍劍往牆角去,和那天天壇上的情景竟一模一樣。
明驥見她出手混亂不成章法,知她害怕,心中一軟,手中的劍也留有迴轉的餘地,不再苦苦相了。無歡此刻卻劍法一變,犀利地直劈向他的左
,把他
向右方去後,不顧一切地擠到師父身邊。
“師父,我們中計了!你快走吧!我先替你擋一會兒。”綠柔何嘗不知情況危急,只是她還沒在鄂比泰身上刺上一兩劍的,怎捨得離去!手中劍法突然一變,專走偏鋒,凌厲的劍法頓時走了兩名侍衞,只剩卓爾莽一人在苦撐。
明驥見她兇辣的劍法,心中也是大吃一驚,忙衝到父親身旁,幫忙抵擋。
“大家一起動手,把這兩個刺客活捉生擒。”無歡心亂如麻,猶在後悔自己的通風報訊,師父手上的箭傷還未痊癒,這裏又危機重重,看來只有犧牲自己了。她一下了決定,劍法也使得如行雲水,大有
星飛雨的迅疾之
。她揮劍
退了幾位靠攏而來的侍衞,湊近綠柔的身邊,趁她分心招架的時候,揮掌將她送出方外。
本來以綠柔的功夫,不會讓她偷襲成功的,只是在她劇鬥中無歡這一掌擊在招與招間,分秒不差地藉着她的劍氣輕飄飄地把她送出了大廳。這一手今明驥也是大意外,他忙令人攔截,自己猛出招意
留下這名反應極快的女子。
綠柔本想再進廳去衝殺一陣,但見計劃已經成功,也不再強求,隨手砍倒幾個侍衞,便躍向高牆,準備飄然遠去。臨去之前,她又回眸一眼,只見無歡已被明驥一劍刺中右,受傷倒地了,綠柔心中不忍,往
-一浮現在她眼前,那軟軟的童音…
“師父,你好厲害哦,可以飛得那麼高,你教教我好不好…”
“師父。我在那山坡上採了好多草莓哦,我去把它們洗一洗,待會兒就可以吃了…”她心中大震,搶過身旁一位侍衞手中的弓箭,架上了弓,一支破空而至的飛箭中了廳中鄂比泰身後的牆上。鄂比泰只
到身旁一股勁風,吹得他的臉龐刺痛,那隻距他不到兩寸的距離的箭穿過他耳旁,
向身後的木牆,長箭尾端猶在不住的顫動,顯然包含了極大的勁力。
綠柔高聲叫道:“鄂比泰,你還記得這支箭吧!好好照顧我徒兒,否則我發誓要血洗你滿門。”她掠過高牆,姿勢曼妙至極,廳內廳外竟無一人留得住她;這倏來倏去的本領讓人好生佩服。
鄂比泰更是震驚地望着牆上那支箭,心中暗道:“果然是她。”而明驥也俯低了身,一把撕下受傷倒地的刺客面罩,他心中大驚,用一種沉痛而近乎憐惜的口吻説道:“果然是你。”面罩一撕開,眾人頓覺眼前一亮,這個女子面容清麗,豔美無雙,好一個絕美的無歡姑娘。而明珠和婉綺更是瞪大了眼,好奇地看着明驥將如何收拾這個局面。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是那逃走的女人你做的是不是?”明驥目光炯炯地望着她,把眼中的愛意小心地藏起。
無歡低垂着頭,微蹙着眉頭,右肩的傷口使她痛得彎下去,左手撫
,鮮血不停從手指縫中
出,讓人更覺得她柔弱可憐,一點也不像手執長劍的女殺手。
明驥靜靜地凝視着這張令他沉醉的容顏,一股和着痛憐與不安的情緒頓時充
在他
中,他把聲音放得好柔:“無歡,你絕對可以相信我,把你一切的苦衷全都告訴我,我會幫你解決的。”無歡低頭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悽楚的聲音全廳裏的人都為之動容:“你幫不了我的。”明驥還想再多做努力,又擔心她的傷口,此時竟有人忍不住嚷了起來:“哈哈哈,恭喜貝勒爺了!這回立下了大功,把行刺皇上的刺客抓到了,確是不簡單,對皇上也有
代了,這就把她送到宮裏請皇上聖裁吧!”明驥循聲望去,原來是濃眉髯鬍、身強體壯的鰲拜。此人仗着功高位尊,與明驥素來沒有什麼
情,此刻
手此事,必然沒安什麼好心眼。明驥沉着地應付:“鰲大人,抓到刺客自然是蒙天之幸,聖上鴻恩,屬下不敢居功。只是這刺客行刺動機不明,不應驟然進宮驚擾皇上,還是留在王府,讓屬下仔細盤問後,再恭請聖上裁決?”鰲拜哼了一聲:“明驥貝勒爺莫非是想包庇這兇手,讓她躲避國法制裁?”明驥雙眉一揚,目光炯炯地望向鰲拜,那種不怒而威自然煥發的凜然氣勢使人不寒而慄:“鱉大人説的是什麼話?我只不過是想把此事
得清楚些,沒想到竟使鰲大人起了不必要的疑心,倒讓你把我給看小了。這樣吧,若是這人在我手上給跑了的話,就拿我的命來換,你看如何?”鰲拜一接觸到明驥那森冷危險的目光立即打了個寒顫,但為顧及顏面還是硬着頭皮,留下一句聽來不至於顯得軟弱的話:“我們當然信得過貝勒爺的承諾,不過這女人心狠手辣,手段殘忍,貝勒爺可得看緊些,免得又有一位八旗旗主冤死在她的手上。”明驥
中大怒,還來不及反
相譏之時,鄂比泰卻在此刻開口了:“鰲大人請放心,這刺客在我們府中,我們自然會為她的行為負責。也請諸位大人們寬心,我們絕不包庇縱容,但也不會冤枉好人。”鄂親王開口,鰲拜自是順着這個台階下了,忙堆滿了笑:“那是自然,哈哈。”愛中頓時起了一陣送客之聲,忙來忙去好一陣子了,只有明驥一直留心着無歡的傷勢,見她昏厥了,忙將她抱起,也不避嫌地就衝進他的房間去了。
鄂比泰和慈見了這種情景,除了搖頭嘆息外,心頭還蒙上了一層憂慮的陰影。明驥對那容貌極美的刺客顯然大有好
,他的一切失常舉動,親如爹孃的他們豈有看不出來的道理?可是那女孩是欽命要犯啊!何況牆上那支箭,還在提醒着他們,那女孩和綠柔格格大有關係啊!這可怎麼辦才好?
夫兩人對望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的神情,搖頭又低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