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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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見了汪宇。

汪宇死了呆。

汪宇死了?我吃驚地瞪着嚴小平,雞皮疙瘩頓時就爬遍全身。

汪宇什麼時候死的?

去年七月份,患胃癌死的。嚴小平口煙。馮焱焱的媽媽説,從發現是胃癌到他死只有一個多月。她媽媽的x好快!所以人要及時行樂。

你去參加汪宇的追悼會沒有?

你要曉得我崽就有時間!老子開一個汽車配件店,人就跟汽車一樣一天到晚在街上飆,騎着這台鱉陽光。嚴小平説。老子得幸沒找馮焱焱做堂客,一副剋夫相。老子堂客幾好,一天到晚隨我怎麼搞,不討一點嫌。

堂客就是要不討嫌,你細鱉幾歲了?

十三歲了,讀初一。

我們還説了很多話,直到我的轎車洗淨並打了層蠟才分手。你跛起個腳,我關心他説,好點騎摩托,慢點騎,寶哎。

這是那種沒有檔位的腦膜炎車,不要想一點事。嚴小平坐到摩托車上説。我這鱉曉得招呼自己羅,當過知青的人呆。

我有點心不在焉了,要辦的事情立即被汪宇之死沖淡得如一片薄雲飄到了腦後。我記起了汪宇那天上午坐我的車回家時,曾指着五一路旁一幢二十層的大廈對我説,馮焱焱所在的中外合資公司就設在這棟大廈的十層樓上。我決定去會一會十年沒見過面的馮焱焱。我看了下表,四點多鐘,於是我調轉車頭徑直朝五一路旁的那幢大廈奔去。汽車很快就駛到了那棟大廈的停車坪上,我鑽出車,對着反饋鏡整理了一下面容,當然就有些興奮地去會比我大一歲零九個月的舊情人什麼的。一九八二年節中的一天,我去h局宿舍找我的那些個知青朋友玩,心裏還有點牽掛着馮焱焱。那時候她在我心田上仍霸佔着一小塊地盤,但當我坐在眼鏡鬼家聽眼鏡鬼説馮焱焱和汪宇早結婚而且肚子大得同鼓樣的後,我忙把這一小塊地盤悄悄地劃給了長相有幾分象方琳(沒有方琳那麼漂亮)比我小三歲的我現在的子。我走出電梯,當然就一間房子一間房子地張望,在第四間房子裏我瞅見了她。馮焱焱坐在一張國漆的辦公桌前,她身旁站着一個很高大的中年男子,比我高出半個頭還有多,戴副眼鏡,一身深灰的筆的西裝。馮焱焱!我叫了聲。

馮焱焱一愣,望着我,哎呀,是你。這是我的知青朋友。她仰起頭衝身旁的男人説,又瞥着我。這是我們部門的王經理。

王經理忙張開一口“玉米”的嘴衝我笑。坐坐坐坐。他熱情説。

我當然就坐下了。

你好胖了啊!馮焱焱説。

胖得還不是怎麼很難看唄?我笑笑説。你比知青的時候也胖了些,不過你胖得還是好看,我無視現實地補了句。

還好看地唄?馮焱焱高興地哈哈一笑。我自己曉得我是什麼鬼樣子,四十歲的人了。

你們談你們談。王經理説,笑笑,出去了。

找我有什麼事嗎?馮焱焱覷見王經理的身影消失於門外,正經起面容問我。

我點燃了一支煙,她把我視為來求她幫忙的客户了。她瞥着我手指上兩枚板栗大一顆的寶石戒指,認定我很俗不可耐似的皺起了很好看的眉頭。沒事。我讓她安下心來説。我是下午聽嚴小平説汪宇死了,就特意來看看你。

那謝謝你。

我去年清明節那天在知青點碰見汪宇,汪宇還好好的呆。

你在知青點碰見了汪宇?那他沒跟我説。

就是汪宇告訴我你在這裏上班。

難怪。馮焱焱輕輕一笑。你進門時我就想,你怎麼曉得找到這裏來的。

於是兩人就圍繞汪宇談起來。馮焱焱説三年前汪宇有幾天大便帶血,她勸他到醫院裏檢查身體,他卻捨不得用錢,結果就發展到了去年六月份一天突然又屙起血來了,屙得嚇死人,屙得整個便池鮮紅的,而且吃點東西就嘔東西,吃好多進去就嘔好多出來。就這麼回事。

三年前汪宇手頭很背,在工廠裏拿百分之六十的待聘工資,一點基本生活費(百多元!),當然就沒有錢也沒有心情去看病什麼的。

如此説來,電機廠確實有點和他過不去!

一九七六年汪宇招工到電機廠時,因為他是英俊小夥子,因為他談吐有電影演員的味道,廠人事科長於是安排到廠工會上班,就是這個善意的安排很好地毀了他。廠人事科長是個三十幾歲的老姑娘,她不忍心這麼英俊的小夥子到車間裏同髒乎乎的機器打道,廠工會辦公室就在廠人事科的斜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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