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路遇老母豬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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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二寡婦一聽,撮提了股在炕上墩了一墩,破口罵道:“三小子哎,你快閉了你那嘴,回家去摟你順喜家弟媳婦去,誰不曉得你狗的一窩子豬兒沒劁閹,生生在南瓜上扎刀子,是個驢不換氣的主兒。

老姑姑不愁別的,只愁你順喜底細生下的娃娃兒來該稱呼你小子什麼?伯不伯,爹不爹的,算個什麼東西!”於老三頓時飛紅了臉膛,還想説個什麼,只見田二寡婦一把起那驢玩藝兒扔過去罵道:“三小子,你別不識趣,乖乖兒拿着你老子的玩藝兒回家補去。別惹火了你老姑姑,讓我連腥帶葷罵出來,讓你弟兄兩人不好下台階。”説着便往灶火旮旯裏指了一指。於老三這時才發現後窯掌裏的於小輝,頓時紫脹了臉,沒腿把子飛奔去了。

把個於小輝羞得、臊得、恨得、氣得,差點沒把腦袋進灶門裏,一頭亂髮燒成卷卷,二話沒説便從田二寡婦家裏逃出來,平展展地躺在菜園子灣裏,整整呻喚了一下午。

就在這天他聽到了關於兄弟於老三的髒話;也就是這天,田二寡婦送了他那隻紅燈籠。田二寡婦説,他於家祖墳裏埋進了血腥鬼,怪事兒不是一件、兩件。又繪聲繪地敍述了於老三和他弟媳順喜婆娘之間的花花事。

直聽得於小輝牙齒冰得格絲絲,好半天倒不回那口鴛鴦氣。那紅燈籠便在於小輝的門楣掛了好多天。他堂哥拴牛問:“堂弟啊你吊這紅燈籠為什麼?”於小輝回答説:“沒意思。”堂嫂娥兒問:“小弟啊,你吊這紅燈籠圖什麼?”於小輝仍回答説:“沒意思。”就這樣多少天過去了,紅燈籠競窩在這旮旯裏。

於小輝撿起那小小紅燈籠細細地吹去上面的灰塵,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説:“田二寡婦,你拿舌頭片子透人不得好死的。”

他壓兒不相信田二寡婦的話。‮子婊‬的話,高枝上掛,自己是什麼東西麼,還説叨別人!於小輝把那小小燈籠掛在門楣上,然後氣昂昂地出了門。月光越來越皎潔。怪事兒,月光下的山村兒渾變了個樣兒,溝對面的杜梨樹畔上霧氣騰騰,活剛剛打開的蒸籠。

那峁上有於小輝父母的墳塋,母親去得早,父親一個人又當婆娘又當漢,撫養他不容易。好在蒼天有眼,神靈保佑,他全全環環地成了人。於小輝自己雖然早早地死了父母,但可喜的是堂哥拴牛樸實,堂嫂娥兒乖靜,子過得平平靜靜。

於家是個大家族,堂弟兄姐妹的多。於小輝二叔早年當兵,去了一回印度,股蛋子上吃了槍子兒,留在了西藏。

據來信説娶了個外地婆娘,一兒一女也長大成人了。於小輝三叔的兒子於老三打小兒嬌慣得緊,娶了個子雖然口齒不多,倒也不愛多事。他的弟弟順喜是個好後生,十七八歲就會打那纏錘,放那端地炮,做得一手好石活。

娶了個子翠花兒,像花格朵朵一樣好看。順喜做石活不在家,翠花兒模樣俏,怪不得田二寡婦滿口噴糞罵老三呢。

於小輝想到這裏,不住有點心驚,虧得老父親去世了,要是讓他老人家聽見這個口風,還不知能氣成什麼樣呢?老人家是個急子,臨歿的前一天還在炕頭織蓆呢。

唉,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活着時想千想萬,一蹬腿甚事不管。自己的老人可是受了大罪了呀!於小輝就這麼想着,走着,完全不用腦子支配,那路上的糞便順順地進了自己的糞筐中去了。

山頭上的霧氣越來越重,沉騰騰地直往人身上壓,滿山溝都是霧氣,霧雨兒打得他眼睫濕淋淋的,糞筐滿了,他也該回家去了。

雖然他不習慣使用鐘錶,但時辰兒卻能掐算清。他估計回家去喂上一遍牲口,再擔上兩擔水,也就該下地幹活去了。

幹活好,幹起活來踏實,受苦人就應該是這樣。現在於小輝把糞筐裏糞用腳踩了個瓷實,輕輕地挪在路邊,然後裝了一袋旱煙,用牙咬了煙嘴兒,側轉身子用手摸衣袋裏的打火機,準備點火煙。

就在這時他發現路邊的土圪塄下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動,隱約間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一會兒聽上去像是在痛苦地哼哼,一會兒聽上去又像是在幸福地誦。他把頭探過去一看,頓時吃了一驚:“誰家的老母豬在這裏產兒子呢?”天老子呀,世上的事情就是個古怪,那麼小的個口口能憋出來這麼大的些圪蛋!塵土灘裏已經有兩三個豬娃子落草了,灰不溜秋地在那裏圪亂動彈,一隻豬娃兒正在通過那道陰陽關,怕人烘烘的。

那老母豬的肚皮一會兒鼓圓了,一會兒又蔫癟了。鼓圓了好像吹起來的氣球,蔫癟了又好像八十老人的凹腮。那紅不濟濟的豬娃子便隨着這一鼓一癟在那陰陽道里胡盤旋;忽出出地伸出來,又忽出出地縮回去。

沒死沒活地在那裏瞎折騰。於小輝終於動了惻隱之心,他貓湊近一看,才發現那老母豬個兒不大,蹄爪緊湊,腦門心上長着一撮子白

天老子呀,這不是自己三弟【於老三】家的那頭小母豬麼?去年剛剛抓回來的豬娃子就出息成老母豬了。

初生!豬眼裏下刀子哩。人生人怕死人,豬生豬也怕死人。要是這老母豬有個三長兩短,老三該受多大的損失呢?於小輝想到這裏,連忙扔了糞筐,捏了煙袋,潑開大步朝他堂兄弟老三家的院子跑去,直慌亂得過小河時連鞋也沒顧上,連鞋帶襪子淌了過去,直奔於老三家院子。

有的讀者大大也許奇怪,説這於小輝為了一頭豬窮忙火個什麼,這豬又不是那有臉面的貴賓,高輩分的親戚,帶長字的官兒,家底厚的富翁。

天生就一盤會走路的菜,能哼哼的死貨。忙什麼呢?這就是讀者大大智者千慮之一失了。農村人吃糧靠天時,花錢靠自己,地是刮糧板,豬是聚寶盆。別看那東西奇頭怪腦,一身屎,卻實實是農户人家的趙公元帥,莊稼院裏私營銀行。

別説那一家人等的油鹽醬醋,衣帽褲褂全在那豬身上,就是那些沒孩子的粉,年輕媳婦的胭脂,入土老人的壽木,新婚夫婦的麗裝,沒一樣不出在豬身上。

前幾年水果值錢,豬倒是稍稍後退了一步,沒想到幾年後村村水果豐收,户户果園興盛,倒鬧成了個羊上千,豬上萬,蘋果多得墊驢圈。

你看了得了不得?咱們閒話少敍,言歸正傳。不説那隻老母豬正在那大路邊上的黃土灘裏受難刑,單説於小輝喊他兄弟於老三這一檔子事。

於小輝三叔家原有兩孔土窯,灰不溜秋地沒多少氣勢。打從於老三和他弟弟順喜兒長大成人便又砌了兩孔石窯。兩排窯“丁”字形接着,於老三住的舊窯,順喜兒住在新窯裏。那於小輝一來心急,二來是個輕車路,便徑直衝到於老三住的那孔窯門前吼喊開了:“順喜他哥,快起來!”窯裏沒有聲音。

“老三,快起來!”仍然沒有聲音,只有那隻狗卧在順喜家門口眼巴巴地看着他吃驚。於小輝一下子生氣了,開口罵道:“大幾十歲的人了,睡覺和死豬一般。老母豬都生在大路上了,這豬你是要還是不要!”話音沒落,只聽見身邊的那隻狗“喳”地慘叫了一聲,提着一條腿飛奔開去。於小輝這時才發現他兄弟於老三正光着股站在那裏,上身還披着一件粉紅底碎花兒女人褂子。

“哥,豬在哪裏?”順喜家的門扇在輕輕地晃悠着。

“哥,老母豬在哪裏麼?”於小輝這才醒過神來,雙手蒙了臉飛奔開去了。

“天老子,自己兄弟真的從順喜弟媳的窯裏鑽出來了。田二寡婦沒説誑話呀!”於小輝一路飛奔,一路亂想,早把那隻老母豬產子的事忘在九霄雲外,腦子裏只有那隻紅燈籠兒在忽悠悠地亂轉…

小小的紅燈籠兒又端端正正地掛在於小輝家的門楣上了。風一吹,那燈籠兒便轉得滴溜溜價。一會兒朝左轉,一會兒往右轉。朝左轉時顯出兩個字:“有求”往右轉時也顯出兩個字:“必應”於小輝的兒堂嫂娥兒覺得奇怪。一看見那小小燈籠就不由得吃吃發笑。她叼空兒對丈夫拴牛説:“咱們家的堂弟怪怪的,不年不節的,掛什麼紅燈籠呢?”拴牛答:“熱飯還不住你那冷嘴,他的事,是咱管的嗎?”娥兒笑了,説:“痴娃娃呀,這事咱不管誰管?你堂弟天天往田二寡婦家裏跑呢,該不是想給咱娶哥二手的弟媳婦吧?”拴牛罵道:“放你娘那心我撕了你那嘴。”娥兒不説了,只是勾着頭暗笑。她發現堂弟又拖拉着鞋兒出門去了。聽那咳嗽聲吧,空落落像城門裏打炮,肯定又去田二寡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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