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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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個算什麼,你沒見杏禮的女兒,哎呀呀,真是漂亮呀!"鳳儀口而出,連忙住了口,打量着家俊的神。家俊的表情很坦然:"我都聽説了,上海灘女神生下私生女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一家報社報道,還是她的女僕告訴我的。"

"你見過她了?!"鳳儀驚詫地道。

"她不見我,"家俊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我見到了她的女僕。"

"哦,原來我這個朋友還是不如…"鳳儀咳咳兩聲,故作輕鬆地嗔道。家俊哈哈一笑,叉開了話題:"給我看看你的畫吧,你給我寄的那些畫的照片,都太小了,又是黑白的,本看不出效果。"

"好啊。"鳳儀把他帶進書房,又命阿金衝了咖啡進來。二人圍坐在小台子上,枱布是格子花布的,牆角着一枝臘梅,發出冷冽的清香,和咖啡的香味溶在一處。鳳儀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真舒服啊,好象一下子回到了當年。"家俊默默地看着她靠在牆邊的那些畫,一幅是楊四姐的肖像,一幅是楊練的肖像,還有杏禮的和其他女人們的。良久他道:"鳳儀,你把你的才放在這個小小的房間,不覺得這是對生命的費嗎?"

"我的畫很好嗎?"鳳儀笑問道。

"非常,"家俊看着她自信滿滿的樣子:"你心裏很清楚,它們有多。"

"是啊,它們很好,"鳳儀微微地笑了笑:"我也想過,我把它們費在這裏是不是很可惜,我是不是應該回到我的藝術世界,而不是每天做生意看孩子,處理各種事情。我是不是應該把它們給更多的人看,給瞭解它們喜愛它們的人看,但是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

"你怎麼想?"家俊問。

"從我學畫的第一天起,就沒有一天離開過線條和彩,"鳳儀悠然道:"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那麼喜歡,後來我理解了,在這個世界,有一樣東西可以讓我忘記一切煩惱,讓我如此領略美麗,領略技藝,讓我自得其樂,讓我到滿足和幸福,我怎麼還能要求更多?"鳳儀望着家俊道:"顧先生,我還應該再要求什麼?"

"我明白你的意思,"家俊道:"把你的要求給我吧,我可以幫你聯繫最好的藝術學院。"鳳儀搖搖頭:"不行,我不能離開家和孩子。"家俊喟然長嘆:"那隻能説,你缺少野心。"

"我有野心,"鳳儀嫣然一笑:"我一直想了解兩個世界,現在我做到了,這不算成功嗎?"

"哈哈,"家俊道:"你的兩個世界,這麼多年過去了,袁子欣讀懂了沒有?"

"他有他的兩個世界,"鳳儀一笑道:"你也一樣。"家俊聞言一愣,陷入了沉默。鳳儀的畫深深地震憾了她,尤其是楊四姐半明半暗的臉、美蓮的側影、杏禮的全身像,還有一張眉細彎,長至太陽邊,面孔雪白嘴鮮紅的肖像,家俊問:"這是誰?"

"如玉,"鳳儀道:"你還記得嗎,當年的總理小姐,我們在先施百貨見過一面,她小時候是個童拐,差點把我拐走了。"

"什麼?"家俊訝然道:"你們小時候認識?"鳳儀慢慢地把如玉的故事告訴了他,她講了外公的死,從南京到上海,從邵府到鳳凰閣,到如玉最後悶在喉嚨中的一聲呼喊,她忽然想,這些事情好象從來沒有機會和子欣兩個人,衝杯咖啡,坐在書房裏,這樣聊出來。為什麼和家俊十多年不見,仍然可以這樣,她望着他關切而温情的眼神,心中不覺一動,隨即又歸於平靜。原來,這就是知己,可以不發別、不分年齡、不發行業、甚至,不分發別了多少年。

家俊默默地聽着,朋友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她有這些故事,更不知道她還有講故事的天分,將這些説的娓娓道來又驚心動魄。他覺得心境很複雜,等她説完後,他還是違反了自己對自己的承諾,用盡量輕鬆的口吻道:"説説杏禮吧,她這些年,是怎麼過的?"鳳儀將杏禮這些年大致的生活,包括和哥哥的愛情全部告訴了他,只是哥哥的死?鳳儀有些猶豫,小心地道:"我哥哥失蹤了很長時間,我們沒有他的消息,杏禮一個人帶着孩子,不容易的。"家俊努力回憶,還是沒有和楊練相關的任何信息,他甚至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人:"有你哥哥的畫像嗎?"他忍不住問。

"就是他。"鳳儀指着一幅畫。

家俊看着這個男人,沉默不語。原來以為她不見我,不僅是女人的虛榮,還有對這個男人的愛情。他不到一絲醋意,看來她也不僅僅是個物質主義者,自己和大哥付出那麼多,只是沒能打動過她而已。鳳儀瞄着他臉上的神,笑了笑道:"情的事本來就是緣分,緣生則起,緣滅則散,沒有對錯,亦沒有優秀與卑鄙。"家俊看着她也笑了:"你這麼理解?"

"是爸爸告訴我的,"鳳儀道:"這是佛家的理解吧。"家俊聽鳳儀説起,在元泰和國貨商場中都有楊練的股分,這部分利潤每月都會劃歸杏禮的名下,想來她們母女也不至為生計發愁。他這次回來,就是了一個心願,如果杏禮還是沒有再婚,或者又嫁入豪門,過着醉生夢死的生活,他可能仍不能忘懷,如今她為一個男人甘願產下私生子,過着寂寞的生活,不知怎的,卻讓他數年來魂牽夢縈的一縷思念,化成一份淡而冷的憂傷。他陡然間覺得,緣盡了、放下了,一身的輕鬆。

"我們不見面也好,"家俊慢慢地道:"這樣,我一輩子就只記得她最美的模樣,"他站起身,看着鳳儀為杏禮畫的全身像:"這時她多大了?"

"三十,"鳳儀道:"漂亮吧。"

"還是那麼美。"

"家俊,"鳳儀道:"你在歐洲那麼多年,就沒有遇到過心儀的女孩嗎?"

"有一個,"他從身上掏出皮夾,打開來遞給鳳儀,鳳儀一看,裏面有張女孩的頭像照,鵝蛋臉柳葉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五官之間依稀有幾分杏禮的影子,只是少了杏禮那種説不出的神韻。她笑道:"好漂亮的小姐,她也在歐洲?"

"他父親在歐洲做生意,她非常喜歡我,比我小八歲。"

"小八歲,"鳳儀道:"今年二十五了?"家俊點點頭:"如果沒有意外,我這次回歐洲就會和她成婚了,家母她們都看了照片,我父親曾經和她父親有一面之緣,雙方家庭都很滿意。"

"好啊,"鳳儀道:"男子三十而立,你也確實該成家了。"

"我也説不清楚,"家俊道:"也許是自由慣了,我其實並不太想結婚,只是不忍拂了她的美意,還有,不想母親再擔心了。"鳳儀不知怎麼勸解,叉開話題道:"你什麼時候回去?"

"節之後吧,"家俊道:"我還要去一趟北平和南京,有些事情要辦,我現在做一些藝術方面的工作,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二人又聊了許久,天漸漸黑下來,家俊不想與子欣碰面,也許是離鄉太久,也許是近鄉情怯,此次回來,他並不想多見原來的朋友,除了鳳儀和杏禮,還有業務上的事情。他只想好好地陪伴陪伴母親。他在歐洲十二年,無時不為自己因情之事遠離父母而到內疚,到自己太過脆弱與任,如今事已至此,何況國內戰事頻繁,他也不想回來了,甚至擔心有一天,他可能需要把家人全部接到歐洲,以免戰亂。所以他準備結婚,也是這些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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