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折 今宵云爾,戴月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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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掌天霄城三年多,她從未在部下面前這幺丟臉過。
滿城上下包含她自己,無不極力避開她“身為女子”此一顯而易見的事實,偏生舒意濃還不是普通女子,而是面孔極美麗丶身段極誘人,明明什幺都沒做,卻總被稱作“尤物”,背後受盡風言風語的女人。
母親在世時,她連能裹出曲線的服貼衣物都不被允許穿着,髮式也只能蓄與男子同;就算這樣,她仍美得教母親惱恨,從不肯輕易放過自己,遑論放過她。
墨柳先生不只一次向母親明示暗示,為她覓一理想婆家,風光出嫁,好生運用結成的姻盟,亦不失為壯大本城的良策。
但母親卻一意孤行,着她成為死去兄長的替身,以兄長之名為號,説是要延續玄圃天霄舒氏的正統。
詛咒並未因母親的猝逝而消失——她總以為有朝一會——到現在,即使無人再
她男裝削髮,舒意濃仍繼續扮演着“鳳愁公子”的角
。
她知道不能這樣,卻無法隨心而止。
諷刺的是:在這三年當中,她越來越能體會母親生前那些看似瘋狂的行徑,所為何來。
這壓力如今就在她肩上,玄圃山下的四五百户兩千餘口,全得指望她才能吃上飯,一城興衰不是她個人的事,關乎兩千多條命,以及與之伴隨相連的丶數也數不清的人生。
這還是城主直領,算上勢力範圍,影響的人隨便都以萬數計。
舒意濃裝不像男人,她早就絕了這個傻念頭。
掉這身北地勁裝,不惟鏡中那欺霜賽雪般丶媚到了極處的腴潤
體,她連氣質都更近於生在山温水軟處的南方美人。
恢復更多女兒本,將大大動搖她的統治威信,一旦麾下的年輕人覬覦她的美貌,甚於尊敬少城主的雄才,只剩女子的舒家將危如累卵。
她連消沉都沒花太久的時間,關在房內不到兩刻,少城主便召來樂鳴鋒,讓他去鄰近聚落僱幾名婦人,來伺候秋霜潔主僕梳洗乾淨,打理餵食丶洗浴乃至解手等細瑣,務求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到能乘坐車馬的地步。
秋霜潔和繡娘才一醒,舒意濃便想將她二人隔開問話,美其名曰釐清當夜七玄入侵一事,真正的目的,自是為了套問秋拭水藏寶處。
秋霜潔給餵了小半盅濃濃的人蔘雞湯,甦醒後便一直黏着繡娘,説什幺也不肯放。
舒意濃好話説盡,沒想真用強,忍着雙姝身上燻人的不潔異味,俯低伸手,撫臂作親暱狀,誰知秋霜潔竟放聲尖叫起來,在場眾人都傻了。
她尖叫的樣子十分怕人:撮拳撮得細白的手背上繃出青絡,張嘴眥目,彷佛要將眼珠子擠出眶來;脹紅的雪頸兩側迸出大股青筋,肌束團鼓,頭口前傾,模樣像極了某種化人未成的非人之物,隨時都會失去人形,從那破腦刺耳的尖嘯中掙出什幺可怕的物事。
“秋家有個絕女兒”一説,在南方不知如何,但在漁陽一帶倒是頗為人知。
阜陽郡位於阜山南方,而號稱“漁陽三郡第一鎮”的大城鍾阜,則以介於阜丶鍾二山之間得名。
據説阜山與鐘山間本是一大片的平原,並無阻隔,後因竭漁江改道,自兩山中切過,才成了今的模樣。
浮鼎山莊所在的阜陽,與漁陽三郡僅一水之隔,聲息互通,秋霜潔的豔名傳入漁陽,其實半點也不奇怪。
坦白説經過數折騰,儘管面發垢膩,衣裳無不飄出異味,仍能看出秋霜潔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明眸皓齒丶隆準尖頷,
緻得活像搪瓷娃娃;尤其發育得異常豐
的碩
蜂
,完全不像十三四歲的模樣,稍加梳理,絕對是顛倒眾生的尤物,舒意濃總算能稍稍理解旁人看待自己的
覺。
但這聲嘶力竭的尖叫法實在太過怪異,恁是何等美人使來,怕都沒眼看。
她若發瘋似的揮動手腳倒還罷了,渾身僵直丶使盡氣力尖叫,宛若張嘴石雕的奇特姿態,反教舒意濃一時慌了手腳,回顧左右,樂鳴鋒等也不知如何是好。
驀地一道人影閃進屋裏,舒意濃已是全場最快反應過來的人,不假思索本能一撈,影風卻自藕臂下掠過,來人輕輕一掌斬在秋霜潔頸後,順勢接住倒落的少女,響震房頂的厲叫為之一靜,眾人這才回過神。
好嘛,原來是“弟弟”來了。
樂鳴鋒動動嘴,終究沒説出口。
他侍奉三代城主超過二十個年頭,對這位少城主的脾知之甚深,她的堅毅果決是與生俱來,才能熬過艱辛的童年,接掌天霄城短短三年成績斐然,面對諸多惡意的
蜚不卑不亢,笑罵由人,很容易讓人忘記她不過是個雙十年華的姑娘,總會有臉皮子薄的時候。
女郎見是趙阿來,粉面微紅,乾咳兩聲,樂鳴鋒識相地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衝舒意濃拱手道:“屬下讓那幾名僕婦服侍秋家小姐擦洗身子,換身乾淨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