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赤手屠熊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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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峯叫道:“老兄,我來幫我打虎。”斜剌裏衝將過去,攔住的兩頭猛虎的去路。那獵人見蕭斗然衝出,吃了一驚,大聲呼喝叫嚷,説的不是漢人語言。蕭峯不他説些什麼,當下也不理會,提起右手,對準頭老虎額腦門便是一掌,砰的一聲響,那頭猛虎翻身摔了個斛鬥,吼聲如雷,又向蕭峯撲來。

蕭峯適才這一掌使了七成力,縱是武高強之士,受在身上也非腦漿迸裂不可,但猛虎頭堅骨,這一記裂石開碑的掌力打在頭上,居然只不過摔了個斛,又即撲上。蕭峯讚道:“好傢伙,存儲有你的!”側身開,右手自上而下斜掠,擦的一聲,斬在猛虎間。這一斬他加了一成力,那猛虎向前衝出幾步,腳步蹣跚,瑚即沒命價縱躍奔逃。蕭峯搶上兩步,右手一挽,已抓住了虎尾,大喝一聲,左手也抓到了虎尾之上,奮力,雙手使勁回拉,那猛虎正自發力前衝,被他這麼一拉,兩股勁力一迸,虎身直飛向半空。

那獵人提着鐵叉,正在和另一頭猛廝鬥,突見蕭峯竟將猛虎摔向空中,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只見那猛虎在半空中張開大口,伸出利爪,從空撲落。蕭峯一聲斷喝,雙掌齊出,拍一聲悶響,霹在猛虎的肚腹之上。虎腹是柔軟之處,這一招“排雲雙掌”正是蕭峯的得意功夫,那大蟲登時五臟碎裂,在地下翻滾一會,倒在雪中死了。

那獵人心下好敬佩,人家空手斃虎,自己手有鐵叉,倘若連這頭老虎也殺下了,豈不叫小覷了?當下左剌一叉,右剌一叉,一叉又一叉往老虎身上招呼。那猛虎身中數叉,更發了兇出白森森的牙齒,縱身向那人撲去。

那獵人側身避開,鐵叉磺戮,噗的一聲,剌剌入猛虎的頭頸,雙手往上一抬,那猛虎慘號一聲中,翻倒在地。那人雙臂使力,將猛虎牢牢的釘在雪地之中。但聽得客喇喇一聲一響,他上身的獸皮衣服背上裂開一條大縫,出光禿禿的背脊,肌虯結,甚是雄偉。蕭峯看了暗讚一聲:“好漢子!”只見那頭猛虎肚腹向天,四隻爪子凌空亂搔亂爬,過了一會,終於不動了。

那獵人提起鐵叉,哈哈大笑,轉過身,向蕭峯雙手大拇指一翹,説了幾句話。蕭峯雖不懂他的言語,但瞧這神情,知道他是稱讚自己英雄了得,於是學着他樣,也是雙手大拇指一翹,説道:“英雄!英雄!”那人大喜,指指自己鼻尖,説道:“完顏阿骨打!”蕭身料想這地他姓名,便也指指自己的鼻尖,道:“蕭峯:”那人道:“蕭峯?契丹?”蕭峯點點頭,道:“契丹!你?”抻手指着他詢問。那人道:“完顏阿骨打!女真!”蕭峯素聞遼國之東、高麗之北有個部族,名叫女真,族人取悍善戰,原來這遠顏阿骨打便是女真人。雖然言語不通,但茫茫雪海中遇到一個同半,總是歡喜,當下比劃手勢,告訴他還有一個同半,提起死虎,向阿紫躺卧之處走去。阿骨打拖了死虎,跟隨其後。

猛虎新死,血未凝結,蕭峯倒提虎身,割開虎喉,將虎血灌入阿紫口中。阿紫睜開來,卻能嚥虎血,喝了十餘口才罷。蕭峯甚喜,撕下兩打虎腳,便在火堆上烤了起來。阿骨打見他空手撕爛虎身,如撕雞,這等手勁實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呆呆的瞧着他一雙手,看了半晌,伸手出掌去輕輕撫摸他手腕手臂,滿臉敬仰之爭。

後,蕭峯和阿骨打吃了個飽。阿骨打做手勢問起意,蕭峯打手勢説是挖掘人蔘替阿紫醫病,以致路。阿骨打哈哈大笑,一陣比劃,説道要人蔘容易緊,隨我去要多少有多少。蕭峯大喜,站起身來,左手抱起的阿紫,右手便提起了一頭死虎。阿骨打又是拇指一翹,贊他:“好大的氣力!”阿骨打對這一帶地勢甚,雖在大風雪中也不會路。兩人走了兩天,到第三天午間,蕭峯見雪地中腳印甚多。阿骨打連打勢,説道離族人已近。果然轉過兩山坳,只見東南方山坡上黑壓壓的紮了數百座獸皮營帳。阿骨打撮作哨,營帳中便有人了出來。

蕭峯隨阿骨打走近,只見每一度營帳前都生了火堆,火堆旁圍滿女人,在補獸皮、醃獵獸。阿骨打帶着蕭峯走向中間一座最大的營帳,挑帳而入。蕭峯跟去。帳中十餘人圍坐,正自飲酒,一見阿骨打,大志聲歡呼起來。阿骨打指着蕭峯,連比帶説,蕭峯瞧着他的模樣,料知他是在敍述自己空手斃虎的情形。眾人紛紛圍到蕭峯身邊,伸手翹起大拇指,不住口的稱讚。

正熱鬧間,走了一個買賣人打扮的漢人進來,向蕭峯道:“這位爺台,會説漢話麼?”蕭峯喜道:“會説,會説。”問起情由,原來此處是女真族長的帳幕。居中那黑鬚老者便是族長和哩布。他共有十一個兒子,個個英雄了得。阿骨打是他次子。這漢人名許卓誠,每年冬天到這裏來收購人蔘、皮,真到開方去。許卓誠會説女真話,當下便做了蕭峯的通譯。女真人與契丹人本來時相攻戰,但最敬佩的是英雄好漢。那完顏阿骨打明幹練,極得父親喜愛,族人對他也都甚是愛戴,他即沒口子的讚譽蕭峯,人人便也不以蕭峯是契丹人為嫌,待以上賓之禮。

阿骨打讓出自己的帳幕給蕭峯和阿紫居住。蕭峯推謝了幾句,阿骨打執意不肯。蕭峯見對方意誠,也就住了進去。當晚女真族人大擺筵席,歡蕭峯,那兩頭猛虎之,自也作了席上之珍。蕭峯半月來不沾酒,這時女真族人一皮袋、一皮袋的烈酒取將出來,蕭峯喝了一袋又是一袋,意志酣暢。女真人所釀的酒入口辛辣,酒味極劣,但子猛烈,常人喝不到小半袋便就醉了,蕭峯連盡十餘袋,卻仍是面不改。女真人以酒理宏大為真好漢,他如何空手殺虎,眾人並不親見,但這般喝酒,便十個女真大漢加起來也比不過,自是人人敬畏。許卓誠見對他敬重,便也十分奉承於他。蕭峯閒居無事,間和阿骨打同去打獵,天黑之後,便跟着許卓誠學説女真話。學得四五成後,心想自己是契丹人,卻不會説契丹説,未免説不過去,於是又跟他學契丹話。許卓誠多在各地行走,不論契丹話、西夏話、或女真話都説得十分利。蕭峯學話的本事並不總明,但女真話和契丹話都還較漢話容易,時既久,終於也能辭右可達意,不必再需通譯了。

匆匆數月,冬盡來,阿紫每以人蔘這糧,傷勢頗有起。女真人在荒山野嶺中挖得的人蔘,都是年深月久的上品,真比黃金也還貴重。蕭峯出獵一次,定能打得不少野獸,挽了參來給阿紫當飯吃。縱是豪富之家。如有一小姐這般吃參,只怕要吃窮了。蕭峯每仍須以內力助她運氣,其時每一兩次已足,不必像先前那般掌不離身。阿紫有時勉強也説幾句話,但四肢乏力,無法動彈,一切起居飲食,全由蕭峯照料。他念及阿朱的深情,甘任其勞,反覺多服待阿紫一次,便多答了阿朱一分,心下反覺欣

這一阿骨打率領了十餘名族人,要到北山嶺去打大熊,邀蕭峯同去,説道大熊皮既厚,油脂又多,熊掌肥美,熊膽更於治傷極具靈效。蕭峯見阿紫神甚好,自己儘可放心出獵,便欣然就道。一行人天沒亮便出發了,直趨向北。

其時已是初夏,冰雪消融,地下泥濘,森林中滿是爛枝爛葉,甚是難行,但這些女真人腳力輕健,仍走極快。到得午間,一名老獵人叫了起來:“熊!熊”各人順着他所指之處瞧去,只是遠處爛泥地中一大大的腳印,隔不多遠,又是一個,正是大熊的足跡。眾人興高采烈,跟着腳印追去。

大熊的腳掌踏在爛泥之中,深及數寸,便小孩也會跟蹤,一行人大聲吆喝,快步而前。只見腳印一路向西,後來離了泥濘的森林,來到草原之上,眾人奔得更加快了。

正奔馳間,忽聽得馬蹄聲大作,前面塵頭飛揚,一大隊人馬疾馳而來。但見一頭大黑熊轉身奔來,後面七八十人各乘高頭大馬,吆喝追逐,這些人有的手執長矛,有的掌着弓箭,個個神情剽悍。

阿骨打叫道:“是契丹人!他們人多,快走!快走!”蕭峯聽説是自己族人,心走親近之意,見阿骨打等轉身奔跑,他卻並不便行,站着看個明白。

那些契丹人叫了起來:“女真蠻子,放箭!放箭!”只聽颼颼之聲不絕羽箭紛紛來。蕭峯心下着惱:“怎地沒來由的一見面便放箭,也不問個清楚。”幾枝箭到身前,都給他伸手撥落。卻叫得“阿的一聲慘叫,那女真老獵人背心中箭,伏地而死。

阿骨打領眾人奔到一土坡之後,伏在地下,彎弓搭箭,也倒了兩名契丹人。蕭峯處身其間,不知幫哪一邊才好。

契丹人的羽箭一一拍落,大聲叫道:“幹什麼啊?”為什麼話也沒説,便動手殺人!阿骨打在坡叫道:“蕭峯,蕭峯,快來他們不知你是契丹人!”便在此時,兩名契丹人着長矛,縱馬向蕭峯直衝過來,雙矛齊起,分從左右剌到。

蕭峯願傷害自己族人,雙手分別抓住矛杆,輕輕一抖,兩名契丹倒撞下馬。蕭峯以矛杆挑起二人身子擲出。那二人在半空中啊啊大叫,飛回本陣,摔在地下,半響爬不下起來。阿骨打等女真人大聲叫好。

契丹人中一個紅袍中年漢子大聲吆喝,發施號令。數十名契丹人展開兩翼,包抄過來,去攔截阿骨打等人的後路。那紅袍人身周,尚擁着數十人。

阿骨打見勢頭不妙,大聲呼嘯,招呼族人和蕭峯逃走。契丹人箭如雨下,又倒了幾名女真人。女真獵人強弓硬弩,箭無虛發,頃刻間也死了十來名契丹騎士,只是寡不敵眾,邊邊逃。

蕭峯見這些契丹人蠻不講理,雖説是自己族人,卻也顧不得了,搶過一張硬弓,颼颼颼颼,連發四箭,每一枝箭都在一名契丹我的肩頭或是大腳,四人都摔下馬來,卻沒送命。這紅袍人幾聲吆喝,那些契丹人縱馬追來,極勇悍。

蕭峯眼見同來的夥伴之中,只有阿骨打和五名青年漢還在一面奔逃,一面放箭,其餘的都已被契丹人死。大草原上無處隱蔽,看來再鬥下去,連阿骨打都要被殺。這些時候來女真人對自己待若上賓,倘連好朋友遇到危難也不能保護,還説什麼英雄好漢?但若大殺一陣,將這些契丹人殺得知難而退,勢必多傷本族族人的命,只有擒住這個為首的紅袍人,他下令退卻,方能使兩下罷鬥。

他心念已定,以契丹語大聲叫道:“喂,你們快退回去!如果再不退兵,我可要不客氣了。”呼呼呼三聲響處,三枝長矛面擲來。蕭峯心道:“你這些人當真不知好歹!”身形一矮,向那紅袍人疾衝過去。阿骨打見他涉險,叫道:“使不得,蕭峯快回來!”蕭峯不理,一股勁的向前急奔。從契丹人紛紛呼喝,長矛羽箭都他身上招呼。蕭峯接過一枝長矛,折為兩截,拿了半截矛身,便如是一把長劍一般,將來的兵刃一一撥開,步懷履如飛,直搶到那紅袍人馬前。

那紅袍人滿腮虯髯,神情威武,見蕭峯功到,竟毫不驚慌,從左右護衞手中接過三枝標搶,颼的一搶向蕭峯擲來。蕭峯一伸手,便接住了標槍,待第二枝槍到,又已接住。他雙臂一振,兩枝標搶而出,將紅袍人的左右護衞剌下馬來。紅袍人喝道:“好本事!”第三槍面又已擲到。蕭峯左掌上伸,撥轉槍頭,借力打力,那標槍如風,入了紅袍人坐騎的口。

那紅袍人叫聲“啊喲!”躍離馬背。蕭峯猱身而上,左臂伸出,已抓住他右肩。只聽得背後金刃剌風,他足下一點,向前彈出丈餘,託託兩聲響,兩枝長矛入了地下。蕭峯抱着那紅袍人向左躍起,落在一名契丹騎士身後,將他一掌打落馬背,便縱馬馳開。

那紅袍人揮拳歐擊蕭峯面門。蕭峯左臂只一挾,那人便動彈不得。蕭峯喝道:“你叫他們退去,否則當場便挾死了你。”紅袍人無奈,只得叫道:“大家退開,不用鬥了。”契丹人紛份搶到蕭峯身前,想要救人。蕭峯以斷矛矛頭對準紅袍人的右頰,喝道:“要不要剌死了他?”一名契丹老者喝道:“快開咱們道領,否則立時把你五馬分屍。”蕭峯哈哈大笑,呼的一掌,向那老者凌空劈了過去。他這一掌意在立威,嚇倒眾人,以免多有殺傷,是以手上的勁使得十足,但聽得砰的一聲巨響,那契丹老漢為掌力所,從馬背上直飛了出去,摔出數丈之外,口中狂噴鮮血,眼見不活了。

眾超丹人從未見過這等劈空掌的神技,掌力無影無蹤,猶如妖法,不約而同的一齊勒馬退後,神驚恐異常,只怕蕭峯向自己一掌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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