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馬疾香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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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飛刀!放飛刀!”跟着玎當嗆啷一陣亂響,他身子又是一揚,馬蹄聲響,已是身在馬背,只是手腳都被縛住了,卻彈不得。

只覺自己後頸靠在一人身上,鼻中聞到陣陣幽香,正是那黑衣女郎身上的香氣。蹄聲得得,既輕且穩,敵人的追逐喊殺聲已在身後漸漸遠去。黑玫瑰全身黑,那女郎全身黑衣,黑夜中一團漆黑,睜眼什麼都瞧不見,惟有一股芬馥之氣繚繞鼻際,更增幾分詭秘。

黑玫瑰奔了一陣,敵人喧叫聲已絲毫不聞。段譽道:“姑娘,沒料到你這麼好本事,請放我起來吧。”黑衣女郎哼了一聲,並不理睬。段譽手腳給帶子緊緊縛住了,黑玫瑰每跨一步,帶子束縛處便收緊一下,手腳步越來越痛,加之腳高頭低,斜懸馬背,頭腦中一陣陣的暈眩,當真説不出的難受,又道:“姑娘,快放了我!”突然間拍的一聲,臉上熱辣辣的已吃了一記耳光。那女郎冷冰冰的道:“別羅唆,姑娘沒問你,不許説話!”段譽怒道:“為什麼?”拍拍兩下,又接連吃了兩記耳光。這兩下更加沉重,只打得他右耳嗡嗡作響。

段譽大聲叫道:“你動不動便打人,快放了我,我不要跟你在一起。”突覺身子一揚,砰的一聲,摔到了地下,可是手足均被帶子縛住,帶子的另一端仍是握在那女郎手中,段譽便被黑玫瑰拉着,在地下橫拖而去。

那女郎口中低喝,命黑玫瑰放慢腳步,問道:“你服了麼?聽我的話了麼?”段譽大聲道:“不服,不服!不聽,不聽!適才我死在臨頭,尚自不懼。你小小折磨我一下,我怕…我怕…”他本想要説“我怕什麼?”但此時恰好被拉過路上兩個土丘,連拋兩下,將兩句“什麼”都咽在口中,説不出來。

黑衣女郎冷冷的道:“你怕了吧!”一拉綵帶,將他提上馬背。段譽道:“我是説‘我怕什麼?’當然不怕!快放了我,我不願給你牽着走!”那女郎中哼的一聲,道:“在我面前,誰有説話的份兒?我要折磨你,便要治得你死去活來,豈是‘小小折磨’這麼便宜?”説着左手一送,又將他拋落馬背,着地拖行。

段譽心下大怒,暗想:“這些人口口聲聲罵你小賤人,原來大有道理。”叫道:“你再不放手,我可要罵人了。”那女郎道:“你有膽子便罵。我這一生之中,給人罵得還不夠麼?”段譽聽她最後這句話頗有悽苦之意,一句“小賤人”剛要吐出口來,心中一軟,便即忍住。

那女郎等了片刻,見他不再作聲,説道:“哼,料你也不敢罵!”段譽道:“我聽你説得可憐,不忍心罵,難道還怕了你不成?”那女郎一聲呼哨,催馬快行,黑玫瑰放開四蹄,急奔起來。這一來段譽可就苦了,頭臉手足給道上的少石擦得鮮血淋漓。那女郎叫道:“你投不投降?”段譽大聲罵道:“你這不分好歹的潑辣女子!”那女郎道:“我本是潑辣女子,用得着你説?我自己不知道麼?”段譽道:“我…我…對你…對你…一片好心…”突然腦袋撞上路邊一塊突出的石頭,登時昏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覺頭上一陣清涼,便醒了過來,接着口中汨汨進水,他急忙閉口,卻忍不住咳嗽起來。這一來口鼻之中入水更多。原來他仍被縛在馬後拖行,那女郎見他昏暈,便縱馬穿過一條小溪,令他冷水浸身,便即醒轉。幸好小溪甚窄,黑玫瑰幾步間便跨了過去。段譽衣衫濕透,腹中又被水灌得脹脹地,全身到處是傷,當真説不出的難受。

那女郎中勒住了馬,要看看他是否尚未醒轉。其時晨光曦微,東方已現光亮,卻見他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怒氣衝衝的瞪視着她,那女郎怒道:“好啊,你明明沒昏過去,卻裝死跟我鬥法。咱們便鬥個明白,瞧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説着躍下馬來,輕輕一縱,已在一株大樹上折了一樹枝,刷的一聲,在段譽臉上了一記。

段譽這時首次和她正面朝相,見她臉上蒙了一張黑布面幕,只出兩個眼孔,一雙眼亮如點漆,向他來。段譽微微一笑,心道:“自然是你厲害。你這潑辣婆娘,有誰厲害得過你?”那女郎道:“這當口虧你還笑得出!你笑什麼?”段譽向她裝個鬼臉,裂嘴又笑了笑。那女郎揚手拍拍拍的連了七八下。段譽早將生死置之度外,洋洋不理,奮力微笑。只是這女郎落手甚是陰毒,樹枝每一下都打在他身上最吃痛的所在,他幾次忍不住要叫出聲來,終於強自剋制住了。

那女郎見他如此倔強,怒道:“好!你裝聾作啞,我索叫你真的做了聾子。”伸手入懷,摸出一柄匕首來,刃鋒長約七寸,寒光一閃一閃,向着他走近兩步,提起匕首對準他左耳,喝道:“你有沒聽見我的説話?你這隻耳朵還要不要了?”段譽仍是不理。那女郎眼兇光,一提手,匕首便要往他耳中刺落。

段譽大急,叫道:“喂,你真刺還是假刺?你刺聾了我耳朵,有本事治得好嗎?”那女郎呸的一聲,説道:“姑娘殺了人也治得活,你若不信,那就試試。”段譽忙道:“我信,我信!那倒不用試了。”那女郎見他開口説話,算是服了自己,也就不再折磨他了,提起他放上馬鞍,自己躍進上馬背,這一次居然將他放得頭高腳低,優待了些。段譽不再受那倒懸之苦,手足被縛處雖仍疼痛,但比之適才在地下橫拖倒曳,卻已有天淵之別,也就不敢再説話惹她生氣。

行得大半個時辰,段譽內急起來,想要那女郎放他解手,但雙手被縛,無法打手勢示意,何況縱然雙手自由,這手勢實在也不便打,只得説道:“我要解手,請姑娘放了我。”那女郎道:“好啊,現下你不是啞巴了?怎地跟我説話了?”段譽道:“事出無奈,不敢褻瀆姑娘,姑娘身上好香,我倘成了‘臭小子’,豈不大煞風景?”那女郎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心想事到如今,只得放他,於是拔劍割斷了縛住他手足的帶子,自行走開。

段譽給她縛了大半天,手足早已麻木不仁,動彈不得,在地下滾動了一會,方能站立,解完了手,見黑玫瑰站在一旁吃草,甚是馴順,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悄悄跨上馬背,黑玫瑰也並不抗拒。段譽一提馬繮,縱馬向北奔馳。

那女郎聽到蹄聲,追了過來,但黑玫瑰奔行神速無比,那女郎輕功再高,也追它不上。段譽拱手道:“姑娘,後會有期。”只説得這幾個字,黑玫瑰已竄出二十餘丈之外。他回過頭來,只見那女郎的身子已被樹木擋住,他得這女魔頭的毒手,心下快無比,口中連連催促:“好馬兒,乖馬兒!快跑,快跑!”黑玫瑰奔出裏許,段譽心想:“耽擱了這麼一天,不知是否還來得及相救鍾姑娘?路上只有不吃飯,不睡覺,拚命的跑了,但不知黑玫瑰能不能挨?”正遲疑間,忽聽得身後遠遠傳來一聲清嘯。

黑玫瑰聽得嘯聲,立時掉頭,從來路奔了回去。段譽大吃一驚,忙叫:“好馬兒,乖馬兒,不能回去。”用力拉繮,要黑玫瑰轉頭。不料黑玫瑰的頭雖被繮繩拉得偏了,身子還是筆直的向前直奔,全不聽他指揮。

瞬息之間,黑玫瑰已奔到了那女郎身前,直立不動。段譽哭笑不得,神極是尷尬。那女郎冷冷的道:“我本不想殺你,可是你私自逃走不算,還偷了我的黑玫瑰,這還算是大丈夫嗎?”段譽跳下馬來,昂然道:“我又不是你奴僕,要走便走,怎説得上‘私自逃走’四字?黑玫瑰是你先前借給我的,我並沒還你,可算不得偷。你要殺就殺好了。曾子曰:‘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我自反而縮,自然是大丈夫。”那女郎道:“什麼縮不縮的?你縮頭我也是一劍。”顯然不懂段譽這些引經據典的言語,手握劍柄,將長劍從鞘中出半截,説道:“你如此大膽,難道我真的不敢殺你?你倚仗誰的勢頭,一再撞於我?”段譽道:“我對姑娘事事無愧於心,要倚仗誰的勢頭來了?”那女郎中兩道清冷的眼光直向他,段譽和她目光相對,毫無畏縮之意。兩人相向而立,凝視半晌,刷的一聲,那女郎還劍入鞘翅,喝道:“你去吧!你的腦袋暫且寄存在你脖子上,等得姑娘高興,隨時來取。”段譽本已拚着必死之心,沒料到她竟會放過自己,一怔之下,也不多説,轉身一跛一拐的去了。

他走出十餘丈,仍不聽見馬蹄之聲,回頭一望,只見那女郎兀自怔怔的站着出神,心想:“多半她又在想什麼歹毒主意,像貓耍耗子般,要將我戲個夠,這才殺我。好吧,反正我也逃不了,一切只好由她。”那知他越走越遠,始終沒聽到那女郎騎馬追來。

他接連走上幾條岔道,這才漸漸放心,心下稍寬,頭臉手足擦破處便痛將起來,尋思:“這姑娘脾氣如此古怪,説不定她父母雙亡,一生遭逢無數不幸之事。也説不定她相貌醜陋無比,以致不肯以面目示人,倒也是個可憐之人。啊喲,鍾夫人那隻黃金鈿盒卻還在她身邊。”可是要回去向她取還,卻無論如何不敢了,心想:“我見了爹爹,最多答允跟他學武功,爹爹自然會去救鍾姑娘,就算爹爹不親自去,派些人去便是,這隻金盒也沒多大用處。只是我沒了坐騎,這般徒步而去大理,勢必半路上毒發而死。鍾姑娘苦待救援,渡如年,她如見我既不回去,她父親又不來相救,只道我沒給她送信。好歹我得趕到無量山去,和她死在一塊,也好教她明白我決不相負之意。”心意已決,當即辨明方向,邁開大步,趕向無量山去。這瀾滄江畔荒涼已極,連走數十里也不見人煙。這一他唯有采些野果充飢,晚間便在山坳中胡亂睡了一覺。

第二午後,經另一座鐵索橋,重渡瀾滄江,行出二十餘里後,到了一個小市鎮上。他懷中所攜銀兩早在跌入深谷時在峭壁間失去。自顧全身衣衫破爛不堪,肚中又十分飢餓,想起帽子上所鑲的一塊碧玉是貴重之物,於是扯了下來,拿到鎮上唯一的一家米店去求售。米店本不是售玉之所,但這鎮上只有這家米店較大,那店主見他氣概軒昂,倒也不敢小覷了,卻不識得寶玉的珍貴,只肯出二兩銀子相購。段譽也不理會,取了二兩銀子,想去買套衣巾,小鎮上並無沽衣之肆,於是到飯鋪中去買飯吃。

在板凳上坐落,兩個膝頭登時便從褲子破孔中了出來,長袍的前後襟都已撕去,褲子後也有幾個大孔,股角到凳面,但覺涼颼颼地,心想:“這等光股的模樣實在太不雅觀,該當及早設法才是。”飯店主人端上飯菜,説道:“今兒不逢集,沒魚沒,相公將就吃些青菜豆腐下飯。”段譽道:“甚好,甚好。”端起飯碗便吃。他一生錦衣玉食,今光着股吃此糲,只因數沒飯下肚,全憑野果充飢,雖是青菜豆腐,卻也吃得十分香甜。

吃到第三碗飯時,忽聽得店門外有人説道:“娘子,這裏倒有家小飯店,且看有什麼吃的。”一個女子聲音笑道:“瞧你這副吃不飽的饞相兒。”段譽聽得聲音好,立時想到正是無量劍的幹光豪與他那葛師妹,心下驚慌,急忙轉身朝裏,暗想:“怎麼叫起‘娘子’來了?嗯,原來做了夫啦。我這一卦是‘無妄卦’,‘六三,無忘之災;或擊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這位幹老兄得了老婆,我段公子卻又遇上了災難。”只聽幹光豪笑道:“新婚夫,怎吃得飽?”那葛師妹啐了一口,低聲笑道:“好沒良心!要是老夫老,那就飽了?”語音中滿含蕩意。兩人走進飯店坐落,幹光豪大聲叫道:“店家,拿酒飯來,有牛先給切一盆…咦!”段譽只聽得背後腳步聲響,一隻大手搭上了右肩,將他身子扳轉,登時與幹光豪面面相對。段譽苦笑道:“幹老兄,幹大嫂,恭喜你二位百年好合,白首偕老,無量劍東宗西宗合併歸宗。”幹光豪哈哈大笑,回頭向那葛師妹望了一眼,段譽順着他目光瞧去,見那葛師妹一張鵝蛋臉,左頰上有幾粒白麻子,倒也頗有幾分姿。只見她滿臉差愕之,漸漸的目兇光,低沉着嗓子道:“問個清楚,他怎麼到這裏來啦啦?附近有無量劍的人沒有?”幹光豪臉上登時收起笑容,惡狠狠地道:“我娘子的話你聽見了沒有?快説。”段譽心想:“我胡説八道一番,最好將他們嚇得快快逃走。否則這二人非殺了我滅口不可。”説道:“貴派有四位師兄,手提長劍,剛才匆匆忙忙的從門外走過,向東而去,似乎是在追趕什麼人。”幹光豪臉大變,向那葛師妹道:“走吧!”那葛師妹站起身來,右掌虛劈,作個殺人的姿式。幹光豪點點頭,拔出長劍,逕向段譽頸中斬落。

這一劍來得好快,段譽見到那葛師妹的手勢,便知不妙,早已縮身向後,可是仍然避不開,眼見白刃及頸,突然間嗤的一聲輕響,幹光豪仰天便倒,長劍手擲出。跟着又是嗤的一聲。那葛師妹正要跨出店門,聽得幹光豪的呼叫,還沒來得及轉頭察看,便已摔倒在門檻上。兩人都是身子扭了幾下,便即不動。只見幹光豪喉頭了一枝黑小箭,那葛師妹則是後頸中箭。聽這嗤嗤兩聲,正是那黑衣女郎昨晚滅燭退敵的發暗器之聲。

段譽又驚又喜,回過頭來,背後空蕩蕩地並無一人。卻聽得店門外噓溜溜一聲馬嘶,果見那黑衣女郎騎了黑玫瑰緩緩走過。

段譽叫道:“多謝姑娘救我!”搶出門去。那女郎中一眼也沒瞧他,自行策馬而行。段譽道:“若不是你發了這兩枚短箭,我這當兒腦袋已不在脖子上啦。”那女郎仍不理睬。

店主人追將出來,叫道:“相…相公,出…出了人命啦!可不得了啊!”段譽道:“啊喲,我還沒給飯錢。”伸手要去掏銀子,卻見黑玫瑰已行出數丈,叫道:“死人身上有銀子,他們擺喜酒請客,你自己拿吧!”急急忙忙的追到馬後。

那女郎策馬緩行,片刻間出了市鎮。段譽緊緊跟隨,説道:“姑娘,你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不如去連鍾姑娘也一併救了吧。”那女郎冷冷的道:“鍾靈是我朋友,我本來要去救她。可是我最恨人家求我。你求我去救鍾靈,我就偏偏不去救了。”段譽忙道:“好,好。我不求姑娘。”那女郎道:“可是你已經求過了。”段譽道:“那麼我剛才説過的不算。”那女郎道:“哼,你是男子漢大丈夫,説過的話怎能不算?”段譽心道:“先前我在她面前老是自稱大丈夫,她可見了怪啦,説不得,為了救鍾姑娘一命,只好大丈夫也不做了。”説道:“我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我…我是全靠姑娘救了一條小命的可憐蟲。”那女郎嗤的一聲笑,向他打量片刻,説道:“你對鍾靈這小鬼頭倒好。昨晚你寧可命不要,也是非充大丈夫不可,這會兒居然肯做可憐蟲了。哼,我不去救鍾靈。”段譽急道:“那…那又為什麼啊?”那女郎道:“我師父説,世上男人就沒一個有良心的,個個都會花言巧語的騙女人,心裏淨是不懷好意。男人的話一句也聽不得。”段譽道:“那也不盡然啊,好像…好像…”一時舉不出什麼例子,便道:“好像姑娘的爹爹,就是個大大的好人。”那女郎道:“我師父説,我爹爹就不是好人!”段譽眼見那女郎催得黑玫瑰越走越快,自己難以追上,叫道:“姑娘,慢走!”突然間人影幌動,道旁林中竄出四人,攔在當路。黑玫瑰斗然停步,倒退了兩步。只見這四人都是年輕女子,一的碧綠斗篷,手中各持雙鈎,居中一人喝道:“你們兩個,便是無量劍的幹光豪與葛光佩,是不是?”段譽道:“不是,不是。幹光豪和葛姑娘,早已那個…那個了。”那女子道:“什麼那個、那個了?你二人一男一女,年紀輕輕,結伴同行,瞧模樣定是私奔,還不是無量劍幹葛兩個叛徒?”段譽笑道:“姑娘説話太也無理。葛光佩臉上有麻子點兒,這位姑娘卻是花容月貌,大大不同。”那女子向黑衣女郎喝道:“把面罩拉下來!”驀地裏嗤嗤嗤嗤四聲,黑衣女郎發出四枚短箭,錚錚兩響,兩個女子揮鈎格落,另外兩女子卻中箭倒地。這四箭出之前全無徵兆,去勢又是快極,居然仍有兩箭未中。黑衣女郎立即躍下馬背,身在半空時已拔劍在手,左足一着地,右足立即跨前,刷刷兩劍,分攻兩名女子。兩女也正揮鈎攻上,一女抵擋黑衣女郎,另一名女子鈎向段譽刺去。

段譽“啊喲”一聲,鑽到了黑玫瑰肚子底下。那女子一怔,萬萬料不到此人竟會出此怪招,正鈎到馬底去刺段譽,背心上一痛,登時摔倒,卻是黑衣女郎乘機了她一箭。但便是這麼一分神,黑衣女郎左臂已被敵人鈎中,嘶的一聲響,拉下半隻袖子,出雪白的手臂,臂上劃出一條尺來長的傷口,登時鮮血淋漓。

黑衣女郎揮劍力攻。但那使鈎女子武功着實了得,雙鈎揮動,招數巧妙,酣鬥片刻,黑衣女郎左腿中鈎,劃破了褲子。她連兩箭,都被對方揮鈎格開。那女子連聲喝問:“你是什麼人?你劍法不是無量劍的!”黑衣女郎不答,劍招加緊,突然“啊”的一聲叫,長劍補單鈎鎖住,敵人手腕急轉,黑衣女郎把捏不住,長劍手飛出,急忙躍開。那使鈎女子雙鈎連刺,卻都被她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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