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老魔小丑豈堪一擊勝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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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百川等忙轉向嚮慕容復奔去。慕容復運轉內息,不待鄧百川等奔到,已然翻身站起。他臉如死灰,一伸手,從包不同間劍鞘中拔出長劍,跟着左手劃個圈子,將鄧百川等擋在數尺之外,右手手腕翻轉,橫劍便往脖子中抹去。王語嫣大叫:“表哥,不可…”便在此時,只聽得破空聲大作,一件暗器從十餘丈外飛來,橫過廣場,撞向慕容復手中長劍,錚的一聲響,慕容復長劍
手飛出,手掌中滿是鮮血,虎口已然震裂。
慕容復震駭莫名,抬頭往暗處來處瞧去,只見山坡上站着一個灰衣僧人,臉蒙灰布。
那僧人邁開大步,走到慕容復身邊,問道:“你有兒子沒有?”語音頗為蒼老。
慕容複道:“我尚未婚配,何來子息?”那灰衣僧森然道:“你有祖宗沒有?”慕容復甚是氣惱,大聲道:“自然有!我自願就死,與你何干?士可殺不可辱,慕容復堂堂男子,受不得你這些無禮的言語。”灰衣僧道:“你高祖有兒子,你曾祖、祖父、父親都有兒子,便是你沒有兒子!嘿嘿,大燕國當年慕容、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何等英雄,卻不料都變成了絕種絕代的無後之人!”慕容、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諸人,都是當年燕國的英主名王,威震天下,創下轟轟烈烈的事業,正是慕容復的列祖列宗。他在頭昏腦脹、怒發如狂之際突聽得這四位先人的名字,正如當頭淋下一盆冷水,心想:“先父昔年諄諄告誡,命我以興復大燕為終生之志,今我以一時之忿,自尋短見,我鮮卑慕容氏從此絕代。我連兒子也沒有,還説得上什麼光宗復國?”不由得背上額頭全是冷汗,當即拜伏在地,説道:“慕容復見識短絀,得蒙高僧指點
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灰衣僧坦然受他跪拜,説道:“古來成大功業者,哪一個不歷盡千辛萬苦?漢高祖有白登求和之困,唐高祖有降順突厥之辱,倘若都似你這麼引劍一割,只不過是個心窄氣狹的自了漢罷了,還談得上什麼開國建基?你連勾踐、韓信也不如,當真是無知無識之極。”慕容復跪着受教,悚然驚懼:“這位神僧似乎知道我心中抱負,居然以漢高祖、唐高祖這等開國之主來相比擬。”説道:“慕容復知錯了!”灰衣僧道:“起來!”慕容復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
灰衣僧道:“你姑蘇慕容氏的家傳武功神奇奧,舉世無匹,只不過你沒學到家而已,難道當真就不及大理國段氏的“六脈神劍”了?瞧仔細了!”伸出食指,凌虛點了三下。
這時段正淳和巴天石二人站在段譽身旁,段正淳已用一陽指封住段譽傷口四周道,巴天石正要將判官筆從他肩頭拔出來,不料灰衣僧指風點處,兩人
口一麻,便即摔倒,跟着那判官筆從段譽肩頭反躍而出,拍的一聲,
入地下。段正淳和巴天石摔倒後,立即翻身躍起,不
駭然。這灰衣僧顯然是手下留情,否則這兩個虛點便已取了二人
命。
只聽那灰衣僧朗聲説道:“這便是你慕容家的‘參合指’!當年老衲從你先人處學來,也不過一知半解,學到一些皮而已,慕容氏此外的神妙武功不知還有多少。嘿嘿,難道憑你少年人一點兒微末道行,便創得下姑蘇慕容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大名麼?”羣雄本來震於“姑蘇慕容”的威名,但見慕容復一敗於段譽,再敗於蕭峯,心下都想:“見面不如聞名!雖不能説
得虛名,卻也不見得驚世絕俗,藝蓋當代。”待見那灰衣僧顯示了這一手神功,又聽他説只不過學得慕容氏“參合指”的一些皮
,不
對“姑蘇慕容”四字重生敬意。只是人人心中奇怪:“這灰衣僧是誰?他和慕容氏又是什麼干係?”灰衣僧轉過衣來,向着蕭峯合什説道:“喬大俠武功卓絕,果然名不虛傳,老衲想領教幾招!”蕭峯早有提防,當他合什施禮之時,便即抱拳還禮,説道:“不敢!”兩股內力一撞,二人身子同時微微一晃。
便在此時,半空中忽見一條黑衣人影,如一頭大鷹般撲將下來,正好落在灰衣僧和蕭峯之間。這人驀地裏從天而降,突兀無比,眾人驚奇之下,一齊呼喊起來,待他雙足落地,這才長清,原來他手中拉着一條長索,長索的另一端系在十餘丈外的一株大樹頂上。只見這人光頭黑髮,也是個僧人,黑布蒙面,只出一雙冷電般的眼睛。
黑衣灰衣二僧相對而立,過了好一陣,始終誰都沒開口説話。羣雄見這二僧身材都是甚高,只是黑衣僧較為魁梧,灰衣僧則極瘦削。
只有蕭峯卻又是喜歡,又是,他從這黑衣僧揮長索遠掠而來的身法之中,已認出便是那
在聚賢莊救他
命的黑衣大漢。當時那黑衣大漢頭戴氈帽,身穿俗家衣衫,此刻則已換作僧裝。此刻聚在少室山的羣雄之中,頗有不少當
曾參與聚賢莊之會,只是其時那黑衣大漢一瞥即逝,誰都沒看清他的身法,這時自然也認他不出。
又過良久,黑衣灰衣二僧突然同時説道:“你…”但這“你”字一出口,二僧立即住口。再隔半響,那灰衣僧才道:“你是誰?”黑衣僧道:“你又是誰?”羣雄聽黑衣僧説了這兩個字,心中都道:“這和尚聲音蒼老,原來也是個老僧。”蕭峯聽到這聲音正是當那大漢在荒山中教訓他的聲調,一顆心劇烈跳動,只想立時便上前相認,叩謝救命之恩。
那灰衣僧道:“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數十年,為了何事?”黑衣僧道:“我也正要問你,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數十年,又為了何事?”二僧這幾句話一出口,少林羣僧自玄慈方丈以下無不大詫異,各人面面相覷,都想:“這兩個老僧怎麼在本寺已有數十年,我卻絲豪不知?難道當真有這等事?”只聽灰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為了找尋一些東西。”黑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也為了找尋一些東西。我要找的東西,已經找到了,你要找的,想來也已找到。否則的話,咱們三場較量,該當分出了高下。”灰衣僧道:“不錯。尊駕武功了得,實為在下生平罕見,今
還再比不比?”黑衣僧道:“兄弟對閣下的武功也十分佩服,便再比下去,只怕也不晚分出勝敗。”眾人忽聽這二僧以“閣下、兄弟”口吻相稱,不是出家人的言語,更加摸不得頭腦。
灰衣僧道:“你我互相欽服,不用再較量了。”黑衣僧道:“甚好。”二僧點了點頭,相偕走到一株大樹之了,並肩而坐,閉上了眼睛,便如入定一般,再也不説話了。
慕容復又是慚愧,又是,尋思:“這位高僧識得我的先人,不知相識的是我爺爺,還是爹爹?今後興復大事,勢必請這高僧詳加指點不可,今
可決不能
臂失之。”當下退在一旁,不敢便去打擾,要待那灰衣僧站起身來,再上去叩領教益。
王語嫣想到他適才險些自刎,這時候兀自驚魂未定,拉着他的衣袖,淚水涔涔而下。慕容復心厭煩,不過究是一番好意,便也不便甩袖將她摔開。
灰衣黑衣二僧相繼現身,直到偕赴樹下打坐,虛竹和丁秋始終在劇鬥不休。這時羣雄的目光又都轉到他二人身上來。
靈鷲四姝中的菊劍忽然想起一事,走向那十八名契丹武士身前,説道:“我主人正在和人相鬥,須得喝點兒酒,力氣才得大增。”一名契丹武士道:“這兒酒漿甚多,姑娘儘管取用。”説着提起兩隻大皮袋。菊劍笑道:“多謝!我家主人酒量不大,有一袋也就夠了。”提起一袋烈酒,拔開了袋上木,慢慢走近虛竹和丁
秋相鬥之處,叫道:“主人,你給星宿老怪種生死符,得用些酒水吧!”橫轉皮袋,用力向前一送,袋中烈酒化作一道酒箭,向虛竹
去。梅蘭竹三姝拍手叫道:“菊妹,妙極!”忽聽得山坡後有一個女子聲音嬌滴滴地唱道:“一枝濃豔
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我乃楊貴妃是也,好酒啊好酒,奴家醉倒沉香亭畔也!”虛竹和丁
秋劇鬥良久,苦無制他之法,聽得靈鷲宮屬下男女眾人以他以‘生死符’對付,見菊劍以酒水
到,當即伸手一抄,抓了一把,只見山後轉出九個人來,正是琴顛康廣陵、棋魔範百齡、書呆苟讀、書狂吳領軍、神醫薛慕華、巧匠馮阿三、花痴石清
、戲
李傀儡等“函谷八友”這八人見虛竹和丁
秋拳來腳往,打得酣暢淋漓,當即齊聲大叫助威:“掌門師叔今
大顯神通,快殺了丁
秋,給我們祖師爺和師父報仇!”其時菊劍手中烈酒還在不住向虛竹
去,她武功平平,一部份竟噴向丁
秋。星宿老怪惡鬥虛竹,輾轉平了半個時辰,但覺對方妙着層出不窮,給他迫住了手腳,種種
術無法施展,陡然見到酒水
來,心念一動,左袖拂出,將酒水拂成四散飛濺的酒雨,向虛竹潑去。這時虛竹全身功勁行開,千千萬萬酒點飛到,沒碰到衣衫,便已給他內勁撞了開去,驀聽得“啊啊”兩聲,菊劍翻身摔倒。丁
秋將酒水化作雨點拂出來時,每一滴都已染上劇毒。菊劍站得較近,身沾毒雨,當即倒地。
虛竹關心菊劍,甚是惶急,卻不知如何救他才是,更聽得薛慕華涼叫:“師叔,這毒藥好生厲害,快制住老賊,他取解藥救治。”虛竹叫道:“不錯!”右掌揮舞,不絕向丁
秋進攻,左掌掌心中暗運內功,逆轉北冥真氣,不多時已將掌中酒水化成七八片寒冰,右掌颼颼颼連拍三掌。
丁秋乍覺寒風襲體,吃了一驚:“這小賊禿的陽剛內力,怎地徒然變了?”忙凝全力招架,猛地裏肩間“缺盆
”上微微一寒,便如碰上了一片雪花,跟着小腹“天樞
”、大腿“伏兔
”、上臂“天泉
”三處也覺涼颼颼地。丁
秋忙催掌力抵擋,忽然間後頸“天柱
”、背心“神道
”、後
“志室
”三處也是微微一涼,丁
秋大奇:“他掌力便再陰寒,也決不能繞了彎去襲我背後,何況寒涼處都是在
道之上,到底小賊禿有什麼古怪
門?可要小心了。”雙袖拂處,袖間藏腿,猛力向虛竹踢出。
不料右腳踢到半途,忽然間“伏兔”和“陽
”上同時奇癢難當,情不自
地“啊喲”一聲,叫了出來。右腳尖明明已碰到虛竹僧衣,但兩處要
同時發癢,右腳自然而然的垂了下來。他一聲“啊喲”叫過,跟着又是“啊喲,啊喲”兩聲。
眾門人高聲頌讚:“星宿老仙神通廣大,雙袖微擺,小妞兒便身中仙法倒地!”
“他老人家一蹬足天崩地裂,一搖手月無光!”
“星宿老仙大袖擺動,口吐真言,叫你旁門左道牛鬼蛇神,一個個死無葬身之地。”歌功頌德聲中,夾雜着星宿老仙“啊喲”又“啊喲”的一聲聲叫喚,實在大是不稱。眾門人乖的已愕然住口,大多數卻還是放大了噪門直嚷。
丁秋霎時之間,但覺缺盆、天樞、天兔、天泉、天柱、神道、志室七處
道中同時麻癢難當,直如千千萬萬只螞蟻同時在咬齧一般。這酒水化成的冰片中附有虛竹的內力,寒冰入體,隨即化去,內力卻留在他的
道經脈之中。丁
秋手忙腳亂,不斷在懷中掏摸,一口氣服了七八種解藥,通了五六次內息,
道中的麻癢卻只有越加厲害。若是換作旁人,早已滾倒在地,丁
秋神功驚人,苦苦撐持,腳步踉蹌,有如喝醉了酒一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雙手亂舞,情狀可怖已極。虛竹這七枚生死符乃烈酒所化,與尋常寒冰又自不同。
星宿派門人見到師父如此狼狽,一個個靜了下來,有幾個死硬之人仍在叫嚷:“星宿老怪正在運使大羅金仙舞蹈功,待會小和尚便知道厲害了。”
“星宿老仙一聲‘啊喲’,小和尚的三魂六魄便給叫去了一分!”但這等死撐面子之言,已説得毫不響亮。
李魄儡大聲唱道:“五花馬,千金襲,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哈哈,我乃李太白是也!飲中八仙,第一乃詩仙李太白,第二乃星宿老仙丁秋!”羣雄見到丁
秋醉態可掬的狼狽之狀,聽了李傀儡的言語,一齊轟笑。
過不多時,丁秋終於支持不住,伸手亂扯自己鬍鬚,將一叢銀也似的美髯扯得一
隨風飛舞,跟着便撕裂衣衫,
出一身雪白的肌膚,他年紀已老,身子卻兀自
壯如少年,手指到處,身上便鮮血迸
,用力撕抓,不住口的號叫:“癢死我了!癢死了!”又過一刻,左膘跪倒,越叫越是慘厲。
虛竹頗後悔:“這人雖然罪有應得,但所受的苦惱竟然這等厲害。早知如此,我知給他種上一兩片生死符,也就夠了。”羣雄見這個童顏鶴、神仙也似的武林高人,霎時間竟然形如鬼魅,嘶喚有如野獸,都不
駭然變
,連李魄儡也嚇得啞口無言。只有大樹下的黑衣灰衣二僧仍是閉目靜坐,直如不離聞。
玄慈方丈説道:“善哉,善哉!虛竹,你去解去了丁施主身上的苦難吧!”虛竹應道:“是!謹遵方丈法旨!”玄寂忽道:“且慢!方丈師兄,丁秋作惡多端,我玄難、玄痛兩位師兄都命喪其手,豈能輕易饒他?”康廣陵道:“掌門師叔,你是本派掌門,何必去聽旁人言語?我師祖、師父的大仇,焉可不報?”虛竹一時沒有主意,不知如何是好。薛慕華道:“師叔,先要他取解藥要緊。”虛竹點頭道:“正是。梅劍姑娘,你將鎮癢丸給他服上半粒。”梅劍應道:“是!”從懷中取出一個綠
小瓶,倒出一粒豆大的丸藥來,然見到丁
秋如顛如狂的神態,不敢走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