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微步轂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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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婉清低叫一聲:“段郎!”身子前撲,往劍尖上去,寧可死在他劍下,勝於受這挖目之慘。
左子穆縮劍向後,猛地裏手腕一緊,長劍把捏不住,手上飛,勢頭帶得他向後跌了兩步。三人都是一驚,不約而同抬頭向長劍瞧去。只見劍身被一條細長軟索捲住,軟索盡頭是
鐵桿,持在一個身穿黃衣的軍官手中。這人約莫三十來歲年紀,臉上英氣
人,不住的嘿嘿冷笑。葉二孃認得他是七
前與雲中鶴相鬥之人,武功頗為不弱,然而比之自己尚差了一籌,也不去懼他,只不知他的同伴是否也到了,斜目瞧去,果見另一個黃衣軍官站在左首,這人
間
着一對板斧。
葉二孃正要開言,忽聽得背後微有響動,當即轉身,只見東南和西南兩邊角上,各自站着一人,所穿服與先前兩人相同,黃衣着璞頭,武官打扮。東南角上的手執一對判官筆,西南角上的則手執
銅齊眉
,四人分作四角,隱隱成合圍之勢。
左子穆朗聲道:“原來宮中褚、古、傅、朱四大護衞一齊到了,在下無量劍左子穆這廂有禮。”説着向四人團團一揖。那持判官筆的衞護朱丹臣抱拳還禮,其餘三人卻並不理會。
那最先趕到的衞護褚萬里抖動鐵桿,軟索上所卷的長劍在空中不住幌動,陽光照耀下閃閃發光。他冷笑一聲,説道:“‘無量劍’在大理也算是個名門大派,沒想到掌門人竟是這麼一個卑鄙之徒。段公子呢?他在那裏?”木婉清本已決意一死,忽來救星,自是喜出望見外,聽他問到段公子,更是情切關心。
左子穆道:“段…段公子?是了,數之前,曾見過段公子幾面…現今卻不知…卻不知到那裏去了。”木婉清道:“段公子已給這婆娘的兄弟害死了。”説着手指葉二孃,又道:“那人叫做什麼‘窮兇極惡’雲中鶴,身材又高又瘦,好似竹竿模樣…”褚萬里大吃一驚,喝道:“當真?便是那人?”那手持
銅
的衞護傅思歸聽得段譽被人害死,悲怒
集,叫道:“段公子,我給你報仇。”
銅
向葉二孃當頭砸落。
葉二孃閃身避開,叫道:“啊喲,大理國褚古傅朱四大衞護我的兒啊,你們短命而死,我做孃的好不傷心!你們四個短命的小心肝,黃泉路上,等一等你的親孃葉二孃啊。”褚、古、傅、朱四人年紀也小不了她幾歲,她卻自稱親孃,‘我的兒啊’、‘短命的小心肝啊’叫將起來。
傅思歸大怒,一銅
使得呼呼風響,霎時間化成一團黃霧,將她裹在其中。
葉二孃雙手抱着左子穆的幼兒,在銅之間穿來
去的閃避,銅
始終打她不着。那孩兒大聲驚叫哭喊。左子穆急叫:“兩位停手,兩位停手!”另一個衞護從
間
出板斧,喝道:“‘無惡不作’葉二孃果然名不虛傳,侍我古篤誠領教高招。”人隨聲到,着地捲去,出手便是‘盤
錯節十八斧’絕招,左一斧,右一斧的砍她下盤。葉二孃笑道:“這孩子礙手礙腳,你先將他砍死了吧。”將手中孩子往下一送,向斧頭上
去。古篤誠吃了一驚,急忙收斧,不料葉二孃裙底一腿飛出,正中他肩頭,幸好他軀體
壯,捱了這一腿只略一踉蹌,並未受傷,立即撲上又打。葉二孃以小孩為護符,古篤誠和傅思歸兵刃遞出去時便大受牽制。
左子穆急叫:“小心孩子!這是我的小兒,小心,小心!傅兄,你這一打得偏高了。古兄,你的斧頭別…別往我孩兒身上招呼。”正混亂間,山背後突然飄來一陣笛聲,清亮
越,片刻間便響到近處,山坡後轉出一個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三綹長鬚,形貌高雅,雙手持着一枝鐵笛,兀自湊在嘴邊吹着。朱丹臣快步上前,走到他身邊,低聲説了幾句。那人吹笛不停,曲調悠閒,緩步向正自
斗的三人走去。猛地裏笛聲急響,只震得各人耳鼓中都是一痛。他十
手指一齊按住笛孔,鼓氣疾吹,鐵笛尾端飛出一股勁風,向葉二孃臉上撲去。葉二孃一驚之下轉臉相避,鐵笛一端已指向她咽喉。
這兩下快得驚人,饒是葉二孃應變神速,也不有些手足無措,百忙中
肢微擺,上半身硬硬生生的向後讓開尺許,將左山山往地下一拋,伸手便向鐵笛抓去。寬袍客不等嬰兒落地,大袖揮出,已捲起了嬰兒。葉二孃剛抓到鐵笛,只覺笛上燙如紅炭,吃了一驚:“笛上敷有毒藥?”急忙撒掌放笛,躍開幾步。寬袍客大袖揮出,將山山穩穩的擲向左子穆。
葉二孃一瞥眼間,見到寬袍客左掌心殷紅如血,又是一驚:“原來笛上並非敷有毒藥,乃是他以上乘內力,燙得鐵笛如同剛從熔爐中取出來一般。”不由自主的又退了數步,笑道:“閣下武功好生了得,想不到小小大理,竟有這樣的高人。請問尊姓大名?”那寬袍客微微一笑,説道:“葉二孃駕臨敝境,幸會,幸會。大理國該當一盡地主之誼才是。”左子穆抱住了兒子,正自驚喜集,衝口而出:“尊駕是高…高君候麼?”那寬袍客微笑不答,問葉二孃道:“段公子在那裏?還盼見告。”葉二孃冷笑道:“我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會説。”突然縱身而起,向山峯飄落。寬袍客道:“且慢!”飛身追去,驀地裏眼前亮光閃動,七八件暗器連珠般擲來,分打他頭臉數處要害。寬袍客揮動鐵笛,一一擊落。只見她一飄一幌,去得已遠,再也追不上了。再瞧落在地下的暗器時,每一件各不相同,均是懸在小兒身上的金器銀器,或為長命牌,或為小鎖片,他猛地想起:“這都是被她害死的眾小兒之物。此害不除,大理國中不知更將有多少小兒喪命。”褚萬里一揮鐵桿,軟索上卷着的長劍托地飛出,倒轉劍柄,向左子穆飛去。左子穆伸手挽住,滿臉羞慚,無言可説。褚萬里轉向木婉清,問道:“到底段公子怎樣了?是真的為雲中鶴所害麼?”木婉清心想:“這些人看來都是段郎的朋友,我還是跟他們説了實話,好一齊去那邊山崖上仔細尋訪。”正待開言,忽聽得半山裏有人氣急敗壞的大叫:“木姑娘…木姑娘…你還在這兒麼?南海鱷神,我來了,你千萬別害木姑娘!拜不拜師父,咱們慢慢商量…木姑娘,木姑娘,你沒事吧?”寬袍客等一聽,齊聲歡呼:“是公子爺!”木婉清苦等他七
七夜,早已心力
瘁,此刻居然聽到他的聲音,驚喜之下,只覺眼前一黑,便即暈了過去。
昏之中,耳邊只聽有人低呼:“木姑娘,木姑娘,你,你快醒來!”她神智漸復,覺得自己躺在一人懷中,被人抱着肩背,便
跳將起來,但隨即想到:“是段郎來了。”心中又是甜
,又是酸苦,緩緩睜開眼來,眼前一雙眼睛清淨如秋水,卻不是段譽是誰?只聽他喜道:“啊,你終於醒轉了。”木婉清淚水滾滾而下,反手一掌,重重打了他個耳光,身子卻仍躺在他懷裏,一時無力掙扎躍起。
段譽撫着自己臉頰,笑道:“你動不動的便打人,真夠橫蠻的了!”問道:“南海鱷神呢?他不在這裏等我麼?”木婉清道:“人家已等了你七七夜,還不夠麼?他走啦。”段譽登時神采煥發,喜道:“妙極,妙極!我正好生擔心。他若硬要
我拜他為師,可不知如何是好了。”木婉清道:“你既不願做他徒兒,又到這兒來幹麼?”段譽道:“咦!你落在他手中,我若不來,他定要難為你,那怎麼得了?”木婉清心頭一甜,道:“哼!你這人良心壞極,這七天七晚之中,你又不來尋我?”段譽嘆了口氣,道:“我一直為人所制,動彈不得,
夜牽掛着你,真是焦急死了。我一得
身,立即趕來。”那
南海鱷神擄了木婉清而去,段譽獨處高崖,焦急萬狀:“我若不趕去求這惡人收我為徒,木姑娘
命難保。可是要我拜這惡人為師,學那喀喇一聲、扭斷脖子的本事,終究是幹不得的。他教我這套功夫之時,多半還要找些人來讓我試練,試了一個又一個,那可糟糕之極。好在這惡人雖然兇惡之至,倒也講理,我怎地跟他辯駁一場,叫他既放了木姑娘,又不必收我為徒。”在崖邊徘徊彷徨,肚中又隱隱痛將起來,突然想到:“啊喲,不好,胡塗透頂,我怎地忘了?我在那山
之中,早已拜了神仙姊姊為師,已算是‘逍遙派’的門徒。‘逍遙派’的弟子,又怎能改投南海鱷神門下?對了,我這就跟這惡人説去,理直氣壯,諒他非連説‘這話倒也有理’不可。”轉念又想:“這惡人勢必叫我
幾手‘逍遙派’的武功來瞧瞧,我一點也不會,他自然不信我是‘逍遙派’弟子。”跟着想起:“神仙姊姊吩咐,叫我每天進午晚三次,練她那個卷軸中的神功,這幾天搞得七勞八素,可半次也沒練過,當真該死之至。”心下歉咎,正要伸手入懷去摸那捲軸,忽聽得身後腳步聲響,他轉過身來,吃了一驚,只見崖邊陸陸續續的上來數十人。
當先一人便是神農幫幫主司空玄,其後卻是無量劍東宗掌門左子穆、西宗掌門辛雙清,此外則是神農幫幫眾,無量劍東西宗的弟子,數十人混雜在一起。段譽心道:“怎地雙方不打架了?化敵為友,倒也很好。”只見這數十人分向兩旁站開,恭恭敬敬的躬身,顯是靜候什麼大人物上來。
片刻間綠影幌動,崖邊竄上八個女子,一的碧綠斗篷,斗篷上繡着黑鷲。段譽暗暗叫苦:“我命休矣!”這八個女子四個一邊的站在兩旁,跟着又有一個身穿綠
斗篷的女子走上崖來。這女子二十來歲年紀,容貌清秀,眉目間卻隱含煞氣,向段譽瞪眼道:“你是什麼人?在這裏幹什麼?”段譽一聽此言,心中大喜:“她不知我和木姑娘殺過她四個姊妹,又冒充過什麼靈鷲宮聖使。幸好我的斗篷已裹在那胖老太婆平婆婆身上,木姑娘的斗篷又飄入了瀾滄江。死無對證,跟她推個一乾二淨便了。”説道:“在下大理段譽,跟着朋友到這位左先生的無量宮中作客…”左子穆
口道:“段朋友,無量劍已歸附天山靈鷲宮麾下,無量宮改稱‘無量
’,那無量宮三字,今後是不能叫的了。”段譽心道:“原來你打不過人家,認輸投降了,這主意倒也高明。”説道:“恭喜,恭喜。左先生棄暗投明,好得很啊。”左子穆心想:“我本來有什麼‘暗’?現下又有什麼‘明’了?”但這話自然是不能説的,惟有苦笑。
段譽續道:“在下見到司空幫主跟左先生有點誤會,一番好意想上前勸解,卻不料得一團糟。本是奉司空幫主之命去取解藥,豈知卻遇上一個大惡人,叫作南海鱷神嶽老三,説我資質不錯,要收我為徒。我説我不學武功,可是這南海鱷神不講道理,將我抓到了這裏,高高擱起,要我非拜他為師不可。在下手無縛雞之力。”説着雙手一攤,又道:“這般高峯險崖,那説什麼也下不去的。姑娘問我在這裏幹什麼?那便是等死了。”他這番話倒無半句虛言,前段屬實,後段也不假,只不過中間漏去了一大段,心想:“孔夫子筆削‘
秋’,述而不作。刪削刪削,不違聖人之道,撒謊便非君子了。”那女子‘嗯’了一聲,説:“四大惡人果是到了大理。嶽老三要收你為徒,你的資質有什麼好?”也不等段譽回答,眼光向司空玄與左子穆兩人掃去,問道:“他的話不假吧?”左子穆道:“是。”司空玄道:“啓稟聖使,這小子不會半點武功,卻老是亂七八糟的瞎搗亂。”那女子道:“你們説見到那兩個冒充我姊妹的賤人逃到了這山峯上,卻又在那裏?段相公,你可見到兩個身穿綠
斗篷、跟我們一樣打扮的女子沒有?”段譽道:“沒有啊,沒見到兩個跟姊姊一樣打扮的女子。”心道:“穿了綠
斗篷冒充你們的,是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我沒照鏡子,瞧不見自己;木姑娘是‘一個女子’,不是‘兩個女子’。”那女子點點頭,轉頭問司空玄道:“你在靈鷲宮屬下,時候不少了吧?”司空玄戰戰兢兢的道:“有…有八年啦。”那女子道:“連我們姊妹也認不出,這麼胡塗,還能給童姥她老人家辦什麼事?今年生死符的解藥,不用指望了吧。”司空玄臉如土
,跪倒在地,不住磕頭,求道:“聖使開恩,聖使開恩。”段譽心想:“這山羊鬍子倒還沒死,難道木姑娘給他的假解藥管用,還是靈鷲宮給了他什麼靈丹妙藥?那‘生死符的解藥’,卻又是什麼東西?”那女子對司空玄不加理睬,對辛雙清道:“帶了段相公下去。四大惡人若來羅唣,叫他們上縹緲峯靈鷲宮來找我。擒拿那兩個冒牌小賤人的事,着落在你們無量
頭上。哼哼,好大的膽子!還有,幹光豪、葛光佩兩個叛徒,務須抓回來殺了。見到我那四位姊妹,説我叫她們逕行回靈鷲宮,我不等她們了。”她説一句,辛雙清答應一句,眼光竟不敢和她相接。那女子説罷,再也不向眾人多瞧一眼,逕自下峯,她屬下八名女子跟隨在後。
司空玄一直跪在地下,見九女下峯,忙躍進起身來奔到崖邊,叫道:“符聖使,請你上覆童姥,司空玄對不起她老人家。”奔向高崖的另一邊,湧身向瀾滄江中跳了下去。眾人齊聲驚呼。神農幫幫眾紛紛奔到崖邊,但見濁滾滾,洶湧而過,幫主早已不知去向,有的便捶
哭出聲來。
無量劍眾人見司空玄落得如此下場,面面相覷,盡皆神黯然。
段譽心道:“這位司空玄幫主之死,跟我的干係可着實不小。”心下甚是歉咎。
辛雙清指着無量劍東宗的兩名男弟子道:“你們照料着段相公下去。”那兩人一個叫鬱光標,一個叫吳光勝,一齊躬身答應。
段譽在鬱吳二人攜扶拖拉之下,好不辛苦的來到山腳,呈了一口長氣,向左子穆和辛雙清拱手道:“多承相救下山,這就別過。”眼望南海鱷神先前所指的那座高峯,心想:“要上這座小峯,可比適才下峯加倍艱難,看來無量劍的人也不會這麼好心,又將我拉上峯去。為了相救木姑娘,那也只有拚命了。”不料辛雙清道:“你不忙走,跟我一起去無量。”段譽忙道:“不,不。在下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恕罪,恕罪。”辛雙清哼了一聲,做個手勢。鬱吳兩人各伸一臂,挽住了段譽雙臂,逕自前行。段譽叫道:“喂,喂,辛掌門,左掌門,我段譽可沒得罪你們啊。剛才那位聖使姊姊吩咐你們帶我下山,現今山已下了,我也已謝過了你們,又待怎地?”辛雙清和左子穆均不理會。段譽在鬱吳兩人左右挾持之下,抗拒不得,只有跟着他們來到無量
。
鬱吳兩人帶着他經過五進屋子,又穿過一座大花園,來到三間小屋之前。吳光勝打開房門,鬱光標在他背上重重一推,推進門內,隨即關上木門,只聽得喀喇一聲響,外面已上了鎖。
段譽大叫:“你們無量劍講理不講?這可不是把我當作了犯人了嗎?無量劍又不是官府,怎能胡亂關人?”可是外面聲息遽然,任他大叫大嚷,沒一人理會。
段譽嘆了口長氣,心想:“既來之,則安之。那也只有聽天由命了。”適才下峯行路,實已疲累萬分,眼見房中有牀有桌,躺在牀上放頭便睡。
睡不多久,便有人送飯來,飯菜倒也不惡。段譽向送飯的僕役道:“你去稟告左辛兩位掌門,説我有話…”一句話沒説完,鬱光標在門外聲喝道:“姓段的,你給我安安靜靜的,坐着也罷,躺着也罷,再要吵吵嚷嚷,莫怪我們不客氣。你再開口説一句話,我就打你一個耳括子。兩句話,兩個耳光,三句三個。你會不會計數?”段譽當即住口,心想:“這些
人説得出,做得到。給木姑娘打幾個耳光,痛在臉上,甜在心裏。給你老兄打上幾掌,滋味可大不相同。”吃了三大碗飯,倒在牀上又睡,心想:“木姑娘這會兒不知怎麼樣了?最好是她放毒箭
死了那南海鱷神,
身逃走,再來救我出去。唉,我怎地盼望她殺人?”胡思亂想一會,便睡着了。
這一覺睡到次清晨才醒。只見房中陳設簡陋,窗上鐵條縱列,看來竟然便是無量劍關人的所在,只是開間寬敞,倒無侷促之
,心想第一件事,須得遵照神仙姊姊囑咐,練她的‘北冥神功’,於是從懷中摸出卷軸,放在桌上,一想到畫中的
像,一顆心便怦怦亂跳,面紅耳赤,急忙正襟危坐,心中默告:“神仙姊姊,我是遵你吩咐,修習神功,可不是想偷看你的貴體,褻瀆莫怪。”緩緩展開,將第一圖後的小字看了幾遍。這等文字上的功夫,在他自是猶如家常便飯一般,看一遍即已明白,第二遍已然記住,讀到第三遍後便有所會心。他不敢多看圖中女像,記住了像上的經脈和
位,便照着卷軸中所記的法門練了起來。
文中言道:本門內功,適與各家各派之內功逆其道而行,是以凡曾修習內功之人,務須盡忘己學,專心修習新功,若有絲毫混雜岔亂,則兩功互衝,立時顛狂嘔血,諸脈俱廢,最是兇險不過。文中反覆致意,説的都是這個重大關節。段譽從未練過內功,於這最艱難的一關竟可全然不加措意,倒也方便。
只小半個時辰,便已依照圖中所示,將‘手太陰肺經’的經脈道存想無誤,只是身上內息全無,自也無法運息通行經脈。跟着便練‘任脈’,此脈起於
門與下陰之間的‘會陰
’,自曲骨、中極、關元、石門諸
直通而上,經腹、
、喉,而至口中下齒縫間的‘斷基
’。任脈
位甚多,紅脈走勢卻是筆直一條,十分簡易,段譽頃刻間便記住了諸
的位置名稱,伸手在自己身上一個
道、一個
道的摸過去。此脈仍是逆練,由斷基、承漿、廉泉、天突一路向下至會陰而止。
圖中言道:“手太陰肺經暨任脈,乃北冥神功基,其中拇指之少商
、及兩
間之膻中
,尤為要中之要,前者取後者。人有四海:胃者水轂之海,衝脈者十二經之海,膻中者氣之海,腦者髓之海是也。食水轂而儲於胃,嬰兒生而即能,不待練也。以少商取人內力而儲之於我氣海,惟逍遙派正宗北冥神功能之。人食水轂,不過一
,盡
諸外。我取人內力,則取一分,儲一分,不
無盡,愈厚,猶北冥天池之巨浸,可浮千里之鯤。”段譽掩卷凝思:“這門功夫純系損人利己,將別人辛辛苦苦練成的內力,取來積儲於自身,豈不是如同食人之血
?又如盤剝重利,搜刮旁人錢財而據為己有?我已答應了神仙姊姊,不練是不成的了,但我此生決不取人內力。”轉令又想:“伯父常説,人生於世,不衣不食,無以為生,而一粥一飯,半絲半褸,盡皆取之於人。取人之物,殆無可免,端在如何報答。取之者寡而報之者厚,那就是了。取於為富不仁之徒,用於貧困無依之輩,非但無愧於心,且是仁人義士的慈悲善舉,儒家佛家,其理一般。取民脂民膏以供奉一己之窮奢極
,是為殘民以逞;以之兼善天下,普施於眾,則為萬家生佛。是以不在取與不取,而在用之為善為惡。”想明白了此節,倒也不覺修習這門功夫是如何不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