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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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説:“裘哈拿。”她關上門,前去通報。

真鬼祟,應該請我進去坐下才是,一個女孩子怎麼會是獨行大盜?他們也太小心了。

過了十分鐘,另外有人來應門,用很親暱的聲音問:“是哈拿嗎?你終於來了。”門打開,是一個年輕人,跟殷永亨差不多年紀,但活潑得多,穿着考究,顏配搭得十分舒服時髦,一眼看就知道他走在時代的尖端。

我向他點點頭。

“舅舅等你好久,哈拿,天天早上問:‘我那兩個女孩子呢?’晚上又問:‘我那兩個女孩子呢?’”他學得活龍活現。我冷冷看他一眼,我對他的印象比對殷永亨略佳,但聖人的話我一向相信,夫子説:巧言令鮮矣仁。

“對,我還沒介紹自己,”他説“我叫梅令俠,是你親表哥,我的媽媽同你的爸爸是一個父母生的。”真親,我跟這個人就此發生血源關係,不可以分割,但情上,他是陌生人。

“醫生在樓上,你坐一會兒,馬上可以上去。舅舅會很高興。”梅令俠説。

梅令俠長得很英俊,有一雙會笑的眼睛,在家待著,也這麼打扮,我也無暇欣賞他的衣服鞋襪,呆呆的坐在偏廳。

殷宅的內部完全用酸枝傢俱,襯着巴的蠟染布的窗簾,別有風味,一看就知道宅主人是南洋華僑,土樸但不俗,地方寬敞,氣氛悠閒。

梅令俠説:“我媽媽來了。”我轉頭,看見一個穿黑的中年婦女,面貌很端正,雙手攏在身前,一點表情都沒有。

“叫我梅姑姑好了。”她的聲音像是靈格風錄音帶般平板。

梅姑姑,我想:多麼戲劇化的名字。

她瞪着我“你爹傳你一個多月,你明明在香港,為什麼不來看他?”我不出聲,甚覺她多餘。

梅令俠,她的兒子,連忙打圓場:“哈拿也許要經過一番矛盾才能決定來見父親。”我對這傢伙肅然起敬,他倒不是一味胡來,單靠一張嘴的,看情形他頗用過一番心思,知道我們家的背景。

我冷冷的看着梅姑姑。坦白説,如果人可以選親戚,我情願老英姐做姑姑,老胡師傅做舅舅。

“哈拿?”梅姑姑當下皺一皺眉頭“你們家是什麼教?”

“基督教。”我答道。

“我們信天主。”梅姑姑説“是不是,令俠?”他兒子很尷尬。

梅姑姑以觀望異教徒般的眼上下把我掃瞄一輪“跟我來。”她嚴肅的説。

我偷笑,她大概連吃飯如廁都抱着這種神聖的態度。

我跟她上樓,樓梯角放着許多瑰麗的雕像,有些是木雕,有些是錫制,一具具神采飛揚,詭秘十分。

這都是殷若琴自南洋帶回來的吧。

老實説,我們唐人的十八羅漢何嘗不可怕,千手觀音第一次見到,一定嚇得做惡夢,所以我一下子便釋然。

殷若琴的睡房是套房,推開門,先見到書房與休息室,然後再見到睡房。

他躺在牀上,身邊有護士。

我第一個覺是:這個人應該躺進醫院裏。

第二個覺是:他還活着?面孔如黃蠟製成的骷髏,眼眶浮陷,正昏睡。

苞我想象中全然不同,我非常後悔,原來殷永亨並沒有誇張,他真的病重,真的隨時會得撒手西去。

我還以為他會以二十年代大明星的姿態出來,撥一下小鬍子,以戲劇化的口吻同我説:“哈拿,我兒一一”我太樂觀幼稚了。

護士站起來説:“他剛睡着。”我駭然想:他還會醒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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