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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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愣了一會，忽然鼓掌大笑:“蘇家惜歡，江右風人物第一，想不到竟是如此驚世姿容！甭王見蘇卿，不覺忘情忘俗！當浮一大白！”眾人省悟過來，也紛紛叫好。

蘇惜歡微微一笑，和太子見禮，氣度雍定自若。

太子和他談幾句，只覺這人言辭清簡、見識明白，看着文弱秀美，骨子裏大有丘壑。

他越發讚歎。忽然笑道:“如此人物，倒堪稱聶將軍的對手。來人，去傳小聶來，要他也見見江右才俊！”一個侍衞上前跪下，低聲道:“太子，聶將軍一早已經告罪請假了，説是宿醉未醒…”太子一笑:“孤王倒是忘了。”隨即哼了一聲:“小聶昨夜留宿醉紅閣，他倒好意思請假，當真以為孤王不明白他的勾當麼？仔細有人聽到了，要剝他的皮！這小子風好，總有一天要壞在這上頭。”話是這麼説，倒也不計較了。

蘇惜歡看在眼中，便猜測那小聶定是和太子私甚好，不知能否利用。

他心裏搜想着姓聶的武將，忽然一驚，明白了小聶是誰。

－－聶定威。威震天下的武將，憑軍功封候的少年英雄，皇帝為玉蒔公主指定的未婚夫。玉蒔是太子的唯一嫡親妹子，怪不得聶定威和妹夫如此好。

據説聶定威有萬夫不當之勇，長得倒是温文爾雅，談笑用兵，有笑面虎的外號。太子身邊有這樣的人物，蘇惜歡不暗自留神。

這個聶定威，會不會成為他復仇計劃的阻礙？

柳青青，蘇惜歡醉意深沉，搖搖擺擺走在白石小路上。

他原本不善酒力，和太子應酬一番，已覺頭昏得緊，只好告退。太子要兩個美貌宮娥扶他到後院稍息，蘇惜歡不想待，只留了一會便告退。

沒想到那酒後勁極重，昏昏沉沉也不知道轉到了哪裏，到現在竟是進退兩難，行走不得。

他眼前發花，就想用手扶着柳樹歇一下，不料醉眼離，撲了個空，身子一歪，撲通一下掉入水中。

冰冷的水讓他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一些，本想掙扎，醉後身上卻沒什麼力氣。

波輾轉，水氣茫，蘇惜歡恍惚又看到了歡那張玉雪般秀麗可愛的臉，忍不住輕聲一笑，低聲説:“歡。”這話出口，就好像打開了一個久遠的魔咒。他心頭最大的秘密，最深的罪孽，化為血淚，慢慢出。

歡的臉微微湊近，美麗的丹鳳眼靜靜凝視着他，眼中毫無悲喜。

蘇惜歡顫抖着伸出手，卻什麼都沒有碰到。

那人靜靜湊了過來，温熱的嘴度給他一口氣。

隔了多年的生死幽茫，他竟然又得到了歡的親近麼？

蘇惜歡又是微微顫抖一下，含糊地説:“對不起。”然後就是無盡的昏沉和窒息。

似乎有人輕輕嘆息一聲，那聲音悉異常，令他的心微微發抖了，不失聲道:“歡！”

“歡是誰？”一個年青人的聲音問。隨即有人在低聲笑語:“將軍，他醒了！還是你的針灸厲害呀！”那聲音嬌媚得緊，帶着點愛嬌的意思，是個女子。

蘇惜歡楞了楞，忽然清醒過來，睜開眼睛。

一對青年男女就在眼前。

那男子高挑俊秀，光彩極重，竟讓身邊嫵媚如畫的女郎也顯得毫無顏。他一身素羅長袍，一張臉蒼白如雪，越發顯得修眉鳳目，神采攝人，容貌英俊得驚心動魄。只是面太過蒼白，似非康泰之相。

蘇惜歡看着這張臉，心頭猶如一記大鐵錘狠狠打過，悶哼一聲，嘶聲道:“歡？”那男子笑了笑，又問:“歡是誰？”口氣朗温和，並非記憶深處那個有點刁鑽、有點淘氣的活潑小童。一笑之下，有若醇酒，竟是令人沉醉。只是雙目明亮無情，透出些冷酷之意。

身邊女子笑道:“蘇才子，這位是聶大將軍啊，你醉闖將軍住處，差點淹死，到還沒酒醒麼，怎麼胡亂招呼？”蘇惜歡楞了楞，緩緩垂下眼，説:“對不起。多謝聶將軍救命之恩。”心裏頓時明白，這温和可親的絕美男子正是威震天下的當代第一名將聶定威。世人都説聶定威是笑面虎，真正一見才知道，恐怕無論是誰，也抵擋不住他風濃酒般的笑容。

在水中看到的，只怕就是聶定威的臉，他當時還以為歡復生…真是可笑的念頭…

聶定威明亮鋭利的眼睛靜靜看了他一會，微笑道:“相逢就是有緣，蘇兄何必客氣。”蘇惜歡看着他，卻無法從這醉人的笑容中看出什麼別的東西。隔了一會，也笑了，柔聲道:“是啊，相逢就是有緣。”－－不管他是不是當年的歡，不管他想着什麼，畢竟他們相逢了。

謝天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