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以武論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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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裏的廂房門窗鏤空雕花,並無加上鐵鏈鎖頭之類,天井處有一片種滿菜蔬的圃畦,環境十分寧靜。院外僅有兩名潛行都的黑衣女郎看守,一見宗主前來,紛紛躬身行禮。

漱玉節玉手一揮,轉頭對耿照微笑道:“貴友便在房中,典衞大人請自便,妾身在此候着,不打擾二位啦。”耿照微微頷首,徑自穿入月門、越過苗圃,走上檐前階台,推門而入。房中佈置潔,一人身穿雪白中單,赤足盤坐在錦榻上,模樣像是行功已畢,正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一頭黑髮梳理齊整,在發頂上挽了個髻,更襯得容貌清秀絕倫,直比女子陰柔之美,卻不是阿傻是誰?當夜渡頭一別,恍若隔世,耿照難掩心情起伏,邁步入,卻不小心踢到門坎,差點栽了個大跟斗。

阿傻雖聽不見,但再細微的震動都逃不過先天胎息的應,倏地睜眼,卻見一名年輕的蘭衣僧人站在門前,呆呆望着自己,五官既悉又陌生,不覺傻了,兩人就這麼隔着大半個房間直髮愣。

片刻他忽然醒覺,雙目圓睜,張大嘴巴,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耿…耿照!”畸零的語調嘶啞怪異,缺乏起伏,卻再也悉不過。耿照大叫一聲,張臂衝上前去,阿傻光着腳板奔下牀來,兩人在房中央撞成了一團,四臂纏、又叫又跳。

半晌耿照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滿臉是淚。

“看見你平安無事,真是…真是…”耿照橫臂抹臉,咧着嘴大笑:“真是太好了!”阿傻無法淚,神情卻也十分動,無論如何比劃也趕不上心急,嘴裏咿咿呀呀亂叫一氣。耿照不住去撥他的手:“慢點…慢點!我看不懂!”四條手臂你推我搪的,最後索朝天一掀,兩人滾倒在地,放懷大笑。笑得累了,這才並頭不動,膛不住起伏,肚皮全朝向屋樑頂。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阿傻。”耿照目光投向房脊,喃喃説道。

阿傻未見形,不知他説了什麼,但兩人之間似有默契,天生聾啞的白麪少年也跟着點了點頭。耿照坐起身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嘖嘖稱奇:“她們對你不錯嘛!小白臉。”

“還好啦。”阿傻胡亂摸他的腦袋,嘻嘻賊笑:“你光頭好看的,小和尚。”

“去你的!”耿照輕輕揍他一拳,自己也笑起來。

回想起來,渡頭的那一夜簡直就像是前世的死別。記憶中越是艱險難當,重逢後便笑得越酣暢,彷彿那都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的事,不過是茶餘飯後興之所致的趣聞談資,如此而已。

阿傻本就是男生女相,梳洗潔淨、換過新衣之後,儼然是濁世翩翩佳公子,文質娟秀清逸絕俗,若再手持玉笛什麼的,簡直就像不小心墜入凡塵的的月夜謫仙。

漱玉節故意隱匿不報,原是為了不遂嶽宸風之意,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名少年身有殘疾,十分可憐,偏偏樣貌又討人喜歡,這才把他留了下來。

這幾不只負責阿傻常起居的侍女滿懷憐愛,曲意照拂,就連外頭看守的潛行都衞也頻頻趁職務之便,隔着鏤窗大飽眼福,藉機偷看這名蒼白纖弱、比女子還要美貌的俊美少年,姐妹淘之間常私下品頭論足。

耿照不知他在此間大受歡,明棧雪尚在之時,還着實擔心了幾晝夜。兩人隨手比劃,最後索席地盤腿,換別後所遇。當夜渡江之後,阿傻與老胡這一路遭黑島埋伏截擊,阿傻很快就被制服,昏不醒,對其後之事也不甚了了。這幾受到五帝窟的善待,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自也無法得到更多的情報。

耿照將被嶽宸風追殺、破廟又遇天羅香,乃至赤眼失落等,扼要説了一遍,歉然道:“修老爺子的明月環刀我沒保住,應該也落到了嶽宸風的手裏。你別擔心,我一定幫你找回來。”解下背上的神術刀:“這是我新得的一柄利刃,你拿去防身,權當是抵押罷。待我取回修老爺子的寶刀,你再還我便是。”阿傻搖了搖頭,舉起疤痕累累、萎如枯焦的兩隻手,意思十分明白:“給了我也沒用,你留着罷。”本接過神術刀掂一掂,誰知細瘦的臂膀完全撐持不住。耿照見狀忙把刀接了回來,以免他砸傷自己。阿傻勉強一笑,衝他比了比手勢:“我家的赤烏角刀很厲害,這刀還不夠沉。”耿照笑道:“我沒打算對上赤烏角。除非萬不得已,我見了嶽宸風肯定是腳底抹油,先溜為妙。”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哧兩聲,又是一陣捧腹。好不容易收了笑聲,耿照從內袋裏取出一隻油布包,珍而重之的給阿傻。油布包着的正是“夜煉刀”修玉善修老爺子的遺物,西山清河修氏的族譜《鑄月殊引》與《清河後錄》兩書。

老胡在鬼頭嶺的草廬中搜了出來,給耿照貼身收藏。縱使這一路歷經艱險,他始終不敢大意,妥善保管。

“這你拿着。”耿照看着他的眼睛,確保接下來要説的話不會被遺漏。阿傻忽有所,咿咿呀呀地猛搖頭,要將油布包推回去,雙手卻被牢牢握着,動彈不得。

“你聽好,阿傻:若我有什麼萬一,我不希望這物事落到嶽宸風的手裏。我會想方治好你的手。在那之後,無論有多辛苦,你都要努力活下去,莫讓修老爺和修姑娘為你白白犧牲。”阿傻沉默片刻,才點了點頭,將布包謹慎地收進懷裏。

“要從嶽宸風處奪回赤眼刀,送白城山的蕭老台丞,需要五帝窟的協助。她們有求於我,想必也不會為難你,你且在這裏安心住着。待我打聽到老胡的下落,再來與你會合。”阿傻點點頭,比了個手勢。

“我明白,我自己會小心。”耿照猶豫片刻,又道:“阿傻,我見到你大嫂啦。”阿傻慢地看了他一眼,無怒無喜,竟是毫無反應。

“明姑…明棧雪,她本來也在這裏。是她從嶽宸風的手裏救了我。”阿傻面無表情,片刻後才打手勢:“小心她害你。”耿照只得點頭,半晌無言,又道:“她…似乎很惦記你,想見你一面。”阿傻搖頭。

“我沒想見她。”

“你…還恨她麼?”耿照試圖望進他的眸中。

誰知,那雙比女子還要好看的清澈眼底竟掠過一絲訝然,阿傻被問得有些錯愕,怔怔發呆,那神情耿照曾在“不覺雲上樓”見過,就在他描述着與嫂嫂偷情的那一段時,同樣的空淡漠,彷彿心上一片荒蕪。

“恨?”阿傻笑起來:“我從來就不恨她。若不是你提起,我早忘了這個人。再説,我恨她做什麼?就算偶爾會想起過去的事,與她比將起來,我更該恨的…”俊美的半殘少年寂寞一笑,垂落長頸,微帶透明的臉龐浮現淡淡青絡。

“是我自己。”***耿照掩上房門,回見漱玉節還候在月門邊,一身玄素相間,風姿凜秀如玉梅,心想:“她是一門宗主,何等氣派!今卻屏退了手下之人,獨自在此等我。”微歉疚,躬身道:“勞宗主久候,是在下一時不察,多耽擱了時間。”漱玉節微笑搖頭。

“典衞大人客氣。妾身已為貴友號過脈,抓了些温補的藥,再多休息幾天,自能恢復元氣。典衞大人無須掛懷。”耿照拱手:“多承宗主照拂,在下銘五內。”漱玉節素手微抬,優雅地往後進一比:“有勞典衞大人移駕內堂,妾身已備好了茶點。請。”兩人並肩走在長廊上,耿照嗅得她身上温温融融的蘭馨芬芳,眼角余光中盡是雪肌腴漾,波濤洶湧,不心神一蕩,暗忖:“也難怪嶽宸風如此覬覦她的美。卻不知她芳齡幾何?女兒都這麼大了,怎地一點兒也不顯老?”忽聽漱玉節笑着問:“典衞大人在想什麼?”耿照面上微紅,總不好和盤托出,靈機一動,搖頭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卻不好直問宗主。”漱玉節瞥了他一眼,温婉的眼神中掠過一抹少女似的頑皮狡黠,彷彿看出他這話不盡不實,只是不戳破而已,抿嘴笑道:“典衞大人但説無妨。”

“我見貴派行事磊落、氣派雍容,宗主與薛老神君皆是一等一的人物,怎會…與嶽宸風那廝扯上了干係,為他所制?”漱玉節幽幽嘆了口氣。

“這也沒甚不好説的。典衞大人可知,我五帝窟歷代均是由女子掌權?”耿照原本不知,但那聽瓊飛與嶽宸風的對話,模模糊糊得了些印象,老實道:“當曾聽少宗主提及。在下初涉江湖,之前的確不曾與聞。”漱玉節解釋道:“我帝門嫡傳武學,須純血之人方能練成。而男子中符合條件者少,久而久之,便以女子為尊。帝門中,男子最高可做到神君,但若要繼承宗主的大位,唯女子而已。”

“原來如此。”

“過去百餘年來,這宗主之位多由紅島符家所有,但本門先代的“火”符承明符老宗主逝世後,後繼之人才能平庸、難以服眾,五島之中便有人興起了取而代之的念頭,糾眾叛亂,以武力強行統一五島,打破數百年來祖宗傳下的規矩。”耿照心念一動。

“這領頭叛亂之人,莫非是男子?”漱玉節抿嘴微笑,曼聲道:“典衞大人好聰明。

這人武功極高,單打獨鬥,門中任誰都不是他的對手。説來也算是妾身僥倖,想了個法子將他制服,最後才平息這場動亂。事後論起功勞,眾人都舉薦我接掌宗主之位,妾身萬難推辭,這一做便做到了今天。”

“宗主太謙虛啦。”耿照微微一笑,拱手説道。

漱玉節含笑不語。片刻,才又長長地嘆了口氣。

“符老宗主的小女兒,名喚符若蘭,從小是與我一塊長大的。她説符家幾代都是宗主,斷不能將大位出,但她的武功、人望均不足以服眾,鬧了幾次不肯消停,竟然提議擺擂台,以武論尊,勝者可一統五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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