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四処遊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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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清晨重,一個個都縮頸團手,面陰晴不定。眾人齊出了大門,曹彥達忍不住嘀咕:“好歹是個四品官兒,怎吃得這麼寒磣?還説要請客哩!不怕人笑話。”被蘇彥升瞟了一眼,才趕緊閉嘴。鹿別駕此番下山,是抱了為子報仇的打算,刀門各觀一接詔令、傾力支援,一共動員兩百多名弟子。

誰知靈官殿一役遭妖刀血洗,折損將近七成,紫星本觀出身的只剩下蘇彥升、曹彥達等十數人。走出裏許,一名外觀弟子忽道:“蘇師兄,咱們現在要往哪兒去?”蘇彥升心情不佳,連頭也不回,冷冷説道:“先將宗主與鹿師弟尋回,然後再做打算。”那人沉默片刻,又開口道:“蘇師兄,昨夜大夥兒都沒睡好,一早起來粒米未進,心情怕不是太好。要不要…這個…先找地方填飽肚子,要幹什麼也才有力氣?”蘇彥升停下腳步,見他膚黝黑,一臉的大麻子,活像鄉下來的莊稼漢,益發惱怒,面上卻不動聲,斜眼乜道:“你是哪間觀門的?叫什麼名字?”那人陡然間被問得有些着慌,嚅囁片刻,才道:“小人是…是從鐘山菰苗觀來的,叫史弘志。”蘇彥升冷笑:“不是“彥”字輩的麼?”史弘志麻臉一紅,低頭道:“不是。

蘇師兄是紫星本觀的高徒,自是沒聽過小人的名號。”觀海天門自“披羽神劍”鶴着衣接任掌教以來,積極推行“道徒登真”制度:每年秋兩季,由各觀自行挑選資質上佳的優秀弟子,送到真鵠山總壇接受長達一百天的三壇大戒。

受戒完成的發給戒牒、戒衣,由總壇依字輩排行頒予道號,錄進《登真籙》中,正式由見習的道徒升作玄門道士。事實上天門諸觀各有基業,如鶴着衣原是劍門一脈“青帝觀”的住持,被推為掌教之後,才移居總壇靈仙府。

總壇自身沒有田產銀錢,養不起這麼多前來受戒的道眾,自然也不能要掌教座下的青帝觀一體支應,各觀在遣送弟子回總壇之時,均需繳一筆費用,以應付長達三個月的三壇大戒期間、衣食住行等各項花銷,稱之為“登真錢”再加上往來路費,其實是筆不小的開銷。

像鐘山菰苗觀這種窮鄉僻壤的小廟,靠着紫星觀的接濟,幾年才能送一個道徒上真鵠山,觀內能排得上字輩的寥寥無幾,多半都像史弘志這樣,由自家的長老住持授戒了事。

蘇彥升斜眼冷笑:“想吃飯麼?好啊!你去鎮集上尋一間分茶飯莊,愛吃什麼點什麼。這頓飯錢便算是菰苗觀請客,機會難得,大夥兒千萬別客氣啊!”史弘志笑容凝住,臉一陣青一陣紅。

曹彥達伸指戳他膛,大聲道:“你是什麼東西!這裏輪得到你説話麼?叫你們觀裏“彥”字輩的出來説!什麼玩意…”話沒説完,史弘志猛一揮手,怒道:“俺菰苗觀裏彥字輩的,昨晚都死在靈官殿啦!咱們不遠千里而來給你們助拳,平白犧牲命,還不值一頓飯!”曹彥達被他一推倒地,傷腿疼得死去活來,大叫:“你…你們這些鄉巴佬,造反啦!”其餘的紫星觀弟子紛紛上前,伸手去推史弘志:“幹什麼、幹什麼!動手打人哪!”沒想到史弘志卻一動也不動,周圍的外觀弟子面陰沉,反而圍了上來。

紫星本觀的人馬只剩下十來個,其餘五十幾人全都是刀門同宗的外觀弟子,扣掉存心觀望、兩不相幫的,雙方也還有兩倍以上的差距,形勢登時逆轉。

紫星觀諸人被圍在中間,曹彥達哇哇大叫:“你們…你們別亂來!宗主要知道了,你…你們沒個好死的!”蘇彥升手按劍柄,沉聲道:“史兄弟,你們想怎樣?”史弘志原本只想發發牢騷,不想肘腋生變,轉眼竟已到了這個地步,心想:“若讓宗主知曉,我一定完蛋大吉。”忽起歹念,喝道:“你們這般欺負人,當我們是什麼?不先替昨晚犧牲的弟兄們收屍,只想找你師傅!”左右被起敵慨,紛紛騷動起來。蘇彥升冷笑:“大家都是同門,你説的是什麼話來?你想吃飯,難道我肚子不餓麼?試問你袋裏,有多少銀錢能餵飽這麼多人?我身上可是一也沒有。”眾人一陣錯愕,頓時無語。蘇彥升又説:“昨夜走得匆忙,錢囊都留在靈官殿中。我正要帶你們回去,取了銀錢,才好辦事。”眾人半信半疑。史弘志唯恐氣勢一弱,再也殺不了紫星觀諸人,忙道:“用不着那麼多人一起走,我與你同去,眾人在這裏等便是。”一使眼,三名與他相的外觀弟子頓時會意,便要押着蘇彥升一起離開。忽聞一聲長笑,一人從大樹上跳了下來,吐掉口中長草,搖頭道:“我勸你莫去為好。”來人約莫二十出頭,年紀很輕,頷下留着硬燕髭,貌似豪,雙眼卻時時綻出嗤笑般的神光,十足的玩世不恭。

他生得虎背熊,束腕長至肘底,以皮索纏縛起,一身紫衫快靴,頗似江湖遊俠。蘇彥升打量了他幾眼,冷冷説道:“原來是你。”那人懶憊一笑,撇了撇嘴:“我也不愛來啊!是掌教真人放心不下,硬着我來瞧瞧。沒想到卻遇上了狗打架。”曹彥達怒道:“呸,你嘴巴放乾淨點!”那人呵呵直笑,晃晃悠悠走了過來,也沒看他怎麼動作“啪!”一聲脆響,曹彥達已被摑得眼冒金星,左頰高高腫起。

“昨夜在靈官殿,就屬你最丟臉,墜了本門的聲名。你若管不住舌頭,我可以代勞,一刀割去便了,以後也省得麻煩。”反手一掌,又是“啪!”一聲脆響,打的居然是史弘志。

“你也知道還有同門的屍首棄在靈官殿,無人收埋麼?只想着銀錢,想着填飽肚子,丟不丟人?”史弘志撫着腫起的面頰,連他何時舉手放落都沒看清,見左右均面,心知大勢已去,低着頭不敢造次。蘇彥升冷眼旁觀,忽道:“你一直跟着我們?”那人兩手一攤:“掌教真人只讓我照看,沒讓我手,要不是有羣笨蛋打算自相殘殺,我是隻想在樹上睡大頭覺,睡到你們回山了再去差。可惜啊,樹靜而傻蛋不止,誰得了好處?”圈指銜在嘴邊,一聲長哨,一點黑影自遠方狂奔而來,眨眼便至,卻是一匹通體紫亮、飛鬃如雪的高大駿馬。

那紫龍駒除了鬃、尾巴,連四蹄與吻部都是白的,急奔倏停,到眼前才覺比尋常馬匹高出一個頭不止,猶如馬中的巨漢惡來。

馬鞍兩側掛了兩隻皮囊,鞍畔除了捲起的鋪蓋,還有兩柄並鞘長劍。那人拍了拍馬頸,馬卻甩甩鬃,不怎麼搭理。説是主從,看來更像是一起混的酒朋食友。他從鞍側的皮囊中拿出乾糧,分給眾人,朗聲説道:“人死為大,昨晚犧牲的同門尚在靈官殿,總不能教他們曝屍荒野。吃完餅子之後,眾人隨我回去,一同為他們收殮,帶回故鄉。”有人説:“如果…如果再遇上妖刀,那該怎辦?”那人笑道:“打不過就逃啊!你若不幸犧牲,想不想有人為你收埋?”一干外觀弟子都覺有理,忙不迭的點頭。史弘志道:“鐘山離此甚遠,我們觀裏有七、八位弟兄喪生,光是置辦棺木、僱用馬匹的費用…”忽覺心酸,忍不住低下頭。

“不妨。”那人笑説:“掌教真人早有代,此次的傷亡撫卹,將由總壇全數支應,眾人不必擔心。”總壇雖無錢無糧,但掌教真人既許下承諾,自會由青帝觀出面處理一切。思及此處,的確是沒什麼好擔心的。史弘志等外觀弟子大喜過望,放心大嚼起來,頓覺這幹餅似乎特別香甜。那人笑着對蘇彥升説:“你不來麼?”蘇彥升面鐵青,寒聲道:“我找師傅去。”

“我已派人去打聽了。據説附近有人曾見一名仙風道骨的道長,往紅螺峪的方向去。”那人笑着説:“料想你也信我不過。你若要找,便自己去找罷。貴觀弟子的遺體,我會着人貯裝打理,先行送回真鵠山,你就不必謝我啦。”説着牽起繮繩,率領一干外觀弟子離去。

史弘志等均對紫星觀深不滿“呸”的一口唾在地上,頭也不回,聽任那人指揮。曹彥達咬牙切齒,恨聲道:“二師兄!便讓這廝走了麼?再怎麼説他也只有一個人,咱們併肩子齊上,剁也剁死了他…”蘇彥升瞥他一眼,冷然道:“你有膽子殺掌教真人的關門弟子麼?”曹彥達一愣:“他…他是…”蘇彥升目光望遠,彷彿正以無形之劍刺着那個率眾遠去的寬闊背影,一個字、一個字的説:“就是他。掌教真人唯一的徒弟“策馬狂歌”胡彥之!”

“披羽神劍”鶴着衣,東海三大名劍之一,畢生曾收過五名弟子。而唯一活到現在、被公認能接掌其衣缽的,只有人稱“策馬狂歌”的關門弟子胡彥之。胡家是東海仇池郡望族,世稱“古月名門”富甲一方,只可惜人丁單薄,族中不旺。

胡彥之自小父母早逝,被忠僕送往青帝觀,歷時十五年而藝成,遂散盡家財,四處遊歷,贏得“策馬狂歌”的俠名。

為顧及古月名門、仇池胡家的最後一孤苗,鶴着衣遲遲不肯讓他受戒,胡彥之平時極少待在真鵠山,因此曹彥達等都不曾見過。

“以他的個,既然敢孤身前來,近處一定伏有人手。”蘇彥升冷冷的説:“若是輕舉妄動,不過平白給他一個殺人的藉口而已。”

“師兄,現在呢?我們…我們要往哪去?”

“去紅螺峪。”蘇彥升頭也不回,風中傳來他利刃一般的聲音:“若不想死,就得在師傅想起我們之前,先找到他老人家的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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