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故無敵於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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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豔兒才是唯一的特例。《玄囂八陣字》深奧難解,若無韓破凡親自點撥,常人難以自行領悟,一味強練,不免止於“功力全失”的階段。
此後就算按照甲中鐫刻,繼續往下練,也無法練回功力,遑論大成。”耿照只覺不可思議。韓破凡是拱手讓國、揚帆出海的磊落英傑,心懷朗朗,莫説託付族弟的畢生武學心血不會有假,在經訣故意佈置陷阱害人,怎麼想都不是虎帥的作風,事實上也全無必要。
只能説研武如治學,鑽研到深處,博學鴻儒目中所見、心中所想,便是相授之意拳拳,升斗小民也未必能理解。單就“看不懂”一節論,他與獨孤弋雖屬兩個極端,結果倒是不約而同,難怪姥姥如此無奈。
明明握有太祖與虎帥的絕學卻等於沒有,這運氣是何等駭人的背!都背到姥姥家了。耿照一方面同情天羅香的遭遇,卻又覺得十分好笑,正憋得辛苦,忽然靈機一動,不跳了起來。
“那金甲內的《玄囂八陣字》經文,姥姥可曾拓得繕本?”蚳狩雲放下薄冊,抬起頭來,表情難得地嚴肅起來。
“我不你看,練武之人誰不想一睹虎帥絕學?可如今之首要,卻是獨孤弋遺筆,不能勘破“殘拳”之秘,你連命都保不住,便看了《玄囂八陣字》,又有什麼用?”耿照強抑興奮,耐着
子解釋。
“殘拳的餘勁在我身子裏聚而不散,把一切內外功力吃殆盡。我是想:若以《玄囂八陣字》心訣,能不能自我體內,將殘拳的勁力逐步化消,終歸於無?”蚳狩雲猛然會意,幾
起身,突然神
一黯,旋復如常,又是那副雲淡風清的模樣,慵懶翻着胡牀上的薄冊。
“《玄囂八陣字》縱有繕本,知其練不得後,我已將之毀去,以免落入哪個貪心丫頭手裏,平白害了教門中人。世間僅存的玄囂八陣字心訣,就只有豔兒那副金甲。”
“我知道埋在哪兒。”耿照當機立斷。
“我去取…”
“不行!”姥姥罕見地出疾厲之
,斥喝甫一出口便即省覺,天羅香實質的主人於此終於顯現出強大的自制力,容
稍霽,和聲道:“以你現下的身子,我谷中隨便哪個魯莽丫頭,一劍便能要了你的
命,你谷外的仇家對頭呢?他們可是好相與的?”耿照語
。她見穩住了少年,神情益發和悦,怡然續道:“你是怎麼受的傷、又是何人所傷,我從沒問過你,那是因為姥姥覺得,待你再多信任姥姥一些,該説時自然便會説。防人之心不可無,混跡江湖,本該牢記這個道理。”耿照聽得慚愧起來,急忙辯解:“我不是…姥姥自是信得過的…只是…唉!我嘴笨得很,不太會説話,總之姥姥莫生我的氣,我真沒有見疑的意思。”蚳狩雲微微一笑,頷首道:“聽你這麼説,姥姥很歡喜。此際谷中多事,豔兒又不在身邊,平
親近的也只剩下薰兒啦,偏生她又不得擅離
道,保護你出谷取甲。
幼玉丫頭的劍法是不錯的,可惜破了身子,又耗內力結丹,否則亦不失為是選擇。”雪豔青蘇合薰云云,尚且不干他的事,最末一人卻是拿賊拿贓,活逮的現行,想賴都賴不掉。
破了盈幼玉身子的兇手只得縮頸垂首,乖乖落坐,底氣一千里,淡淡泛着憂傷。蚳狩雲也沒想太過擠兑他,這種手段須適可而止,才能發揮最好的效果,想了一想,又道:“你畫圖拿不拿手?
若能簡單繪下藏甲處的路觀圖,姥姥再着人出谷去取。以你現下的光景,出谷恐有命之憂,姥姥不許。”耿照可不敢在她的面前自稱能畫,然而藉奪舍大法“入虛靜”之能,卻有一樣別人沒有的好處,但凡耿照所見所聞、藏於意識底層者,皆可以此法復取之。
進入冥想狀態之後,那些畫面就像一幅幅被整理歸納好的圖,只消打開正確的屜櫃便可見得。繪製路觀指引,靠的是對方位里程的概念,這方面“眼見為憑”的印象幫助不大,只是當時夜黑風高,沿河的景物甚是荒涼,也沒什麼明顯的地標,耿照略地畫下簡圖,拈着炭枝猶豫了一會兒,閉目垂首,意識沉入虛空。
他記得埋甲處附近有個小水潭。水風吹過扶疏的林葉,伸出水岸的斜枝不住輕輕搖晃着,還有潭面上被吹皺了的半輪月…
儘管意識深層裏的畫面無比清晰,但耿照一回神,紙上的塗鴉只能説“慘不忍睹”勉強看得出水潭林樹、斜月倒影的樣子,只是線條歪歪扭扭,像是出自醉貓之手,所幸標示埋甲處的那枚石頭描繪得甚仔細,算是不過不失。
“你倒扶得一手好乩。”姥姥昂頸微眺,面微笑,斜椅胡牀的姿態仍舊是優雅從容。耿照只能一逕苦笑:“他
我退出江湖,不定可以改做這行。”蚳狩雲揚揚手裏的薄冊,悠然道:“那束紙片你研讀了幾
,看來是瞧不出什麼端倪啦。不如換個法子,從“你是怎麼使出殘拳的”這點下手,理出頭緒來,再與獨孤弋的瘋話參照,興許是條路。”耿照才發現她手裏的冊子甚是眼
,一瞥封面上的“霞照刀法”四字,不由一愣:“怎麼天羅香也有一部同名的武功?”再看得幾眼,見字體娟秀工整,分明是染紅霞的手筆,腦子一熱,一張黝黑的娃娃臉紅如
柿,要搶要遮已遲了。
姥姥前後翻了大半天,怕都能背啦,遮搶個什麼勁?
“不愧“紅顏冷劍”杜妝憐的高足啊,這字寫得真好看,敍述也是條理明晰,一絲不苟。單就這份錄譜的手眼,當今東海武林怕沒有幾人。”蚳狩雲嘖嘖稱奇,明明聲音口吻一如平常,語氣也甚有誠意,不知怎的耿照只想掘個坑鑽進石縫裏,羞得無地自容。
這部《霞照刀法》原本與其他隨身之物以油布細細裹起,卷於帶中系在間,出得三奇谷後,雖經一番惡戰、湍溪漂
,身上衣衫早已破爛不堪,褲
卻是好好未曾損傷。
及至天宮刷洗貂豬時,才被解了下來。取走的不是別人,正是負責洗貂豬的黃纓。她為耿照妥善保管貼身之物,不讓落入天羅香之手,可惜仍逃不出蘇合薰的法眼。
兩人被移至避難石窟後,蘇合薰便自黃纓藏物的夾層起出油布包,呈姥姥處置。蚳狩雲逗他玩夠了,輕咳兩聲闔上封面,正
道:“在我看來,這路“霞照刀法”雖有些生澀,稱得是周折細膩,已具上乘刀法架勢,只一式莫名其妙,使力之法簡直毫無道理,我反覆研究半天,就算是我,也萬萬達不到要求。
“依染家丫頭的錄譜手段,斷不致犯下自相矛盾之謬。你在溪畔受殘拳勁力反噬時,使的是不是這招“落羽天式”?”姥姥娓娓道來,宛若親見,耿照心中一沉:“看來…此怪勁之生成,真不是外力所致,居然是我自行造就?”以蚳狩雲之識見,一眼即辨出落羽天式,恐非空來風。耿照縱使不願輕信,也只能沉默點頭。蚳狩雲錦袖輕揚,將刀譜擲還了給他,低首沉
再三。
“…你這“落羽天式”的問題顯而易見,在於無端。”
“無端?”
“就是全無必要的意思。”蚳狩雲回過神來,見少年出一絲受傷的神情,不由失笑。
“姥姥不是笑話你。試想:你這招先是直躍而上,至力竭再反覆借力,攀至極高,而後一劈落地,刀威不僅挾帶下墜之勢,刀上還要持續發出沾羽不落的黏勁…一連串的動作,你要於幾息間完成?”
“…一息。”耿照出口都覺得荒謬,不微
苦笑。
“也就是在一次提氣間,要使完這一連串的繁複動作。”姥姥正道:“且不論世上有無這般兼具雄渾悠長、似無止盡的內功,你能在一息內做實這些,無一絲馬虎勉強,其實也用不着苦練什麼刀法了,就算信手一輪砍劈,江湖上亦少有一合之敵。
“人力有窮,內息亦有其極限。你把幾度提運之間才能完成的動作,硬生生壓縮在一息內完成,結果就是辦不到。若當真辦到了,靠的必然不是內功。東洲沒有一門一派的內功,能做到這般境地。”這個道理其實異常簡單。如摒息潛水,有人憋氣甚長,能在水底待上盞茶工夫,也有天生懼水的,一沒頂便要起身。
擅與不擅,其中相差懸殊。但,若説有人能在水底待上幾晝夜,便與擅不擅泳無關,該問他“還是不是人”鯉魚毋寧是更合理的答案。
“落羽天式”的招數套路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即使身負碧火功、化驪珠、鼎天劍脈等,這式刀法所要求的內息質量,仍超過內功負擔的合理範疇,以“神功”二字亦難以解釋,只能認為在反覆借力躍上半空、達人力至極的當兒,內功…提運一息之間…的效用耗盡,若不及再運一息,該連人帶刀失速墜地,如摜麻布袋般摔他個四腳朝天才是。
然而,在繼續揮刀、刃上黏鷹的耿照身上,另有一物接替了內功,源源提供驅力,使“落羽天式”一氣呵成,展現驚人之威。
耿照比對兩度施展的經驗,黏鷹那一回雖然成功施展了“落羽天式”卻非卯盡全力,落地之前已察覺不對,念起力散,迴歸原狀,故未釀成更大災害。
而面對灰袍客壓倒的強大,為救染紅霞的
命,再無保留,那接替內功施為的異物全力谷出,宛若毒蛇破殼,終於撕去外在偽裝,顯
出與已知一切內息毫無相類的猙獰面目…(那個…就是“殘拳”)太祖武皇帝掌握了那種東西,故無敵於東洲,除非遇上韓破凡這種罕世的武學奇才,方能憑藉驚人的創意與實力鬥得旗鼓相當,否則其他慣於倚仗內力的武人,一遇這種以“
噬”為質的異象,無不敗得奇慘。耿照忽想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