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隨意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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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不知,連人似的符老宗主也走了眼。這容間羽非但會武,還能夠擊傷人稱“戰神”的肖龍形i以付出生命做為代價。
漱玉節並非枯坐水神島內,等着天上掉餡餅,平白撿了漁翁之利。在使肖、容二人反臉之上,可説用盡手段,推波助瀾,才能在驚喜降臨的剎那間,將戰果拓展至極。
據她安在蒼島的眼線拚死回報,説容相公斷氣前,一掌拍在肖龍形腦頂,發狂的戰神突然清醒,鬆開劍柄踉蹌倒退,喃喃道:“錯了、錯了!不該是這樣…我中計了!”容間羽握着貫穿
膛的細劍,閉目仆倒,總算肖龍形神智未失,堪堪接住。
“…容相公似是在他耳畔説了幾句,才斷了氣。肖龍形抱着他的屍身,低頭不語,足足有半個時辰那麼久,身上的傷口不住淌血,腳下一片紅窪,也…也不知是哪個的。”探子艱難道:“後…後來他‘哇’的一聲,仰頭噴了口血柱,沖天尺許,極是嚇人。屬下一時…一時失察,踩着一
枯枝,被…被那狗賊發現了形跡…”左右黒島家臣莫不
出喜
,心知他心神撼動,內創加劇,輕則大病一場,重則
命堪憂,此際不除,更待何時?
漱玉節從嵌在探子腹間的碎石,判斷肖龍形的功力不足平時之三成,否則以此人勁力之獰惡,三四丈內彈指飛石,定是肚破腸、透背而出,決計沒有
不穿的道理。
這個嚴重的誤判,使她幾乎賠上了帶往句芒峯的家臣鋭。肖龍形面
慘白,分明是重傷未愈的模樣,殺起人來卻如切菜砍瓜,蜂蟄也似的異域奇劍在他手裏,每出必取人命。
他不饉能戰,且極其善戰,先以委靡哀頹誘敵深入,猝然出手,又極力擴大突襲的戰果,繼而巧妙利用地形,邊打邊退,令合圍難成…
待漱玉節回過神時,己方竟只剩下薛家父子、符寬兄妹以及自己。(他…他到底殺了多少人?)頭一批殺上句芒峯的四島高手約有十來人,山下形勢大略底定之後,又陸續增援了兩批,裏頭稱得上一好手的少則五六人,其餘也都各負藝業,非是庸手。
他怎能…怎能短短的時間內撂倒這許多?他…他到底是人,還是吃人的惡鬼?漱玉節忽有些茫然,現場卻已不容她出神,眾人邊打邊退,按照計劃將肖龍形誘出了不利合圍的狹道,由她一閃身截住退路,利用肖龍形一詫回頭、稍稍分神之際,其餘四人齊齊轉身,極招出手…
直到她看見他揚起的嘴角,想要出聲警示,卻已遲了。一蓬青蜂似的豪光自肖龍形掌中暴綻而出,伴着極其駭人的勁風呼嘯,剎那間彷佛呑沒了他身前一切,聲音、形影…
通通被青光分裂,每塊削飛的碎片又被豪光劍所卷,繼續被切割絞碎,而後再度被扯進無休無止、鋒鋭無匹的青芒中…“靈蛇萬古唯一珠”本是凝力一擊、以逆轉劣勢的保命絕招,肖龍形在篝火前為她講解招式心法時,兩人才剛好過,身上的汗水
尙未全乾,事後漱玉節推敲再三,確定他並未藏起什麼關竅未授,才敢循序修習,從沒想過集數十、乃至數百刺於一點的劍招,散開竟有這般威力。
她未想過有這般應用法,驟見時卻覺合情合理,彷佛本該如此,再也自然不過。天才。她不住想。只有她瞭解這一點:肖龍形的強大,不是有什麼高人指點,又或因緣際會得到了神功秘笈、靈丹妙藥,而是他天生就擅於廝殺,使用器械有異乎常人的直覺。
對肖龍形來説,手腳四肢,乃至最微小的一條肌束,與刀劍並無分別,於運使之際總能聽見綸音,先於敵勢、毫釐不差地送至最適當的位置。
面對他空門大開的背脊,女郎突然失去一搏的勇氣。漱玉節倏然轉身,悶着頭衝進狹道,慌不擇路,踉蹌狂奔。
回過神時忽一跤仆倒,扭了足踝,忍痛撐起藕臂,舉百蓊鬱,藤蔓糾葛,只頭頂葉隙間下一縷縷陽光,濕潤的雲氣侵入衣衫破孔,竟至句芒峯後山深處。
漱玉節從未來過此間,回頭瞧去,但見木葉蒼蒼,滿眼濃綠,連是從哪個方向來的也辨之不清,然而心頭驚懼並未消淡,肖龍形轉眼即至,薛百膳等決計留不下他,甚至留不住自己的命。然後她就看見了“那個人”從林深處緩步而來。
茂盛到幾乎滿整個空間的藤蔓與灌木,全沒稍阻其步伐,彷佛行走在平坦空曠的青磚地上,又或是那些繁茂的草木自行避過了他,待漱玉節抬起頭,那人已來到身前丈餘處,一拂爬滿苔綠的半截曲株,隨意坐下,
布短褐、草鞋編笠,若非
畔繫了只油黃竹魚簍,看似一名尋常山樵。
然而便只這麼一坐,不知怎的卻生出一股淵淳嶽峙之,彷佛滿山鳴蟬啁鳥為之一凝。編笠下,那雙灰眉虎目微睨,漱玉節如遭千鈞壓頂,莫説抬眸撐臂,似連一絲空氣也
不進
臆,只餘涔涔冷汗,浸透背衫。…皇…皇者威儀!漱玉節僻居五島,有生以來從未見過帝皇,也不認為長居深宮大內、逐聲
之娛的所謂“天子”眞有什麼皇氣,但此時此刻,除了這四個字以外,她想不出還有卄麼詞彙足以形容這等強大威壓。
樵子生了張威風凜凜的國字臉,濃眉壓眼,鬚髮斑駁,坐下時左手拇指不自覺地輕釦帶,彷佛所繫不是一條陳舊邑巾,而是玉帶圍
圑龍袍,左右應有無數金甲武士簇擁,階下文僚武將分列,翻掌為雲覆為雨,片言可決一城一國之興廢、無數軍民死生。(此人…絕非凡夫!)漱玉節心中飛快翻過蒼島系譜,確定封氏百多年來,從未出過一個像這樣的人物,大膽猜測他與肖龍形並無瓜葛,起碼不是一邊的,勉力歙動朱
,啞聲哀道:“前…前輩…救…”卻在那人無悲無喜、毫不動搖的默然注視之下,不知怎的心虛起來,彷佛所有心思俱被他瞧了個通透,無從遮掩,便再也説不出求懇的言語。
“豔若桃李,心似蛇蠍。”那人陣裏掠過一絲悲憫,喃喃道:“這般算計,很令你得意麼?他若未死,你今必不致此。”口吻平淡,聽不出喜怒。漱玉節本不知他説的是誰,靈光一閃,忽然明白:“容間羽!他…他是為了容間羽而來!”驚出一背冷汗,身後沙沙撥草聲大作,回見肖龍形拖着那柄異域奇劍“棘針”曳着一地血污而來,不知是他身受重傷血
不止,抑或殺人太多,劍上所染竟爾淌之不竭,汩汨而出。
肖龍形眼神癲狂,連披面的鮮血與龍鱗黥紋亦難盡掩,拖了條左腿踉蹌緩行,神識似有些渙散,直到漱玉節身後丈餘處,才見前頭有人,倏然停步,出一口森森白牙:“…滾!要不,連你也殺!”那人望着他,淡然道:“你的悔恨如許深濃,莫非以為殺盡了陰謀算計之人,能換得一宿安眠?”肖龍形聞言愕然,片刻眸光一鋭,咬牙切齒:“你…你懂個
!老匹夫,我…我連你一塊殺了!”
“那也不能改變你錯殺朋友的事實。”樵子並無嘲諷之意,只是定定瞧着他,緩緩説道:“這份悔恨將跟着你一世,如附骨之蛆,無論你做什麼,永遠也擺不了。
你可以遷怒,可殺人憤,帶着憤世嫉俗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還有你自己,但一點用也沒有。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成為好人,彌補罪愆,直到發覺無論做什麼,都無法使這份愧疚與悔恨稍稍減輕。
寄望於此,你只會更失望、更疲憊,甚且捨棄正道,失自我。罪孽與過錯,永遠不會消失,你的悔恨亦然。”
“啊啊…”肖龍形仰頭狂嘯,眼角淌下血淚,勁風以身體為中心,四向刮卷,震得長草迸碎,狂舞如飆!漱玉節掩耳抱頭,奮力往那樵子腳邊滾去,體玉橫陳,對仰天咆哮的狂人投以驚懼的眼神。
肖龍形吼聲方落,睜開鋭眼,手腕一抖,漫天青芒倏凝一線,極招“靈蛇萬古唯一珠”以其本來面貌,轟向樵子與玉節!肖龍形體力內息均至臨界,按説不應有此威能,此招榨出最後一點生命
元,務求殲元兇於“棘針”下。
漱玉節料他必暴起傷人,卻料不到他竟連命都不要,雖搶先避至高人腳下自保,仍震駭於這豁命一劍的驚天之威…
千鈞一髮之際,樵子信手一揚,鋪天蓋地而來的鋒鋭青芒倏然兩分,幾能見得一柄巨大的刀形剖開劍芒,直直貫穿了全力出招的肖龍形,將難以置信的錯愕神情留在蒼&戰神猙獰的臉上。
“棘針”墜地,濕冷的深林間水風翻卷,彷佛什麼也不曾發生。也不知過了多久,肖龍形“惡”的一聲頸
搐,嘴角溢出殷紅血漬,單膝跪倒。
漱玉節猜想高人並未傷他,刀氣僅是砍散了劍雨,卻連一草也不曾毀傷,倒像肖龍形全力發出的劍式一撞上這柄巨大的無形氣刃,勁力也好、實刃也罷,俱遭中和抵銷,再不復原有的形質模樣。驕傲的戰神無法面對自己“輕易便敗”的殘酷事實,更或許是在劍芒消散的一瞬間,忽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此生或已無望追企,傷疲
迸之下,終於不支倒地。
這不是武功,漱玉節心想。世上決計沒有這樣的武功。舉重若輕,化萬鈎於無形而不傷一毫,只能説是神力。莫非這人竟是句芒峯…不!該是環跳山的山靈所化,才有這般王者氣象,隨意出手,都能教肖龍形這等狂人俯首屈膝,無力一如嬰兒。
“你殺了我罷。給…給容相公報仇。”肖龍形垂頸閉目,喃喃低道。
“若能教他活轉過來,我絕不遲疑。”樵子淡淡説道:“可惜沒這麼容易。我報了大半輩子的仇,悔恨從未稍稍減輕。殺你無用,你須懷抱着你的悔恨,繼續苟活下去。”
“哈哈哈…”肖龍形仰頭大笑,直到被喉中血涸嗆着,才搐着止住笑,咬牙道:“那些個奴户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