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虛晃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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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棧雪避而不答,徑行笑問:“…我的身份?我的什麼身份?”鬼先生道:“你能自行出入至此,已是持有血誓書的最好證明,而持有血誓書之人,自然只能是天羅香眞主了。

我召開大會之前,並不知蛾長老、雪豔青是竊居大位,僭稱正統,故未邀姑娘參加。明姑娘若能得天羅香上下支持,穩坐門主的寶座,角逐七玄盟主,自是毫無問題。”他這話不惟揭底,另一方面也是暗示女郎:此際冷爐谷在狐異門的掌控下,要扶誰上位,不過是一念間。

“角逐七玄盟主之位”云云,説的恰是反話,明棧雪若不能明白,誰才是她應該結盟輸誠的對象,除非屠盡了天羅香,否則永無入主冷爐谷之一

──將她們給你、任憑你處置,亦非不可能之事。這是鬼先生未出口的弦外之音。明棧雪姣好勻細的柳眉一挑,掩嘴輕笑。

不錯。寥寥數句,威脅、利誘俱都説了個全,可惜多此一舉,徒然費時間。”鬼先生還在評估這名絕女郎的本領,是否與容貌一般令人印象深刻,不與她破臉,從容道:“姑娘這話,請恕在下不能明白。願聞其詳。”

“能吃你這套的,本就不是値得認眞的對象。眞正棘手的人物,你可曾恃此成功,一一擺平過他們?聶冥途就不吃你這套,陽奉陰違、反覆不定,攪得你手忙腳亂的。

祭血魔君算是與你合作無間了,但我猜也不是聽了這套廢話,才站在你這邊的罷?你的話術眞有用,何須挾持遊屍門的人質,設計攻陷冷爐谷?”明棧雪説得慢條斯理,所舉卻無不是條理明晰,襯與她不愠不火、優雅動聽的語聲,縱以鬼先生之嘴快,竟無一言以駁,面上青一陣紅一陣,咬牙一徑狠笑。

“你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不服你麼?”明棧雪可沒想忒容易便放過他,悠然笑道:“因為他們看透了你的無聊。

你所做的一切,有用的不過是多此一舉,即使不做,本來也都能起作用。沒用的,做得再多依舊是不生效用,而你卻一而再、再而三,樂此不疲。

看在眾人眼裏,有什麼比這更傻的?

“合併七玄,可以霸道為之,領狐異門之兵,明刀明槍,鐵血攻伐。

此雖下策,但勝者為王,乃是天經地義,服力不服理,誰來皆須低頭。要不,於此間設下擂台,比劍奪帥,光明磊落地決出一名頭兒來,雖是中策,亦不失正道。

“上上之策,可效你父胤丹書,拋棄骯髒污穢的手段,以德服人,糾合羣力,無論成或不成,總能留下王道之名。

可惜,你不行霸道,代表對自身的實力毫無自信,煥發於外,人皆不服。假大會之名義,乍看行正道,卻無磊落一決的膽魄,手段頻出,不幹不脆,豈能不落笑柄?

最後,醜事都做完啦,居然還想攤上個王道的聲名,你究竟是蠢到了何種境地,居然以為這樣能夠成功?”全場悄靜靜的,彷佛連一針落地都能聽得見。也不知過了多久,驀地響起掌聲,卻是聶冥途撫掌搖頭,難得連一句刻薄話都沒出口,似不想稀釋這番話的殺傷力,品味再三,餘韻無窮。

她以優雅動人、略帶嬌慵的口吻娓娓道來,刺耳之至、輕蔑之甚,遠勝世上一切污言穢語,偏又入情入理,頭頭是道。

鬼先生再難隱忍,變:“明棧雪!你一個反出門牆、四處屠戮宗門的外人,跑到七玄會上大放厥詞,將七玄羣英至於何地?你──”

“又錯!”女郎咯咯嬌笑,輕易打斷他的低咆,揚眉道:“怎就是學不會呢?資質忒差,誠朽木也!這種時候該做什麼,我示範給你瞧瞧!”衣袂微動,宛若謫仙落銀河,雙掌一併,潑剌剌地撲向鬼先生!

鬼先生早動了殺意,手按刀柄,卻不忙出招。本擬女郎落至身前,珂雪寶刀藍芒一掠,將她攔橫斷,教這妄逞口舌的賤婦吃盡苦頭,卻求死不能,方能稍解心中之恨。

豈料一刀掠出,女郎飛仙一般的形影忽然消失,身側温香襲至,鬼先生未及回身,腳下飛轉,挪避的同時連出三式,晶芒如蛇竄,無一不是“天狐刀”的妙招數。

女郎如有天心通般,無論奇鋭的晶刃如何刁鑽,婀娜曼妙的身形在藍汪汪的刀芒間乍現倏隱,似無實體,珂雪刀卻只能掃斷殘影,連她一頭髮都碰不着。

鬼先生自己便是輕功的大行家,明棧雪身法再快,也決計不能勝他這許多,心念電轉,登時會意:“是了,她定練有一門長於應的奇異功法,能料敵機先,見微知着,用於被動防禦,總能快我一步避開要害。一旦採取主動,卻無如此優勢。”加緊攻勢,不讓女郎緩出手反擊,左掌忽自刀芒中穿出,連圈帶轉,左推右挪,與刀路並非相輔相成,而是各自為戰,各不相屬,卻又全無扞格干擾的問題,彷佛左右半身一分為二,雙邊輪戰明棧雪。這等“分心二用”的奇能全無道理,直是聞所未聞,明棧雪以碧火神功的先天胎息預測“天狐刀”的刀路,卻防不了他左掌點拍挑捺,異軍突起,剎那間似是陷入以一敵二的局面,偏偏其中一人的攻擊碧火功若非全無應,便是應與實際面臨的招式不符。

猶豫之間,形勢大大不利。而鬼先生的殺着卻還不只如此。遠處台間,雪豔青只覺他左手所使,無比眼,看明棧雪拆解片刻,要説刁鑽詭異,比之右手的天狐刀頗有不如,不知怎的卻令女郎險象環生,只消她認眞專對左半招式,就特別容易受珂雪刀壓制,藍汪汪的刀芒接連批下衣角發,觀戰眾人的手心裏,無不捏了把冷汗,只姥姥眉頭越蹙越深,似看出了什麼端倪。雪豔青畢竟是天羅香第一高手“武痴”之名絕非幸致,心念一動,驚叫道:“這是…本門的武技”洗絲手“!”鬼先生穩佔優勢,百忙中猶能分心還口,笑道:“紙長老已奉我為天羅香之主,冷爐谷舉門投降,盡在我之掌握。區區武技,豈能難得倒我?”

“洗絲手”雖非什麼上乘的武藝,卻是天羅香諸般外門之基礎,推挪運化,以柔克剛,尤利於身嬌力弱的女子修習,向來是七玄中極具標示的武學。

鬼先生所使,非只是徒具其形而已,他在授與染紅霞《玄囂八陣字》招式的同時,也悄悄觀察紙狩雲的應對拆解之法,將招形、勁力運使的特徵等,俱都深深刻於腦海,信手翻過谷中所藏內功秘籠後,這路手法於他已無秘密可言。明棧雪漸趨不利,鬼先生益發囂狂,套路連變,左一招“狼荒蚩魂爪”、右一式“碎骨金輪”竟都是先前場中拼搏,各人曾使的絕招,縱無正宗心法推動,光是凌厲的招式,亦足以使人眼花繚亂。

聶冥途喃喃道:“他媽的!胤家小子門。老狼怎不記得收過這個徒弟?”媚兒氣力略復,撐持起身,見鬼先生一記“憑虛御龍落九宵”直蓋明棧雪腦頂,卻是以刀使之,一霎間產生錯覺,以為燦藍刀芒將女郎千嬌百媚的腦袋瓜子卷飛,咬牙怒道:“學人路數,好不要臉!有種你就用自家的武功,使旁人的武技算什麼?”鬼先生笑道:“本座為七玄之主,自當諸門兼通。鬼王若於《役鬼令》有甚不明,後歸於本座麾下,盡心辦差,本座亦可指點一二,絕不藏私!”媚兒迭聲吐唾,恨不能如大妖婦般隔空傷人,好歹也噴死了他。鬼先生長聲大笑,運起十成功力,雙手間招式轉換,已超掌刀之限,以掌使天狐刀,以刀使役鬼令,忽又屈指成爪、刃作鈎鐮,雙手同使蚩魂爪與破魂劍。

及至袍襴驟揚,一條倏然旋出的腿鞭使出五帝窟的武功時,明棧雪已非以一敵二,本就是獨對三名敵手了,雖不致左支右絀,明顯已落下風,稍有不愼,便是兵敗如山倒。

染紅霞與符赤錦換眼,心下駭然:“…遭遇這等怪物般的對手,該怎生應對才好?”世上不乏可分心二用的奇才,左手畫圓、右手畫方,如使規矩,總還是聽過的,但一心三用…

卻又如何能夠?媚兒越看臉越沉,回顧染紅霞道:“你還能打麼?我們倆上去幫手,應該不算一打三罷?”染紅霞苦笑搖頭,不知是回説“不算”還是氣力未復,難施援手之意。

鬼先生施展絕學,本就打算以此震懾全場,任何人自忖武功與他在伯仲間的,亦知絕非是兩名鬼先生連手之敵,況且此人似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外門武功一經入眼,竟能信手使出,威力不遜本家。

打得越久,被盜取的招式越多,勝負消長自不待言。自他出這一手,漱玉節、聶冥途,乃至老虔婆蚳狩雲俱都面凝重,顯然心中盤算無不翻了兩番。

鬼先生正自得意,忽聽塔下一人道:“他變換招式,不過掩人耳目而已,牽制你的,還是左邊的”洗絲手“。你一心與他拆解,身法、路數俱失靈動。若非他對”洗絲手“的掌握還不夠通盤,早已搶在你前頭。”卻是經蠶娘敷裹妥適、重回場中的雪豔青。鬼先生心頭一凜:“此妹不愧”武痴“之名,竟看出我之盤算!”明棧雪從他一使洗絲手便落下風,蓋因這路手法乃天羅香拳掌外門之本,鬼先生正是要她陡然間一見、本能拆解起來,行動便容易預測得多。

至於分心三用、分使各家絕學等,不過虛晃一招,若明棧雪全不理會,專心攻擊或閃避,戰況決計不致這般一面倒。

但困局已成此消彼長,女郎就算明白過來,此際也難身。卻聽明棧雪笑道:“你總是這樣,好不知趣。你有沒有想過,他對洗絲手的掌握,為何不夠通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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