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又或應變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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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胡回神,心想總算不是一無所獲,都開心了就好,微苦笑,撓着發頂訕訕然道:“就説我怎沒人教就懂這一招,原來是胎裏帶的。”染紅霞心情大好,難得取笑:“胡大爺,你再説下去,今晚夢裏挨板子不算,怕得跪算盤啦。”胡彥之壞笑道:“這個我兄弟有經驗,回頭我再好好請教他。每回惹11掌院不開心,我看他都是跪着睡的。”耿照“噗”的一聲失笑,以拳掩口,咳了兩聲,滿臉尷尬。染紅霞抹去眼角淚漬,嬌嬌地橫愛郎一眼,雙頰暈紅,眸光盈盈,説不出的嫵媚可愛。

若非礙於他人之面,耿照早已將她一把擁入懷中,飢渴地需索她柔膩濕潤的瓣。老胡乾咳兩聲,正襟危坐,大義凜然道:“説到俺爹姑娘衣裳呢,後來怎麼了?他們是在屋裏,還是屋外啪啪啪的?”

“什麼啪啪啪?”染紅霞本能覺得不是什麼好話,狠狠瞪了他一眼。蠶娘從繡枕堆裏直起身,難得地出正經的模樣,直勾勾地望向染紅霞,肅然道:“染家丫頭,蠶娘接下來要説的,怕你未必愛聽,然而都是我親眼所見,絕無造假。你若不樂意了,儘可起身出門不妨,蠶娘也不來怪你。”染紅霞玉靨微紅,忽有些扭捏起來,顯是想到了另一處。水月停軒歷代執掌門户,如非出家比丘尼,便是終生守貞的俗家弟子,杜妝憐坐上大位逾二十載,貞節決計不能有虧。

雖説在眾人口中,那胤丹書聽似為人正派,品行端方,應不致欺負傷落單的少女於暗室,然而褪衣裹傷一節,既尷尬又旎,聽在已經人事、盡情品嚐過雲雨滋味的女郎耳裏,不住地浮想翮聯。

況且以師父的美貌,少女時定是嬌可人,少年人血氣方剛,一下把持不住,難保不會…她擰着衣角猶豫半晌,終究是好奇心蓋過了“不聞師長之非”銀牙一咬,低道:“前輩但説無妨,我…我信師父。”吐息烘熱,耳脖頸都紅了。耿照想起她在雲雨之際,那苦悶蹙眉、卻又嬌着深深陷溺難以自己的模樣,下腹一陣火熱,若非坐於椅墩,少不得要出醜,趕緊收攝心神,又不肯錯失玉人嬌羞美態,只拿餘光偷瞟,依依難釋。

房內氣氛頓時旎曖昧了起來,連空氣似都變得滾燙,如燔如炙,鬱郁芬芬,令人難以安坐。

胡彥之欣望二人,一如慈祥的長輩,連連頷首,温言勸道:“好了好了,大白天的,別淨想些傷風敗俗的事。咱們獨個兒的都不是人,都不用活了麼?快讓前輩繼續。説到俺爹正剝光了姑娘,準備啪啪啪呢。”

“…並沒有要啪啪啪!”身旁兩人怒吼。染紅霞得蠶娘表態,這才稍稍放心,料想二人並無苟且,師父仍是清白的處子身,只是裹傷理創,可不是單看了身子便罷,少不得肌膚相親,背等羞人之處,怕是無一倖免。

於涉世未深、心思純潔的少年少女,干係之甚,不亞於合失身。胡大爺不住科打譯,説不定也只是想稍稍掩飾,窺得父親少年韻事的那份尷尬。

蠶娘自是毫不在意,怡然續道:“在甦醒之前,杜妝憐整整昏了兩晝夜,砍中她的那柄刀上淬了極厲害的毒藥,卻非見血封喉、立即發作。

那刀的刀主在黑白兩道頗有些名氣,沒聽説有搞這等下作手段的風聲,加上你師父一路奔逃,血氣加速了毒氣的運行,力盡時加倍猛烈地爆發出來,連我也未及防範。”蠶娘在莊院裏覓得藥廬,本配製一份應急的方子,暫時壓制少女體內之毒,爭取時間往刀主處取得解藥。

豈料救了杜妝憐、並將她偷偷藏起的青衣小廝,也隨後溜進藥廬,配藥煎制,手法老練,用的方子雖與蠶娘所擬不同,仔細一想,卻更加温和穩當,於“治標不治本”的基礎之上,盡力強化中毒者的抵抗力,並未將毒視為敵人、為求戰勝不惜破壞戰場。蠶娘微一轉念,登時會意。

“莫非…他識得這種毒,可以到解藥?”益覺詭秘難測。那小廝替杜妝憐清理血污,取來乾淨的針線縫合傷口,敷以金創、鋪以藥湯,將她安置在棲身的柴房內,等到夜深人靜,才悄悄溜到莊內園林深處,推着舢舨入水,劃至湖心一座小島上。

蠶娘本以為此莊背湖而建,後來勘査地形,才知那湖竟是人工所掘,湖心的假山小島亦多見斧鑿削切的痕跡。

莊外高牆環接成一片,四周除了密林外,數里之內無一處足以眺見湖島的制高點,可見是有心之人不惜重金,佈置而成。

那湖心的小島似是一座牢籠,挖空的山腹中囚得有人,對外只一處高不盈尺、寬約倍半的狹孔,孔外鎖着大的鐵柵,間隙僅容一隻瓷碗遞入,成年人的腦袋鑽,肯定卡死在柵欄間。

青衣小廝將沾着毒血的布片遞入柵中,便在孔前長跪不起,也不説一句。跪了大半個時辰,才聽狹孔內傳來一把嘶嘎刺耳、如磨鐵砂般的破鑼聲響,冷笑遒:“胤家小子!

你這算威脅,還是求肯?威脅要有威脅的魄力,求肯要有求肯的姿態。想威脅我,你還不夠份量。若要求肯,你這又是什麼態度?無論你要什麼,我的回答都是‘休想’。滾!”孔中塵沙揚,小廝尙不及起身,整個人已平平滑出丈餘遠,膝血迤邐,在礫的石地上留下兩道黒紅長漬。藏於樹頂的蠶娘見狀一凜:“好強橫、好霸道的內勁!”但轉念細想,又覺不對:按此人顯的這一手,比自己只高不低,對她的潛伏卻無所覺,也不懂收斂形神,濃的息即使隔着山腹,蠶娘大老遠便即聽聞,甚能辨出其心緒起伏,無論如何都不能是絕頂高手的修為。

小廝的膝蓋磨得血模糊,忍痛不哼一聲,沒敢起身,咬牙調勻了氣息,恭敬道:“丹書不敢。

俗話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前輩過去是大夫,醫者父母心,那姑娘身中劇毒,命在傾刻,中毒徵兆極似‘眾生平等’,晚輩曾在藥廬的札記中讀過,醫譜卻隻字未提──”那人口道:“所以你猜想,這毒和我一樣都是莊中忌,説不定出自我的手筆,是不是?哼,好狡猾的小子!”蠶娘暗忖:“原來這孩子叫丹書。”自此記住了他。便於兩人一來一往間,身負監視武林秘責的桑木陰當主,已認出囚於假山石牢的,應是昔年派中聲威赫赫的名醫國手,人稱“焰摩雙王”的呂墳羊。

這呂墳羊來歷成謎,醫術咸信與一支名喚“那落琉璃院”的魔宗餘脈不了干係,源同七玄,然而門派早已不存,無異於遊方散人,與七玄中人並未特別親近。

之所以被歸入派,説到了底,還是因為手段殘酷,專找活人試醫毒,才得這般聲名狼籍。否則,被時人呼曰“藥師三王”、並列黑道國手的三位名醫當中“血屍王”紫羅袈乃遊屍門名義上的共主“奈落無王”檀陀冥象率領惡鬼一道,與鬼王陰宿冥爭奪集惡道的宗主大位多年,皆一方巨寇,卻無呂墳羊的昭彰惡名,其行不言可喻。

十多年前呂墳羊無故失蹤,自此杳無音信,留下無數捶頓足、徒呼負負的仇家‘。許多人以為這名魔頭已悄悄死於人不知處,不想被囚在這個詭秘的僻鎮荒郊,陷於構造奇特的假山石牢之內。名喚“胤丹書”的小廝並未反駁,想了一想,正道:“我非不能要挾前輩,只是不願罷了。

這些年來,我依前輩吩咐,自藥廬裏偷偷拿來藥材,助前輩療傷,抵擋下在飯菜飮水裏的各種毒藥,幸而未被其他人發現。由此觀之,前輩並非不需要我。”假山內呂墳羊重哼一聲,冷笑道:“怎麼,來邀功麼?我可沒求你這麼做。況且,‘焰摩雙王’平生從不欠人!做為回報,這些年來我指點你的醫理毒術,可不是那一屋子的破爛醫書所能教出。

旁人幾輩子也求不來的眞傳,抵你那一丁半點的往來工本,拿你的小命都找不開!還什麼價?”胤丹書也不生氣,思索片刻,又道:“前輩這話,也不盡實。

前輩傳我醫理,是免在取藥時發生閃失,又或應變之際,多個能幫手的人。所謂‘天助自助者’,也就是這個意思了。”呂墳羊冷笑不止。胤丹書笑道:“我本想威脅前輩,若未得‘眾生平等’的解藥,又或用了藥卻救不了那位姑娘,今後我便不再來此,也不替前輩取藥材和清潔的食物飮水了──但事實上做不到。

就算我能堅持幾,之後必定還是會不忍心。既然做不到,還是別這麼説比較好。我是這樣想的。”呂墳羊冷笑,卻沒再出什麼刻薄言語,顯是想到了這幾年間,他從一名小童長成相貌堂堂的英俊少年,那片始終未變的,替自己取藥換食、説話解悶的好心腸,亦非無動於衷。

良久,山腹內的死囚忽問:“這些年來我沒問過你,為什麼這麼做。當初你忒小的個頭,什麼事也不知道,料想也不是為了獨步天下的醫術而來──”餘下略去的那一句,極可能是“我自己也沒想過會傳授給你”胤丹書卻沒怎麼想,隨口回答:“一位照顧過我的老伯伯生前常説:‘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人都有見不得他人受苦的心,當我見前輩被囚,當下雖怕得逃開,回去卻怎麼也睡不着。

我以為自己夠苦了,卻無法想象前輩在這裏的生活,才拿了饅頭回來──”那是他一天裏唯一的一餐飯。不能幹活的人,是沒飯可吃的。但五六歲的小孩能幹什麼活兒?願意給他一枚多的冷饅頭,已是主事大人的慈悲。

胤丹書想起這段,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覺,不只他陪伴了老人,老人也一路陪伴自己,同是珍貴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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