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運籌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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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始終不習慣這般排場,渾身都不自在,忙喚眾人起身,獨個兒上路。所幸老胡早他一天離開,順道帶走了明端與玉斛珠主僕,若見他此際尷尬的模樣,少不得又一番毒辣取笑。
在惡佛之後,頭一批出谷的,是染紅霞與媚兒。自聞舅舅白鋒起也到了越浦,染紅霞省起自己的死訊,極可能成為東海北關反目的導火線,須得儘快與舅舅報平安,免生一場無謂兵燹。
而媚兒因伏象公主的身分,從棲鳳館失蹤數,原本安排的暗樁早遮掩不住,幾乎炸了鍋。再不現身安撫一干老臣,孤竹國便要反了。黃纓自祭殿一戰後,始終昏昏醒醒,蠶娘、漱玉節均通醫道,卻診不出病
,只能認為是號刀令催鼓過度,傷了少女心識。
除了調養安歇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故以五帝窟、遊屍門為主的第11批離人中,也帶上了小黃纓,安置於朱雀大宅內,説好由符赤錦與紫靈眼照拂,染紅霞才能放心託付。
胡大爺帶了翠玉雙妹,厚着臉皮到義兄弟的宅裏蹭飯。鬱小娥已是盟主直系人馬,亦隨隊歸於朱雀航大宅。
耿照施展輕功,孤身掠於蓊鬱的野嶺間。這是連來,他身邊首度無人簇擁、沒有誰陪着吃鈑飮酒高談闊論,終於可以一個人吹吹冷風,醒醒腦子,好生思索接下來的這重難關,須得怎生渡過。
他未徑奔越浦,而是往巡檢營的駐地去,忽見前方不遠處的茶棚底下,立着幾抹窈窕麗影,雖環肥燕瘦、服殊異,俱有
捷利落之
,似乎更適合換上一襲緊身水靠,掠於鑰脊,仿似夜燕。
為首的少女背轉身去,盯着另一頭的小道,遠遠便見她有把葫,梨
渾圓,裙裳亦難盡掩,偏不顯臃腴,耿照毋須細辨容貌,便知來的是誰,掠至少女身後,笑道:“綺鴛姑娘,咱們好久不見啦。”圓臉少女一驚回頭,差點跳起來,本能握住
後的飛燕拐。尙不及蹙眉,白皙的俏臉已染上紅雲。
興許是錯覺,耿照望見她眸底湧起華,幾隨驚詫滾出,生生咬
忍住,雪靨酡紅的驚喜轉瞬間成了恚怒,氣虎虎地轉身,差點把馬尾甩他臉上。
“你嚇唬誰啊,冒失鬼!”後頭潛行都的姐妹險些沒暈死過去,一扯她衣袖,趕緊行禮:“參…參見盟主!”綺鴛想起他身分已然不同,倔強扭頭,心不甘情不願咕噥:“盟主。”悄悄以掌底按頰,似是抹去什麼物事。耿照擺手道:“不必多禮。漱宗主讓諸位姐姐在此等我麼?”綺鴛氣鼓鼓的沒接口,身後的少女忙道:“回盟主的話,宗主讓我等在此接應,説盟主若有什麼差遣,也好有人跑腿傳信。”耿照料想自己失蹤期間,漱玉節定教潛行都這幫宜蔻年華的少女們,將越浦地界翻了幾番,沒有個結果,決計不肯罷休,箇中辛苦難以言喻,無怪乎綺鴛這般氣惱,温言道:“為我之事,連累諸位姐姐辛苦。綺鴛姑娘,眞是對不住。”適才接話的那名少女噗哧一聲,掩口道:“盟主不記得我們叫什麼名兒,偏記得綺鴛。”耿照的確不記得見過這幾名少女,抓了抓腦袋,十分尷尬。綺鴛臉紅得像柿子,險些回頭咬人,怒道:“你胡説八道什麼?”但耿照只叫得出她的名字也是事實,理不直氣不壯的,登時氣餒一想來都是這廝不好,暈着臉咬牙切齒:“喂!阿紈聽到你…哭暈了幾回,尋死覓活的,還得派個人看住。你有空去瞧瞧她。”説到後來語聲悶悶的,似有些意興闌珊,索別過頭去,也不理他如何回應。
耿照摸不清少女心事,累得阿紈姑娘如此,難免歉疚,點頭道:“我理會得。待手邊的事辦完,咱們一起去瞧她。”綺鴛嘴動了動,沒有出聲,氣呼呼的不理他,紅撲撲的圓臉蛋十分可愛。耿照定了定神,按照計劃,吩咐眾人往巡檢營報訊,教羅燁派人飛報越浦,説尋到了耿典衞,此際正往城驛晉見將軍,綺鴛等領命而去。
到了巡檢營,羅燁率領兵士列隊出,眾人見典衞大人平安無事,俱都歡喜不置,連月來的辛苦總算有了代價。
“派人往越浦報訊了麼?”進入營舍,尙不及坐下,耿照便問羅燁。
“前腳剛走,估計半個時辰內能到。”
“那好。”耿照一拍疤面軍官肩膊,笑道:“咱們立刻出發,你陪我走一趟越浦城驛。”羅燁久歷軍旅,對官場規矩並不陌生,莫説求見上司須得整肅儀容,換上正式的服裝,在綺鴛來報之前,羅燁正在練兵,一身臭汗黃泥,可不是晉見鎮東將軍的好裝束。
況且通報候傳有一定的手續,不留足夠的時間予上司,是相當無禮的舉動。因而獲罪,亦非不能想象。慕容柔尤重程序,耿照此舉近乎挑釁,惹得將軍發怒,後果不堪設想。
“不,非這樣不可。”耿照聽完他的忠告,面鄭重,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肅然道:“不僅如此,少時我能否保住項上人頭,就全看你了。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此請不情,換作他人難免猶豫,可羅頭兒不是普通人──近來榮升越浦衙門捕頭的吳老七時常這麼説。他與羅燁因一樁離奇案件再續前緣,漸漸
絡起來,當然這是吳老七自己的説法。
多數的時候,羅燁總板了張冷麪。每每擠不出半點話題攀談,吳老七便以此句作結,雖是恭維,不無幾分解嘲之意。上司既開口,羅燁更無二話,與耿照分跨健馬,一路風風火火馳往越浦。
近城東舊梁門之際,見城將率親兵下得馬面戰棚,正與一名捧盔軍校説話,耿照雖無羅燁之鷹目,但那人一身黑甲青袴,乃巡檢營獨有的服
,煙塵之間難辨面目,卻見頷髭如戟,分外神氣,正是受命來報信的隊副章成。
舊梁門位於越浦東南隅,因缺乏重要的水路經過,由東側進出的百姓習慣走北邊俗稱“新梁門”的東水門,久而久之便成軍驛專用。
八百里加急的驛使亮出金牌,毋須下馬徑行馳入,經觀遠、泰水、雲騎三橋進得內城,抵達城南公署林立的裏坊──這也是越浦外城二十個城門中,最快、最便捷的御道。
將軍賜與耿照的金字牌,何止出入越浦?連谷城大營也去得,調用三千鐵騎毋須請示,權力極大,可惜先前潛入棲鳳館時,已落於任宜紫之手。
羅燁見他無取牌之打算,料典衞大人百劫餘生,此物當落在外。雖是例行公事,須經城將盤查始得放行,不
放慢速度,將
停轡。耿照聽出蹄聲變化,回頭喝道:“進城!”揚鞭一
馬
,加緊驅策。
城門這廂,章成話才説到一半,聞聲扭頭,喜孜孜叫道:“典衞大人,你真回來啦!這些子,可教大夥兒好找!”那城將是認得耿照的,沒見金牌,正猶豫該攔下否,驀聽他提氣大喝:“我有急事面稟將軍,讓開!”內力之至,眾人渾身一震,紛紛倒退,大片
塵飆卷而過,喀答答的馬蹄聲已沒入城中。城門守軍掩鼻護目,舞袖揮開黃沙,不由得面面相覷。章成興奮不過片刻,旋給濺了滿袖塵泥,連聲呸吐,心底直犯嘀咕:“怪了,這般的不能等,還教老子來報個
?”見城將滿面狐疑,顯也想到一處,只得訥訥撓首,乾笑道:“可見很急,可見很急!”耿、羅二人沿御道飛馳,往昔多被小販佔據的道路,自慕容進駐,早給清得一乾二淨,無人爭道,轉瞬即至,守門的仍是那名老驛丞,只門前掃得齊整,老人看似
神許多。分明形容未變,卻自有一股昂揚煥發之氣。
“典、典衞大人!”老驛丞替二少接過繮繩,見耿照跨過高檻,趕緊攔住:“城門傳信的才剛進屋,您先稍候些個,老漢給大人通傳一聲。”非是打官腔的油條神氣,而是真覺此事不妥,唯恐將軍降罪。況且,耿照雖是錦袍烏靴,衣着華貴,卻非是官服。他有武職在身,領的是朝廷俸祿,以常服進衙晉見有司,光這點就能治他個無行之罪。
若是將軍急召也還罷了,下屬求見上司,豈有趕鴨子上架之理?更別提後頭一身臭汗、滿面黃泥的羅燁了。
“…這也太不象話,成何體統!”老人咕噥着。耿照心中慨:“若早一二月來,誰敢相信這幫
食公帑的蠹差,能這般改頭換面?人人都説將軍是酷吏,可光靠打人板子,就算能打得伏首貼耳,決計打不出這等
神。”他一躍而成七玄盟主,麾下眾人馬首是瞻,對存異求同的困難,
受尤深,益發佩服將軍手腕。袍袖一轉,讓過老驛丞握持,輕按他肩頭道:“有我擔待,老官長勿憂。”老人頓覺渾身一陣暖洋洋地如浸温水,半分氣力也提不起,軟倒在門邊的馬札子上,眼睜睜看倆年輕人走入朱門。
接下來發生的事大同小異:每闖進一層院門,都有不同的人跳出來委婉攔阻,不惟盡顯越浦城驛這小衙門次序井然,同樣一批人也幾乎胎換骨,從腐敗冬烘的官僚搖身一變,頗有幾分軍伍的齊整。
透過攔阻之人的話語,耿照大致摸清情形:慕容柔昨兒深夜才從外縣趕回,睡不到倆時辰,又起身整裝,準時接見越浦衙門的僚屬,聽取各方報告。
忙到上三竿告一段落,約莫是真累了,在午膳前稍事歇息。眾人之所以一意相阻,也是擔心驚擾了將軍。
以慕容的身份與作風,在驛館內聽取報告,運籌帷幄,足可掌握千里之外的情況,何至於親自走一趟?耿照心念微動,已聽羅燁低道:“巡山的結果,將軍總要第一時間知悉。一聽説有新發現,他便要往現場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