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乖乖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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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醫之人,多在大道兩側搭棚築廬,耐心等候國手接見。為防驚擾了神醫,亦不敢太過迫近,總會特意隔上一段距離,以博取主人好

祭血魔君拖命奔行,暈眩的間隔飛快縮短,幾能在腦海中繪出自己殘存的命刻度,準確到以毫釐計。好不容易,悉的山形映入眼簾,忽發現谷外不知何時,遍火炬,映如白晝一般。

有人橫過大道搭起整片綵棚,將出入山谷的要道截斷,前後數重,乍看竟不見底。棚外繞着木圍,旗招飄揚,直如軍伍行轅,排場極大。他腳下踉蹌,幾昏厥,已無心辨別旗號。

(誰人…哪來的狂徒,竟如此侵門踏户!)眼下無斤斤計較的餘裕,祭血魔君拔刀破開行圍,足不沾地,遇阻即斬,不中則避,隨手揮滅炬焰,眨眼間闖過了最外層,一干人等才回過神,竟拿不準來人幾何、止於何處,倉皇擎出刀劍,推搪散開,叫喊聲此起彼落,夾雜零星金鐵鏗響,不知是對上來敵,抑或不小心誤擊自家。

一名面目清秀的年輕羽冠揚聲呼喝,止住騷亂,雙手分持的鯊鰭鬼頭刀、稜節七星劍當叉,立開門户,守得滴水不漏,目光不住旋掃索敵,邊對着虛空中厲斥:“何方妖,有種現出真身,教你撞在觀海天門的道爺手裏,明年今,便是你的祭辰!”***祭血魔君這才察覺,滿棚之人,俱是玄裳束髮的年輕雜,本領差勁,連他的去向都沒瞧清,倒是喊得一派火熱,標準的正道廢柴,暗忖道:“我幾時招惹觀海天門之人,挑這節骨眼來與我為難?”餘光一掃未見傷病,不似求醫模樣,況且封谷攔道,便是天皇老子來他也不醫。他媽的,莫非真鵠山素質奇低,大小雜俱是文盲,連“非請自入”的牌子也看不懂?

魔君心頭火起,正找人憤,見那年輕道人斥喝同儕,幾乎鎮住場面,儼然是首領的模樣,身子一折一頓,如球一般反向撞去,天裂刀鋒與身子同時撞上了道人叉的刀劍,剎時火星四濺。

道人踉蹌倒退,卻未潰防,魔君用上兩成真力的一劈,泰半勁力如泥牛入海,被叉的刀劍一帶,不知散於何處,竟是早有準備,就連收拾場面的張揚舉動,都是誘敵的幌子,引自己來到明處。魔君暗贊:“好心計!”驀聽道人高喊:“…結陣!”周身勁風呼嘯,餘人各刀劍,合圍並至。可惜沒踏出幾步,嗤嗤幾聲鋭響,眾人慘叫倒地,一丈內血霧釃空,被什麼割着了、那神秘的黑衣怪客又是如何出手,事後檢討起來,始終沒個説法。年輕道人驚覺危機,萌生退意,刀劍上的“封”字訣一鬆,被不知哪兒飛出的暗腳“砰!”踢了個跟斗,摔得狼狽不堪,左右大喊:“大師兄留神!”

“保護蘇師兄!”

“賊子衝我來,勿傷我師兄!”也不見有誰上前,只情的叫嚷聲急遽增温。魔君哭笑不得,恨不得殺了清靜,以刀尖挑滅幾盞燈,藉影飛遁,又從眾人視界消失。一瞬間,風吹旗招滿棚虛影,每一道都像極黑袍怪客的真身,天門羣道陣腳大亂。

祭血魔君矮壯結實,不能全靠布幔几凳隱身,見棚底並連着一串篷車,約有七、八輛之譜,猜想這羣膽大包天的蠢道以此為路障,封住進出道路,順便倚作棚架的梁頂基礎,靈機一動,鑽入車底,施展地趟身法,連撲帶滾,眼看便要出綵棚,一物忽穿破車底,差分許刺中肩窩,總算魔君及時閃挪,這一刺只削下些許油皮,忍痛滾了開去。年輕道人聽見車底動靜,返身撲至,高喊:“…師尊!”但聽車內一把動聽的和悦男聲傳出,不愠不火,宛若梵誦:“彥升,妖人受傷,嗅得血氣便知去向,勿恃耳目,徒損清明。”祭血魔君固然傷疲迸,實力大打折扣,然而一劍穿出,教他聽得卻避不得,遍數天門百觀,有此能為者,不出四人:鶴、龜俱是老道,魚隱眉是女,加上一干小雜手裏的鯊鰭鬼頭刀,車內之人的身份已呼之出。

暫不出手,自非克己復禮、恭儉温良,而是好整以暇,惺惺作態,先教訓教訓子弟擺一擺譜,若是帶了絲竹樂工,一會兒怕要奏樂焚香,才肯登場,一如此人遍傳江湖的風評。(麻煩!怎地…偏偏是他!)這人在七大派中聲名狼籍,同“照蜮狼眼”聶冥途相比,誰更棘手些,還真不好説。

不過兩個棘手至極的人物攪在一塊,未必就是最棘手。一聲咆哮,狼影掠進綵棚,還未從黑衣怪客的突襲中恢復的天門弟子,眨眼間便有數人喪生,血氣瀰漫全場,凡倒地者必無全屍。第二位不速之客,走的是“以殺開道”的路子,被稱為“蘇師兄”的年輕道人連心計都不及出,已遭温熱鮮血潑一頭臉,張大嘴巴、瞠目結舌,整個人傻了般,先前的機警權變消失殆盡,直到殺神掠過好一會兒,才娘兒們似的尖叫起來。

一干師弟手足無措,目瞪口呆地望着,甚至忘了還有外敵入侵這碼事。比起倒落一地的淒厲殘屍“蘇師兄”怪異的反應更令人難以相對。

就在這全場僵住的瞬間,殺人不眨眼的兇獸“嘩啦!”揮爪破門,竄入並排七車中最華貴的一輛!那車堪比一間具體而微的小廂房,車內擺了座雕刻美的酸棗枝撥步牀,紗帳錦被,豪奢難言,牀上卻躺着一名全身裹滿白布、宛若屍骸的怪人,頭臉亦密密纏起,僅出一雙緊閉的眼睛,眼皮蠟黃,毫無生氣,與闖入的獸形巨漢相映成趣。

榻邊是一張同款的方頭紗帽椅,椅上的中年道人未及起身,徑以手中沾血的稜節七星劍格擋骨爪,雖是倉促應戰,這“封”字訣的火候畢竟非弟子可比,單劍運使如風,狼首獰惡的爪勢悉停於此,再難寸進。

密如連珠的鏗擊、凝縮至極的風壓,在斗室裏持續增幅,中年道人始終勻不出手翻開刀匣取刀,狼首也未能再搶近分毫。兩人被層層劍風爪影隔開,除了兩條旋舞的右臂快到幾乎失形,身體俱都停在原地。

劇烈搖晃的車廂崩解着,還有車裏的物什──中年道人睜大眼睛,較常人更滿的瞳眸幾無眼白,透着異樣的濕潤水光,無比氣,予人絕大的壓迫

目光或可懾人,然而對於被勁風捲入、逐一遭到破壞的周遭物事,這雙奇異的烏眸全然幫不上忙。

喀喇一響,撥步牀雕細琢的鏤空牀板鬆動落,旋即被劍風爪勁捲過去,絞成木屑彈飛,也不知有多少掃過了卧牀的怪人身軀,接着是覆於其上的錦被、紗帳、牀架…

聶冥途出充滿惡意的笑容。僵持不下,並不代表分不出勝負。對中年道人來説,繼續僵持,他將輸掉最最重要之物──啪嚓一響,牀尾兩條柱腳被爪勁絞毀,牀板轟然坍落,裹滿白布的怪人身子下滑。中年道人伸臂一撈,堪堪挽住,卻付出頭冠飛碎、肩頭裂血的代價。聶冥途乘勢近,骨爪翻飛,一氣絞碎了半張大牀!

這名劍術湛的中年道人,正是前來一夢谷求醫的堂堂天門四位副掌教之一,刀脈魁首、領紫星觀一派的“劍府登臨”鹿別駕。當他下得朱城山,為救遭妖刀重創的侄兒鹿彥清,四處拜訪名醫“岐聖”伊黃粱偌大名頭,自也在行程之列。

適伊大夫去了越浦,鹿別駕唯恐耽擱傷勢,留弟子於谷外等候,自帶了侄兒往他處求治。無奈鹿彥清傷勢奇詭,數月奔波,舟車勞頓,雖吊着一口氣,卻沒有能治好他的大夫。

鹿別駕不知拆了多少名醫的招牌,失望漸漸成了絕望,絕望又轉而成為憤怒,最後回到一夢谷,聽伊黃粱迄今未歸,憤怒終於化作遷怒:先將谷外結廬的其它人亂打走,再以車駕阻斷道路,封了一夢谷。若非抱持些許企盼,那撈什子“岐聖”説不定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沒敢把事情做絕,斷了侄兒生路,早殺進谷中,將伊黃粱的門人、家眷之類懸於谷外,看看這不識抬舉的東西要撐到何時才現身。等待是非常磨人的。頭一名覆麪人闖入時,鹿別駕只當是餘興節目,聽出那人氣息微紊,入棚以來始終散發若有似無的血味,顯是受了傷。

以其身法之迅捷,屠殺紫星觀弟子輕而易舉,不傷人命非是心慈,而是不花無謂的氣力,可見傷重。

他鎮守在鹿彥清榻畔,正覺氣悶,責罰弟子已不能抒解煩躁,打一場必勝之戰、殺個蒙面落難的江湖好手,該是絕佳的調劑。鹿別駕從劍上殘血,判斷未傷及要害,不及起身一會,便又闖入了眼前這頭惡獸。

這廝上身筋賁起,較尋常男子大上一倍,下半身卻枯瘦如柴,畸形的比例無比怪異,遑論那堅鋭不遜刀劍的骨爪,以及尖吻如狼的頭顱形狀。

單論鋒,鹿別駕未必沒有取勝的自信,但在狹小的車廂裏,動彈不得的鹿彥清形同人質,光被勁風波及,就能要了寶貝侄兒之命,打得縛手縛腳,手以來盡落下風,不過盞茶工夫,車內更無一處完地。

連鹿別駕都披血裂創,況乎鹿彥清?再打下去,那架粉身碎骨的撥步牀便是榜樣。聶冥途這廂卻是越戰越酣,張口狼嘯,真力到處,車頂應聲迸開,棚中諸人無不掩耳踉蹌,刀劍手。在同時,車廂側窗的簾幔“唰!”向外刮卷,綻出刺目刃光,囂狂的狼嚎頓成慘呼,旋即轟然一響,木片彈飛。再睜眼時,已不見了車廂形體,鹿別駕披頭散髮倒拖長劍,立於一地殘碎間,將耳鼻淌血的鹿彥清與旁人,並以劍尖挑了愛刀入手,咬牙道:“那廝中了我的‘泠泠犀焰照澄泓’,走不了多遠…追!”聽不遠處的蘇彥升兀自抱頭,尖叫不絕,飛起足尖,怒斥道:“閉嘴!”腳邊碎木“颼”的一聲,正中蘇彥升面門,一把撞飛兩枚牙齒。

蘇彥升摀嘴倒地,痛得回神,未及掙起,鹿別駕頭也不回,徑入谷中。眾弟子如夢初醒,舉火持兵,尾隨而去。在場半數以上的紫星觀門人,來一夢谷已有月餘,始終只能在外探頭探腦,攔下出谷採買之人盤問,才知是住在左近的鄉人,念大夫恩德,來幫忙些雜務,對谷裏有些什麼人、大夫現於何處等一問三不知,礙於師命,只能隨意恐嚇幾句,乖乖放人,對着谷內蓊鬱的林樹幹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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