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7章看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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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説來,我是用身體學會《舐紅譜》的。”胤野微笑着,出懷緬之
。捂上耳朵只用眼睛看,耿照還以為她是在回憶童年什麼的,這比可怕的內容更令人不寒而慄。
“那時我又髒又臭,渾身生滿了蝨子跳蚤,有幾處好不了的傷口化了膿,長些蛆蟲什麼的。有隻眼睛看不見,身上的潰腫毒瘡、各種疤痕就不消説了。梁午茉在各方面都開了我的眼界。
她經常説,要讓我們夫倆看起來登對些,這點她倒是竭盡了全力。
“在我入驚鴻堡的第十五個月裏,終於把腹中累贅排出,本以為會是個紫醬的醜東西,看來也和普通胎兒沒兩樣。
我是在梁午茉折磨我時破的水,生產之際刑具還在
裏,過程中沒少吃了苦頭。
“梁午茉還沒膽子讓我和腹中之物就這麼死了,拼命當了回穩婆,好不容易將那團沾血塊
將出來,她伸手去摸剪子
剪臍帶,誰知卻撲了個空。
我就這麼看着她的眼裏從疑惑、錯愕到極恐瞠大,才將剪子搠進了鎖骨間的凹陷。”胤野的描述極有畫面,少年彷彿隨之回到了那間昏暗陰森的石砌刑室裏,看着醜垢一如乞婆的胤野張開腿雙,腿間雙手染血的梁午茉兀自捧着臍帶未斷的胎兒,怎麼也想不透手筋已挑的狐狸是何時拿走利剪的,然而骨碌冒血的喉底已無法出聲。
“直到我殺了她兩名侍女,還有一名聞聲而至、大着膽子推門闖入的僕婦,才緩出手來剪臍帶。那是最驚險的部分,這死累贅幾乎讓其中一名婢子逃將出去,若如此,我也沒法在這兒同典衞大人説話啦。”
“…蜕生天覆功。”耿照並不意外,只覺頸背森森,渾身汗似都豎起。
“正是蜕生天覆功。”胤野也不意外,沒問他是如何得知,只點了點頭。
“他從前教過我口訣心法。其實是我纏着要學的,聽完了就扔一邊。學不學得會,本就不是重點。
“獸牢裏生死關,口訣心法斷不會鬼使神差地自生作用,當時我也不知道,這門功法能有這等奇效,所以頭一回從鬼門關前踅一圈回來時,你可以想像我的驚訝、錯愕,還有恐懼。”然而,以胤野的聰明才智,謎底其實一點也不難猜。胤丹書失蹤時,佩刀珂雪也隨之消失無蹤。幕後的陰謀家將“怪物”
給梁度離時,也將此刀一併留在驚鴻堡…當然是偽裝過後的模樣。
“珂雪被嵌在一具銅匣裏,匣上僅出水
刃面,看起來就是一隻漂亮
巧的嵌銅水
匣。若梁午茉聰明些,留意到珂雪療傷的效果在我身上特別顯著,可能就不會老把我往獸牢裏扔。”胤丹書是珂雪之主,攜帶此刀的時間,幾乎涵蓋了他闖蕩江湖、建功立業的絕大部分,珂雪刀身的異質或在潛移默化中,慢慢改變其體質。
身為他的枕邊人,胤野與丈夫同牀共枕,夜夜恩愛,承受了男兒全部的至陽華,世上除了胤丹書,她恐怕是擁有珂雪強大蘇生異質的第二人。
在被怪物強暴到幾乎死去的剎那間,人體本能的求生機制,喚醒了胤野體內潛伏的異質,也好在梁午茉及時將她拉出,拖到“水銅匣”上延生,至此蘇生之源終於遇上蘇生之藉,命大的胤野才未絕於獸牢。
殘酷的命運似乎開始轉變態度,為遭遇絕慘的女郎撥開濃翳,顯一絲微光。撿回半條命的胤野,心知梁午茉決計不會善罷干休,無論是站在折磨自己,抑或迫出保命資本的角度,都沒有停手的可能。為從即將到來的二度蹂躪中存活,她開始強迫自己回憶蜕生天覆功的心訣。
“人的潛能是非常強大的,只要不死,痛苦折磨反而有可能推着你克服困難,站上原本仰望不及的高處。”胤野悠然道:“總之,我練成了蜕生天覆功。他雖化成了怪物,再無半點人智,但身體卻被淬練成難以想像的強大。我親眼看見他們用鎖在地上的牀弩發杯口
細、四尺長短的尖鐵錐,將他的四肢釘在牆上,才能拖我出獸牢…
這種程度的傷勢,他不到兩天就能好,毋須敷藥接骨、縫合皮,只消舍他幾頭豬牛之類即可。梁午茉很喜歡看他活剝
吃的模樣,所以我也瞧過幾回。”耿照不忍去想像獸牢裏的景象。所謂“煉獄”大概也就是這樣了吧?少年留意到她從未説過“胤丹書”三字,提到時都只用“他”連一字都不肯多,遑論解釋他是誰、為什麼是他。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耿照亦不忍揣想。
“他的陽非常滋補,常常是等我從昏
中甦醒時,才發現體內滿滿的
水正與身下的珂雪
互作用,以驚人的速度修補傷損。要不是懷上了那個孽種,三足月後梁午茉不敢再把我扔獸牢裏,怕
去胎兒,我能好得更快,更早
離苦海。”懷胎十月,母體多數的營養都供給胎兒長成,又斷了陽
之補,在邊熬着梁午茉的毒刑折磨下,胤野在分娩之前,只來得及重生一手一足的筋脈,這已經耗去了絕大部分的
神體力,以及每
卧汲珂雪之所得,有幾度幾乎
胎,生產的過程更是備極艱辛。
莫説女子,便是身強力壯的頑強大漢,也斷難在經歷刑求、產胎的痛苦和體力消耗後,如此冷靜準確地出手傷人。
驚鴻堡上下五十多口人,在這一夜裏悉數死亡。胤野足足有十五個月的時間,記住她每一處經過的地方、每一個見過的人,各種常規及非常規的堡中常,然後據此在心裏殺了他們無數次…
沉浸於殺人及逃亡細節的擘劃,是自苦刑中轉移注意力的絕佳良方…再把最好、最合理的部分組裝起來,檢討整體架構的暢
與美
。到實際施行時,可能還添上了“最省力”這一項。
拜驚鴻堡遺世獨立之賜,胤野保守估計她有三天的時間,定期的聯外管道才會察覺堡中有異,所以吊着梁度離夫婦的命,整整折磨了兩天。梁度離不到半就被徹底擊潰,可惜他對“那人”的身份一無所知,只知灰袍蒙面,武功高得出奇,身形無有可供辨認的特徵,直如鬼魅幽影,倏忽出現在堡中書齋。
他抱着可有可無、反正逃不出對方手掌心的消極心態,開出“躋身東海正道七大派”這種荒謬絕倫的條件,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顧挽松出面相邀,並以五對一的壓倒票數,延請驚鴻堡梁氏入盟。
梁度離既驚且服,同時亦有揚眉吐氣之快,從此甘屈牢卒,甚至開始洋洋得意,不把六派放在眼裏,才有後頭獨力誘捕胤野的舉措。
梁午茉比她丈夫撐得久,整整一一夜之後才崩潰,吐
的細節也遠非梁度離可比,如當初囚
“怪物”的鐵籠車做工
糙,看似倉促為之。
灰衣人付梁度離的指示中籠車棄置的地點,也離背陰山棲亡谷很近…至於《舐紅譜》及其他秘笈毒經、左道異士的名單等,自不在話下。她用了一天,證明自己的拷問刑求術青出於藍,遠在啓蒙恩師“停釵蝶血”梁午茉之上,梁午茉對於“疼痛”和“恐懼”的創意大不如胤野。
可惜胤野又再用上整整一天,終於確定神崩潰的人,幾無心智復原的可能,無論疼痛如何一再刷新了梁氏夫婦的承受極限,梁午茉也無法理解其中的意義,認知到這極可能是她庸碌人生裏最了不起的成就。
“疼痛之徵…譬如搐、顫抖,肌膚悚慄…還有其他許多,有興趣我再慢慢教你…在梁午茉嚥氣後,於屍身上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該是我畢生之最啦,此後再無這般秀作。”胤野安靜半晌,才從回味中依依重返,斂起一絲慨嘆,又恢復成原先的清冷,連微揚的嬌美
勾都沒甚温度,宛若月華。
“死他們之後,我還有一天的時間,可我不想冒險。如果你經歷過同樣的十五個月,就會明白:厄運本是人生的故態,幸運卻可一不可再。
最終我是堡內唯二的活人,這本身就是運氣。
“懷孕期間,我一直在想救他的辦法。事實是:解了將他鎖在石牆上的玄鐵鐐銬,他是一頭逢人就生活剝、捅陰裂死…我分不出這兩者的差別…的暴
怪物,我無法喚回他的神智,假設還有的話。
一旦解開鐐銬,頭個死的就是我,他兩天沒吃東西了,瞪我的黃濁眼裏全是飢火。
“我只有一天的時間離開幽遠灘,我沒法帶着他走。我用僅有的一手一足,勉強轉動鐵籠外的牀弩,第一枝鐵錐直接穿了他的肚子,他咆哮的痛呼聲幾乎讓我以為地牢要被震垮了,我看到頭頂的磚縫沙沙落塵,像下雨一樣。
“第二枝鐵錐中左臂,這架弩是澆死在地上的,瞄得很準。另外兩枝我忘了
哪兒了,回神才發現自己滿眼是淚。
他明明…已看不出是人,猙獰到簡直是惡夢中的惡夢,但疼痛的樣子不知怎的,看起來就是他。人只有在痛苦的時候,才會顯本我罷?
“我用珂雪削斷籠鎖,拖着身子和刀走進去。
他着黃牙對我低咆,還穿着鐵錐的傷口冒起惡臭的煙氣,已開始癒合。我知道時間不多了,只消片刻,他便能自行穿出鐵錐,鐐銬雖在,一手便能將我掐成
糊,可能就地吃了吧?
“你…怎會變成這樣?我忍不住想。為什麼不跟我商量,我明明…比你聰明這麼多啊!誰人可信,誰人該往死里,哪一回不是我一眼看透?
誰讓你自把自為,敢不同我説一聲就走?我是你老婆啊,是你該捨命保護、言聽計從,一生所愛的唯一一個!
你看看你做了什麼?看看我,看看你自己,看看戚鳳城、風蛟,看看我胤家人!都…都是你害的!
“我罵着罵着,便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