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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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嬌從校園裏騎車出來的時候,太陽正一點一點地落下雲端,青石板路在夕照下泛着硬硬的白光。
馬路上人不多,車技很糟的天嬌可以放下心來悠悠地騎,左歪一下,右扭一下。穿過一條小巷,誘人的菜香從貼了掛曆紙的窗口零碎地飄出,一個拿着醬油瓶的男孩冒冒失失地闖過來,一見有車過來,趕緊剎住了步子。
而猝不及防的天嬌也總算及時的剎住車子,龍頭一歪,差點摔倒。
一會兒就到了電視台的門口。下了車來遠遠地望過去,漸濃的暮下在公告欄裏果真有一張告示。
就象多年前的那個夏天,擠在一大羣汗浹背的家長學生中在學校那面冷冰冰的牆上竭力搜索自己的名字一樣,天嬌走近,蹲下身來,裝做漫不經心的樣子,然後她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這個從小到大不知寫過多少遍的名字到底還是把天嬌嚇了一跳,心裏好象有一扇關了許久的小門,無意間砰的一聲就開了,湧出許多夾雜着傷的甜
來。
男友楊偉是不贊成天嬌去考電視台的,畢竟進電視台就等於進了半個演藝圈。
天嬌騎着車往楊偉的宿舍趕去的時候就一路揣摸着他的心思,心想就算他潑潑冷水也沒什麼,這份歡欣太濃郁了,正愁化不開呢。
研究生樓裏又黑又髒。就盼着楊偉早一點拿到學位,離這個骯髒的環境。
或者還可以找到一個好單位,買一套小房子,兩人有一個安樂的窩。天嬌憧憬着未來摸黑往上走,一面走就一面聽到了楊偉荒腔走板的歌聲,好象是從洗衣房那邊傳過來的:“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飄,俊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上…”幾首歌理直氣壯地串來串去。天嬌走到洗衣房的門口,站住了,笑笑地看着楊偉不説話。
楊偉説:“來報喜?”天嬌往門邊一靠:“落榜了,這下你稱心了。”楊偉把一手的白沫抹到天嬌的鼻子上:“下午你聚會的時候,我就去看過榜了,恭喜你啊,百裏挑一。”天嬌眼睛一紅。
“來來來,”楊偉説:“為表示慶賀,我們一邊洗衣服一邊唱歌。”天嬌説:“你真不生氣?我就這樣進半個演藝圈了。你最看不起的行當。”楊偉笑笑:“舞女還有潔身自好的呢。”天嬌也不生氣,心裏高興着呢,洗衣服也高興,電視台節目主持人,從小的心願,過五關斬六將,口試完了筆試,筆試完了口試,真比當年考大學還難。
----天嬌到電視台報到的那一天天氣糟透了。雨一會兒大一會兒小,路面上全是深深淺淺的水溝。天嬌不敢騎車,就打了的去。一路上心情還算不錯。
從出租車的窗口向外望,滿街都是匆匆忙忙的人羣,雨水沿着雨披的帽沿滴落在他們的眼睛和鼻子上。
但沒有誰來得及伸手去擦。濕忙亂的景緻令天嬌想起一句歌詞:為生活和鮮花而奔波。她很高興
接自己的新工作是值得奔波和付出的。
天嬌要去的電視台是一個市級的小電視台。雖屬於廣播電視局,但獨立核算,不享受任何撥款。剛開台時招了十個主持人,倒也把節目做得熱火朝天,在省級台下屬的幾個系列台中獨具魅力。
但隨着時間的推移,廣告創收成為電視台的頭等大事,沒有廣告,就意味着一台人的工資和獎金成問題。所以不少主持人又分到廣告部和新聞部去抓創收,搞有償新聞。
節目顧不上,只好又面向社會招了四名主持,天嬌就是其中之一。
接待她們的是節目部的周主任,一個乾巴巴的老頭。
一點新聞工作者的派頭都沒有。坐在天嬌身旁的女子彷彿看穿她的心思,扭過頭來對她説:“可別小看這個瘦老頭,在電視台三十幾年了,元老級的,台長也給她面子。”女子是和天嬌一起才招進來的,叫賴含香。二十五六的樣子,與天嬌剛工作,還是嘰嘰喳喳的年齡相比。顯得老成一些,語氣裏充滿對電視台瞭如指掌的自豪。
表示歡的開場白過後,周主任開始宣讀電視台一系列的規章制度:節目提前一天審稿,做節目提前半小時進導播室,進出直播區必須換鞋,直播區不許
煙,不許吃零食…含香又湊過來問:“用什麼護膚品呢,皮膚這麼好?”天嬌笑笑説瞎用用唄。只聽得周主任唸完了,説道:“按照合同,你們有一年的試用期,關係暫時掛人才辦。一年後合格了,自然會調你們進來。不過我可醜話説在前頭,電視台是個很辛苦的地方,不象外面看着那麼風光,要有心理準備,現在吃不了苦,到時就別怪我們無情。”接着就給他們分配了任務。天嬌是做為談話節目主持人招進來的,自然是跟在談話節目的主持人後面實習上機,其次是跟在一個叫何為的人後面學跑新聞。
“電視台要有特,節目就一定要有特
。主持人要站住腳,新聞就一定要跑得好。”周主任最後説。
何為和天嬌一個辦公室,是台裏的音樂編輯,一個星期編個三四檔節目,平時再管管音樂資料什麼的。天嬌去向他討教跑新聞的事時,他靠在轉椅上,一搖一晃地説:“老周沒告訴過你嗎?我跑的是教肓條口,清水衙門,沒什麼好跑的。
我看你還是跟着茹嫣好,她跑金融,還有點小意思。”茹嫣是談話節目主持人,天嬌就跟在她後面實習。等實習過關了,茹嫣就可以專播她的新聞去,不用每天叫苦叫累的。
天嬌第一眼看到茹嫣,就認定她是個美女。嫵媚的眼,豐滿的,有時穿了綠
的旗袍來上班,在電梯裏微微笑着與人打招呼,讓人疑心她是從舊時的言情小説裏走出來的女主人公。天嬌和她説話時她也是這樣微微的笑着,讓天嬌有很強烈的自愧不如的
覺。
天嬌謙虛謹慎地説:“主任叫我先從編稿學起,這是我編的第一期,他已經看過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要改的地方?”
“這個老周,”茹嫣説“就會唬你們剛來的小女生,我説天嬌,你是叫天嬌吧,很好玩的一個名字。久了你就知道了,審稿不過是走過場。不用那麼認真的。”説完把天嬌的稿子隨手攤到桌上,漂亮的指甲螢光閃閃:“不過你一來,我就輕鬆多了,你要趕緊把導播台的作學會,這早班晚班都倒得我快瘋掉了。”有了茹嫣的話,接下來的幾天,天嬌就一直專心於學
作。有時別的主持人做節目她也厚着臉皮鑽到直播室裏去學習。
久而久之發現所謂的規章不過是一紙空文,主持人哪天來晚了,夾着一個筆記本電腦就往直播室裏跑,也沒什麼稿子,張開嘴先來一大堆問候,然後是打開電腦,在網上瀏覽一下,話題自然而然就出來了,象有經驗的老教師不用備課一般地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