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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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着重重的腳步走到低頭辦公的饒子微面前,雙手放在辦公桌上傾身向前,忿忿不平的道:"哥,你説那個鄭意偉跑哪兒去了?他居然沒去見夏蓮芳的最後一面,他實在太可惡了!也不想想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因為他而摔得變了形,得夏家也無法照民俗來為她辦後事,只能匆促的為她辦火葬!"他抬起頭來覷她一眼,神情顯得落寞。夏家在三天內就將夏蓮芳的後事辦完了,葬禮肅穆隆重,可憐白髮人送黑髮人,夏家兩老哭得肝腸寸斷,幾度昏厥…他嚥下梗在喉間的酸澀,悲哀蓮芳就這樣在世上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單薄的神主牌和一罈沉默的骨灰。

"哥!"瞧見大哥臉上極度的悲痛及落寞,饒子柔撇撇嘴,重重的捶了桌子幾下,"你別這樣好不好?你這樣子真的會讓人以為你還愛着夏蓮芳,那曉桐怎幺辦呢?你有沒有注意到這幾天她愈形削瘦了?她眉宇間盡是憂鬱,有時還顯得煩躁難安。"饒子微吐了一口長氣,內疚的搖搖頭。

"我用腳指頭想就知道了,她一定擔心你不是真的愛她,而是將她當成夏蓮芳的替身,將對夏蓮芳的愛移轉給她。"

"胡説!我對夏蓮芳只是歉疚,對她的愛早已是過去式了!"他矢口否認。這一點他也曾疑惑過,可是幾個晚上的靜心思索下來,他相當清楚躺在他身旁的賀曉桐給他靈合一的真摯情

"是嗎?"她一臉不信。

他爬爬劉海,將目光再度放回手上的文件中,"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要辦公了!"門"砰"的一聲,突地被人大力的推了進來,兄妹倆忙將目光移向門口,卻錯愕的見到一臉胡碴、憔悴削瘦的鄭意偉,他的樣子看起來落魄極了,身上的襯衫西裝更是皺得不象樣。

"饒總,對不起,他硬闖進來…"林秘書侷促不安的跟在鄭意偉的身後。

"沒關係,你出去吧。"饒子微朝她點點頭,站起身走到躺向沙發椅的鄭意偉,"你來這裏幹什幺?"鄭意偉苦笑一聲,"怎幺?你也不歡我?哈哈哈…我真是個白痴,我搶了你的女人,你怎幺會歡我?"饒子柔氣憤難耐的走到他眼前,指着他的鼻子,"你這個超級大爛人給我起來,你沒有資格坐我們的沙發!"她突地捏緊了鼻子,"天!你還一身酒氣,你的興致可真好啊!"他仰頭瞟她一眼,沉重的站起身來,"沒有,我沒有喝了,因為喝了也沒用,我這裏好苦好難受!"他突地握拳用力的捶打自己的膛。

"意偉!"饒子微蹙起眉頭,一把扯住他的手阻止他。

"哥,你幹幺拉住他的手,讓他將自己打死了不好?"饒子柔嫌惡的盯着鄭意偉。

"哈哈哈…"鄭意偉發出悲泣的大笑聲,"我知道,我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大家全將夏蓮芳,還她有肚子裏孩子的死算在我頭上,大家恨不得我也死了,好一命抵兩命,是不是?是不是?嗚…嗚…嗚…"他雙腳一跪,突然趴在地上大哭起來。

"意偉--"饒子柔很難相信眼前這樣一個落魄、哭得全身顫抖不已的男人會是那個衣着光鮮,自傲又花心的鄭意偉,再者,她也不曾看過一個男人哭得這樣涕泗縱橫。

饒子微神情凝重的將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後,在他的對面坐下來,深深的了一口氣道:"我們都該為她的死負責。"鄭意偉愣了一下,苦澀的頻搖頭,"怎幺會是你?是我,我明知她怯儒得像只小兔子,卻刻意的去招惹她,後來又惡意遺棄…"他沉痛的抱緊頭,"是我,我也不知怎的,我一向只和成的女人來往的,大家好聚好散,從來也不曾揹負過什幺樣的責任,可是蓮芳她卻…"他顫抖的伸出手緊握住饒子微,"她將兩個生命的責任往我身上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幺去扛?可她竟然就那樣縱身一跳,在我的面前結束了她自己和孩子的生命!那是個夢魘,一個我怎幺揮也揮不去的夢魘,我快瘋了,真的!"

"什幺?你看着她死的?你沒有拉她?"饒子柔火冒三丈的推了他一把。

"該死的!若來得及,我怎幺會不拉?"鄭意偉突地站起身子大聲咆哮,滿是淚水的眼眸怒視着她,"她對着我哈哈的笑説要我後悔一輩子,然後一轉身便飛奔跳樓,而你知道我為什幺在那最重要的時刻卻呆立不動?

"因為她的表情,她的表情既惡又陰狠,本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懦弱可人的夏蓮芳!她像極了一個從地獄來的報復使者,要我在這世上生不如死,所以我被她的表情嚇住動不了,你知道嗎?你知道嗎?"他像瘋了似的拼命搖晃着她的肩膀。

"放開她,意偉!"饒子微用力的想扳開他的手,但他的力氣大得嚇人,不得已,饒子微揚起手用力的摑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聲,鄭意偉停下了動作,雙肩垮下的跌坐在沙發上,神情呆滯。

"沒事吧,子柔?"饒子微擔憂的看着神情慘白的妹妹,她的眼睛滿淚水。

她哽咽的搖搖頭,一雙翦水眸子移向鄭意偉,"哥,他的心受傷了,受得好重好痛。"他錯愕的睜大眼睛看着她,發覺她眸中竟出現一絲不忍的憐惜之光。

鄭意偉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子,神情淒涼的朝他們笑了笑,"對不起。"語畢,他踏着沉痛的步伐緩緩離去。

饒子柔愣了好一會兒,突地側身對着大哥道:"我不放心他,外面車子那幺多,我得跟着他,待會兒的晚宴我不去了,你和曉桐去就好了,拜拜。"

"子柔!"饒子微蹙起了眉頭,沒來由的,他突地擔心起妹妹眸中的憐憫光芒。

*病房內,賀磊擔憂的注視着女兒,才幾的時間,她卻顯得清瘦許多,他直覺的認為絕不只是張遠展的事在困擾着她,可是她卻不願多談。

"曉桐,是不是該走了?你説七點要和子微參加一個政商的晚宴,現在都六點了。"他出聲提醒陷入沉思的女兒。

賀曉桐離了濃濃的思緒,勉強笑了笑便站起身來,一手將兩隻枴杖拿起,"那我走了,爸,你好好休息。"

"曉桐!"他喊住她,見她轉過身來,他忍不住問道,"張遠展給的期限就是明天了,你不是早已決定向子微坦白所有的真相嗎?為什幺還不説?撐下去對你、對子微都沒有好處的。"她落寞的點點頭,以低如蚊蚋的聲音低喃,"或許也不需要了,因為他在乎的人不是我,愛的也不是我。"

"你説什幺?"賀曉桐直視着他,搖搖頭,"沒事,沒事,我今晚一定會説的,再不説也沒機會了不是嗎?一旦張遠展去找他…"

"曉桐,人終得面對現實的。"賀磊鼓舞的朝她一笑,但這個笑容看起來也充滿苦澀。

她沉重的朝他點點頭後轉身離開。

是啊,她終究得離開子微充滿柔情與情的羽翼,因為他想呵護的並不是她,夏蓮芳的死將兩人都震回了現實,他的悲痛絕不是如他口中所説僅僅是內疚而已,她相信他其實還是愛着夏蓮芳…*>*>*>饒子微一身白西裝的推着坐在輪椅上的賀曉桐,進入凱悦飯店滿是鮮花汽球綵帶裝點的三樓宴客大廳時,兩人頓時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

今晚出席的大半都是年輕的政商名,更有大半都是同所學校的校友,因此都有不錯的誼在,而雖然多數的人都聽聞饒子微目前和一個行動不便的女子來往,但看到他不畏眾人目光的帶她出席這樣的場合也不免錯愕,尤其他的女伴除了那個冷冰冰的輪椅看起來太過刺眼外,其姿儀態並不遜於在場的所有女士。

她一張粉臉清純嬌俏,五官鮮明,尤其那雙清澈明亮的黑白大眼更是帶着一股引人的魅惑,而一身微香肩的白晚宴服,更是令她漾着的氣質。

賀曉桐仰頭望着子微熱絡的和朋友們寒暄,並不時的將她介紹給眾人,只是,他俊逸的容顏看來雖然笑意頻頻,但她並沒有錯失他眸中強抑的憂悒之光,因為她也是如此,在將那重重疊疊的煩憂壓在心坎一角後,才能整理好思緒來參加今晚的這場宴會。

出現在這裏的都是天之驕子,男的是風惆儻,女的是美麗動人,相較之下,自己在外貌上雖然不輸他們,但終究有矮人一截的慨,而這原因並不僅僅是她身下的輪椅而已,還有他們舉手投足間所散發的自信。在見到穿著一身黑亮片晚宴服的沉芝朝她筆直走來時,她腦中突然嗡嗡作響,面無血的怔愣在原地。

"曉桐,太驚訝了,雖然我一進來就聽到朋友説子微將你帶來這兒,可是我還有點不相信,沒想到真看到你。"沉芝一改以往淡漠的神情熱絡的和她打招呼。"你認識曉桐?"站在賀曉桐身後的饒子微頗驚喜的將手上的香檳放回侍者的盤子上。

"你、你們認識?!"賀曉桐乾澀着聲音,錯愕的仰頭望着兩人。

沉芝笑逐顏開的彎下身子與她直視,"若我沒記錯時間,明天就是契約上整三個月的子,而看樣子你和子微進展得相當好,真是恭喜你了!"賀曉桐倒口涼氣,瞠目結舌的瞪着她,一股涼意亦從腳底直湧而上,她頻嚥着口水,連看饒子微的勇氣都沒有。

"契約?沉芝,你在説什幺?"饒子微困惑的擰起眉頭。

"待會兒再説,只是我們是四年的大學同學,但因朝不同的領域發展,一年難得見上一、兩次面,所以你要不要先告訴我什幺時候可以準備喝你的喜酒?"沈芝從侍者端來的盤子上拿起一杯紅酒遞給他。

他笑了笑,一手接過紅酒,一手放在賀曉桐的肩上,"應該不遠了。"他們還是大學同窗?賀曉桐呆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隱隱覺得事情不簡單,可是她又想不出到底哪裏有問題?

沉芝微微一笑,突地嘆了口氣,"夏蓮芳的事我也聽説了,她終究往生了,所以就不談論她的是是非非,不過,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到時候別忘了送給我一個大媒人禮哦!"

"媒人禮?"饒子微攏聚了眉峯。

賀曉桐聽到這裏膽戰心驚不已,難道是沉芝刻意讓她和子微相遇的?

"這兒太多人了,咱們先到休息室去,你對我的安排一定會嘆聲連連的!當然,還有咱們這一大羣好友。"沉芝邊説邊走到賀曉桐身後為她推起輪椅,再瞟了廳後的休息室一眼,"不過,我終究是個生意人,所以也算另類的一石二鳥,不過,我們大家都是受益人,所以應該是皆大歡快。"饒子微愈聽愈糊,而賀曉桐卻有奪門而出的衝動,她幾乎猜出沉芝的所作所為了,而她好擔心也好害怕知道真相後的子微會如何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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