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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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平安。”垂幔後頭沉默了半晌,才又傳出説話聲。
“有事?”
“龍大夫,我是來送辭別信的。這陣子叨擾貴府,給你添麻煩了。我的事情已經辦完,該是離開的時候了,天一亮我就啓程回京,你多保重…還有,對不住,我還是向阿清姐打聽了那件事,我…”
“乍聽之下似有關聯,實則與你無關,對吧。”拉拉雜雜的絮語被他打斷。
“看不看得見你的氣數是我個人的事,本不值得他們大驚小敝。有人生來能見幽冥魂魄,有人可探究前世來生,我只不過是看得見人的氣數,沒什麼大不了。
我承認初見你時的確不太習慣,但看久了,你也不稀奇了。”他像是在摘錄一個故事,沒有高起伏,沒有跌宕多姿,沒有驚心動魄,有的只是無關痛癢的淡然無謂,讓她幾乎以為那不是發生在他身上的宿命。
龍炎天話語間的不以為然撞上她心口,帶來微疼。
“很抱歉,之前不分青紅皂白指責你自私冷漠…”她開口又是道歉。
“你陳述的是事實,沒有什麼好抱歉的,換作別人,絕對會認同你的指責。”
“不,是我誤會了你,大家也都誤會了你!”簾幔未掀,她只能對着一簾垂幔急切道。
“你沒有誤會我,良心、同情心、憐憫心之於我,都不是什麼高尚的節;我承認,自私無情若能保我
命,也就不是什麼低劣的評價。這是個人認定問題。”
“你在狡辯,你是身不由己的…那是宿命迫你選擇自私無情、選擇視而不見,否則…否則你就會…”他教她選擇過自私冷漠,可是違背良心的滋味嚐起來好苦好苦,他又是怎麼熬過來的?
刺痛的酸澀湧上平安眼眶,粉因
動而顫抖,她緊咬下
,
上的痛楚,遠不如、心窩泛起的澀然疼痛。
“那好難…好難…”
“你説得沒錯,要做到視而不見並不容易,但我爹‘做到了’。他亦能看出人的氣數,卻總是視其為無物,只要是上門求醫者他都救。本將該死之人有幸多活三年五載,他卻須因逆天之舉而試悽致死,實在可笑。我若聰明的話,就不該重蹈覆轍。”
“所以,你親眼見證你爹的死,那種莫可奈何、生死如在目前的恐懼,造就瞭如今的你…”平安捏拳低道,眼前已一片模糊。
好殘酷,真的好殘酷…
為何上天要給他如此殘酷的宿命?偏偏他又是個大夫!
一定不只有她一人指責過他冷血殘酷,但真正殘酷的,是他嗎?
“恐懼?我不認為。明哲保身,畢竟我只要夠自私,便不會自陷苦果。”龍炎天説得輕描淡寫、理所當然。
“造化人,真正殘酷的
本不是你!你為什麼不生氣、為什麼這麼平靜,不管怎樣都好過你這般淡漠無謂,就是不要一副好像對人世再也沒有留戀似的!”她的心好亂、好疼,為他的境遇而亂,為他的淡然而疼…
換作是她,她也許會對命運憤恨難平、也許會不甘心的哭天搶地,本不可能像他如此無所謂!他的淡然,彷彿已經預見了絕望,讓她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不然我該指天怒吼、憤世嫉俗,怨恨自己碰上這種倒楣事?還是向人哭訴埋怨,惹來一堆看好戲的麻煩?這對我本於事無補。自私自利、冷漠無情沒什麼不好,許是我生來就是個怪胎,心是黑的、血是冷的,才能如此習以為常。”龍炎天語調低平,一貫的無關痛癢。
平安陡地拉開一方阻擋兩人視線的簾幔,牀榻上的龍炎天早已坐起身,身着單衣,淹沒在牀帷陰影下的俊美側臉,此時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不是怪胎!如果你真的自私無情,你就不會在盡全力救了你爹之後還不原諒自己;你不會救治啞奴母女,還讓啞奴留到現在;你看過阿清姐提及你身上的傷時,她眼中的痛,對吧?所以你寧可把家人氣走,自己承受孤獨與誤解,也不要他們看着你受折磨…你説你爹可笑,你説你討厭老爺爺和阿清姐,你説啞奴是廢柴,全是你言不由衷!你一點也不冷血,不冷血!”她的辯言與淚花,不偏不倚打在龍炎天
口,他似捱了一記無形的悶
,卻
到結結實實的震撼…
“你為我哭泣,為什麼?”黑暗中的人影暗自收拳,全身筋糾結緊繃。
“因為我喜歡你、心疼你啊!”話剛落,緊緊揪扯牀幔的小手錯愕一顫。
此刻,平安恍然明瞭那些不由自主、無法自持以及紊亂失序的.心情從何而來,也豁然明白她因他而落寞失望、怦然悸動、心疼難過,甚至還有好多好多充斥着她一時無法釐清的惘
覺,都是由於她對他動了情!不只動了情,也失了心,蟄伏在心裏的情種,早在不知不覺中初開綻芽,佔據她整片心田。
“就這樣?”他只淡淡問了三個字,在屏息以待的平安聽來,這三個虛緲的字卻宛如千斤重錘,瞬間教少女芳懷碎了一地。
“你憑什麼論斷我?你的自以為是矇蔽了你自己,要是你接納我這種人,就不必為你眼中的低劣人找藉口,賦與它多無奈或者多神聖的理由。你的一廂情願,讓我覺得曬心!”他這番冷言冷語,一字一句椎心刺骨,將她的情
削得七零八落、慘不忍睹,讓失去重心的情意墜人萬劫不復的深淵,摔成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