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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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兄,好久不見了。”他堆起笑臉。

“是好久不見了。”聶封隱微笑道,不動聲的將她往櫃前推了推,痹篇江、韋的魔掌。

“我聽説你跟王家公子打了賭,是贏了嗎?”

“肯定是輸了,為了來光顧你這書肆,我那白花花的銀子算是全賠給那姓王的傢伙。”他啐道,想來是有點不甘心了。

“那可難説。”聶封隱招了招夥計。

“我這裏除了女人外,什麼都有,瞧你們要紙要墨還是要書,只管跟夥計説,不必花分文。”他嘴角是淡淡的微笑,讀不出他的神

“那怎麼好意思?”江、韋喜形於。是曾經在院裏跟聶封隱撞上幾回,也套過情,但畢竟依聶家的背景跟聶封隱的傲氣,多少是不太搭理他們這樣的文人,難得唷。他瞄了一眼那女人,嚇了跳,醉醒來之後才看清她的容貌。什麼時候他開始飢不擇食了?

“韋公子,方才我還瞧見王家公子了面,我還沒去打招呼,你説,這賭究竟是誰嬴誰輸了?”聶封隱輕輕的提醒他。

“咦?他來了?”也對,封隱書肆的出書就等於文人的大子,誰要沒來走過一回,看看新的小説,準被人嘲笑一頓。他愛面子所以來了,那姓王的當然也會來。

“不成不成,我要走了,説不定我趕回醉月樓,還能不被發現。”他揮揮手,隨口告別,便手忙腳亂的擠出人羣。

聶封隱連瞧也沒瞧他們,正離開時,瞥到她目不轉睛的注視他。

“小姑娘被嚇到了嗎?他的含着淡淡的微笑,與之前對江、韋二人敷衍的笑有所不同。

“不…”她低語:“多謝公子及時相救。”他擺了擺手,狀似隨意且不經意。

“在我的書肆,容不得調戲良家婦女的醉漢。你若無事,就快快回去,別在外頭胡亂逗留。”

“老闆,她是來看書的。”夥計説道,真巴不得把那兩個醉鬼亂打死。雖然時下文人多在院消磨時間,老闆也不能免俗,但就沒見過他上女人上到外頭來。

“哦?”聶封隱揚了揚眉,掃了她一眼。

“是替主子來買書的?”不像。她雖貌中等,引不起任何人注意,但細看之下倒有幾分書卷味。他皺了皺眉,微不可見的傾身嗅了嗅,她身上並無芙蓉花的味道,而是…淡淡的紙香味,之前他以為是書肆裏的紙香味,但今天人過多,紙香混着汗味酒味脂粉味,已微微變了質,但一親近她的身邊,就聞到了淡雅的紙香味。

“我…我是來看看而已。”

“看?那就是為你自己了?小姑娘愛看些什麼?”他依然是隨口問着,拿起《如意君傳》隨便翻覽。

“我…都看。”

“那倒是不得了了,”他笑道,像在打趣。

“你年紀輕輕便遍覽經史子集,將來説不得可是一名女文人呢。”他擺明了不信。即使他親切有禮,但在不經意閒總是幾分狂傲。

“女文人!我還不愛當。現下文人多愛狎笙歌卻又視為理所當然,”她瞧了一眼他拿的《如意君傳》。

“聶老闆以為,女文人能同武則天一樣,堂而皇之養了一羣面首而無需介意他人眼光?”她略略大膽的説着,黑瞳鎖住他的側面。原以為聶封隱是個五十開外的老頭,從沒想過他是這麼的年輕…今天來書肆,能在見識封隱書肆外,還能一睹聶封隱的面貌,跟他談上幾句話,是她這一生最值得回憶的記憶了。

懊知足了。

聶封隱原沒在看她,停在這裏只為消磨等候柳苠的光陰,但現下他的目光從《如意君傳》調回到她的臉上。

她看起來有點緊張,也有點興奮,不出的臉嵌着熱情的黑眼,稍稍點燃光采,但依然是不引人注意的。

“你的話倒像在抗議…”他頗具玩味的開了口。

“你看過了這本小説?”沒等到她的答話,忽然身後有人撞了來;聶封隱回身,及時抓住來人的肩頭。

“柳苠?”他雙眉微蹙,看清來人的臉。

“你去哪兒?我等你老半天了。”他的口吻已顯不悦。

“老…老闆!”斯文高瘦的男子抬頭,充滿驚喜的。

“你還沒走!”他的在輕顫,四肢在發抖,聶封隱的眉褶打得更深。柳苠是他的手下大將之一,看中他的原因是他不似一般放形骸的文人;他是迂腐了點,但老實正直得教人欣賞,倒難得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

“我是沒走,若是誤了跟官大人的約,我就把帳算到你頭上。”他斥道。

“老闆…你瞧,我找到了好寶物!”柳苠興奮叫道,壓兒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裏。

聶封隱瞥了一眼他懷中物。

“是新手稿本?”

“正是!”不愧是老闆,一眼就看穿。

“這也值得你大驚小敝的?”他擺了擺手,回首想跟那女子聊話,她卻不見蹤影了。

“老闆,等你看了這小説就明白了!”柳苠動的説道:“您…您不知道這小説會引起怎番的風…該怎麼説呢?那…那可真不知從何説起…”過於興奮的下場是説話結結巴巴。

“哦?那你把它擱着,我回來再看吧。”

“啊?可是…可是…”

“怎麼?你要替我赴約嗎?”聶封隱走出封隱書肆,翻身躍上備好的馬匹。那女子就像一股泉,曾經過心裏,但從她離開後,他就忘了她的長相,聊天的興致也消失殆盡了。

“老闆,你一定要趕緊回來看啊!”聶封隱淡淡笑着搖頭,一拉繩,馬匹慢步跑開。

“老闆!”柳苠追了出去,大聲叫:“不管多久,我都等你回來啊!”

“別再目送啦。”夥計走了出來,真難得見到柳苠動得像是剛娶了老婆、又死了老婆的樣子。

“你再瞧下去,人家還當你董賢再世呢。”夥計隨意看了一眼他緊抱在懷裏的稿本。

“那叫什麼書名哪?值得你大驚小敝的。”

“《孽世鏡》。”柳苠回過頭,兩眼熠熠發光,足以跟能夠照亮夜間的夜明珠媲美。他相當驕做的説:“它叫《孽世鏡》,看遍眾生醜態的《孽世鏡》,現下我為它大驚小敝的,等它出版之後,大驚小敝的會是全天下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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