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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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躲在暗處看着這一切,眼前可怕的爭執場面,實在不是一個小孩的心靈能負荷的。而且,因為是第一次看到真鍋先生的兇狠模樣,所以我的腳竟然不聽使喚地顫抖着。
真由美好像還想説什麼,但是就在她的腳往真鍋先生的方向邁出一步時,她臉上的表情卻突然僵住,腳步也立刻停止,不再向前邁出。我轉頭沿着真由美的視線往後看,剛才和真鍋先生在小屋裏的那個男人,己經走出小屋,站在門外。
真由美好像看到意想不到的東西一樣,霎時呆立在原地,看着那個男人,但是過沒多久,她便快速地轉身,往反方向跑去。
看到真由美跑了,我想我也該回去了,所以立刻轉身跑回家。因為真由美一跑開,他們的注意力就會轉移到我身上吧?我不想看到平常那麼開明、温和的真鍋先生情緒失控的樣子。媽媽有時也會發出真由美那樣尖鋭的聲音,我很討厭那聲音,總覺得好像可以把人的心挖出來一樣。
我獨自在房裏寫暑假作業時,突然聽到窗户的玻璃發出叩、叩的聲響。打開窗户一看,真鍋先生站在窗外,手上還抱着一個紙袋。
“我帶蒸地瓜來。肚子餓了吧,要不要一起吃?出來吧!”真鍋先生微笑地説,他恢復正常了。看到這樣的真鍋先生,我才發現自己早就餓了。
“這是後越屋家的老闆娘親手做的,剛剛才送來,是在水壺裏蒸的喲。用水壺蒸的地瓜最好吃了。那個老闆娘是煮地瓜的天才,她拿來送我,可是我不想自己一個人獨享,想和你一起吃。她送來兩個,剛剛才回去的。”於是,我和真鍋先生並肩坐在真鍋印刷廠與我家之間的石塊上,一起吃蒸地瓜。蒸地瓜又軟又甜,真的很好吃。吃了幾口後,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掉起眼淚,真鍋先生便説:“我替真由美向你道歉吧!她真是個大笨蛋。可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人,是開始做晚上的工作以後,頭殼才變壞了。”我擦擦眼淚,抬起頭看着真鍋先生。他嘴裏吃着地瓜,眼睛卻看着別的地方。
“這地瓜很好吃吧!”他轉過頭來,看着我説“小陽要不要去游泳?”
“沒有大人陪的話,我不能去游泳。”我説。
真鍋先生先是無言地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才説:“這樣嗎?我白天忙,所以也不能陪你去。不過,如果是星期六、…可是星期
你媽媽在家。對了,小陽,你沒有朋友嗎?”
“在學校上學的時間裏,當然會和同學一起玩,但是放假的時候,就不太有。”
“沒有比較合得來的朋友嗎?”我默默地搖搖頭。
“是嗎。那你一定很寂寞。你大概不大喜歡暑假吧?”
“我喜歡暑假。可是,有沒有暑假都一樣。”真鍋先生又是沉默地點點頭。才説:“有沒有暑假都一樣嗎,小陽真的很孤單呢!”真鍋先生又沉默起來。我很害怕繼續被他同情,也對這突如其來的同情,到不知所措,所以不知道要説什麼才好。老實説,我的確很寂寞,但是學校的同學大多很愛玩、愛鬧、愛惡作劇,而且經常莫名其妙地
待小動物,全身髒兮兮的又沒有禮貌,
本不是我想一起玩的對象;當然也有少數人不是那樣,可是這些人又只知道讀書、補習,我和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共同的興趣,當然也不會想找他們玩。所以説,我的寂寞和真正的寂寞是不大一樣的。
“我小時候也是這樣,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人看書,不太和同年齡的小孩子玩,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小陽也是這樣嗎?”我不大懂真鍋先生的意思,也沒有他那樣的想法。
“原來小陽也是孤獨的啊。”他自言自語着,我則默默地吃蒸地瓜。接着他説“我真的很喜歡小陽,覺得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因為小陽是個好孩子,從來不會忘記事情,以後一定是個好人。所以,小陽,以後不管有什麼困難,一定都要告訴我,好嗎?不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全力幫助你的。”在我的記憶中,從沒有人對我説過這樣的話,所以很高興聽到他這麼説。我知道真鍋先生對我説的話從來都不是説説而已,他是真的有那樣的心意。
“我們去吃東西吧,好不好?晚餐不能只吃蒸地瓜吧?你想吃什麼,我的工作己經做完,下班了。”
“可是,我剛剛才吃完這個。”我拍拍手上的地瓜屑説。
受到剛才真由美那些話的影響,我今天不太想讓真鍋先生請我吃晚飯。但是真鍋先生好像並不明白我的心情。
“這樣嗎?肚子還不餓嗎?那我們等一下再去吃好了。現在去海邊走走好不好?不過己經黃昏,不能游泳了。”真鍋先生説。
從我家到海邊的沙灘走路大約要七、八分鐘,我們到達沙灘時,大陽己經西斜,風也轉涼了,但仍然還有十來個人在游泳。海邊的小路上,賣拉麪的攤子已經開張。
千濱這個地方的名字,以前好像寫成星濱,據説是因為這個海灘的細沙形狀有如星星。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星星形的細沙都被撿走了,早己看不到星星的形狀,所以星濱才會變成了千濱(“千”與“星”的文發音相同——
槌學堂注)。
我把腳埋進細沙裏。
真鍋先生説:“這個海灘真好。雖然小,但是很漂亮。”我點點頭。老實説,我沒有去過別的海灘,這個海灘是不是真的很漂亮,我並不是很清楚。
“大自然的力量真的太神奇了,竟然能夠創造出這麼美好的地方;沒有人工的雕塑,卻擁有最完美的造型。這是人類無法瞭解的神奇力量。”我們走向守望塔。抬頭看天空時,天上還沒有什麼星星,和看星時那個深夜的天空截然不同,好像兩個不一樣的地方。
“真鍋先生。”我説。
“什麼?”
“剛才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
“啊,他嗎?他叫赤座。”
“赤座先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