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奪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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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昏暗的屋子,屋子裏點着一盞油燈,火光不住的左右搖擺,晃得人看不清屋子裏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四周的牆壁因為有些時間沒有重新粉刷過,白的面子裏透出灰的底子來,就如面前這兩個內侍的臉一般,本來是暗黑的底,上邊還透着幾塊斑點,偏偏又要在上邊撲上一層薄薄的粉,糊糊的一片,讓人看了覺得格外難受。

“那大人送過來的?”一個內侍看了看很鎮靜的站在面前的慕媛,覺得這小姑娘委實小了些,覺得有些疑惑,抬起頭來用着奇特的鴨公嗓問賀蘭靜雲。

“是。”賀蘭靜雲簡潔的答了一個字,蹲下身子用鑰匙將慕媛的腳鐐打開。

“嘩啦”的一聲響,冷冷的鐵器撞擊着地面,慕媛的心也輕鬆了許多,總算不用戴着這沉重的東西走路了。

賀蘭靜雲把腳鐐拿在手裏,望着那兩個內侍道:“這個小姑娘年紀尚小,你們要派她做什麼事情先掂量着去,那大人可是要她在這宮裏做一輩子的,你們別當了耳旁風,才過幾天便將一個好好的小姑娘得奄奄一息!”那兩個內侍堆着笑臉兒聽着那軍士的話,心裏頭不住的在琢磨着他話裏的意思,那公公究竟是要他們怎麼做?好歹也下個明令呀,這般打啞謎似的,猜得可真費勁!

站在一旁的慕媛心裏清楚得很,賀蘭靜雲是為了讓她能過得輕鬆些在玩文字遊戲,他説的話和那顏説的差不了多少,可是稍微潤了一下,意義便大大不同了。她抬起頭來含淚看着身材高大的賀蘭靜雲,心裏充滿了,只是不敢説出口來,只能用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的臉,出一絲淺笑,才出現,便倏忽而逝,就如夏的荷塘裏,蜻蜓掠過水麪引起的一絲顫動。

好一個機靈的小姑娘!賀蘭靜雲心裏暗自讚歎了一句,低頭又看了看慕媛,這才大步走了出去。

直到賀蘭靜雲的身影消失在門口,那兩個內侍中有一個這才開口説話:“你先過來説下你的姓名籍貫和家裏人的情況,我們這裏要做記載的。”經過了詳細的問話,兩個內侍將慕媛的情況大致寫了下來,抄錄的那人看了看剛剛記載的內容,小聲的朝另外一人道:“原來是慕昭儀的侄女,雍州刺史慕朗的女兒!”

“慕昭儀的侄女?”另外那人也緊張了起來:“賈西,那我們可得好好照看着才是,若是讓她吃多了苦頭,萬一慕昭儀尋到她,我們有幾顆腦袋都不夠用的。”兩人商議完畢,臉一轉,比先前的神又好看了幾分,那個叫賈西的內侍清了清嗓子道:“你跟我來,我送你去玉芬姑姑那邊去。”慕媛也不説話,只是默默的跟着他走出屋子,出了院子拐了一個彎便見到另外一個院子門,跟着賈西走了進去便看見院子裏的竹竿架上晾的都是女子衣裳,想來這院子裏住的宮奴全是女的。

賈西領着慕媛走到了院子裏的第一進屋子,揚着嗓子喊道:“玉芬姑姑在不在?”那聲音既尖又細,似乎有什麼東西擦刮着鐵片一般,聽着實在難受。慕媛站在他身後,見着他微微佝僂的後背,心裏不免有些淒涼,這人該是在宮裏頭過了幾十年罷,過慣了彎鞠躬的子,那背卻是怎麼也直不起來的了。

中間有扇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走出了一個胖乎乎的女子,不知是宮裏的衣裳是有統一的規格還是她喜歡穿小一號的衣裳,那套深栗的宮裝都有些蓋不住她圓圓的肚子,出了一點點穿在裏邊的白中衣。見着賈西帶着慕媛站在門口,她抹着胭脂的嘴巴咧開了一線,映着頭反着鮮紅的光彩:“喲,又送新鮮貨來了?這也太小了點罷?”臉上掛着一絲笑容,賈西一步踏上了台階,在她耳朵邊上細細的説了幾句話,玉芬姑姑的臉上轉了轉顏:“原來有這麼大的來頭!”賈西笑着用胳膊肘兒戳了戳她,有意從她高聳的那部分捱了過去,眉眼眯到了一處:“我可是有心提醒你,別到時候惹了麻煩都不知道!只不過這事也説不準,那送人來的軍士説得含糊不清,還得問過小周公公才知道那大人是什麼意思,你且先按着老規矩來,別得太狠便是。”玉芬姑姑笑着啐了賈西一口道:“誰要你這般假惺惺的來討好我,都不能磨槍上陣,只討些口頭便宜又有什麼用處!”賈西訕訕道:“有我口頭上記掛着,你的心裏頭也該暖了幾分,總比沒人記掛好!”轉過頭去想招呼慕媛過來,就見那小姑娘正瞪着眼睛看着他和玉芬姑姑打情罵俏,突然也有了點羞愧,朝玉芬姑姑道了個別,然後佝僂着身子走出了院門。

“老不羞的!”玉芬姑姑朝他的背影恨恨的罵了一聲,這才招呼着慕媛道:“你叫慕媛?跟我來去領宮裝,然後我再帶你去你住的屋子。”跟着玉芬姑姑走到一間屋子裏邊,慕媛見到地上堆滿了衣裳,屋子裏散發着一種説不出來的味道,覺是人的汗餿味和脂粉味混合在一起,那種味道強烈的衝進了鼻子,燻得慕媛幾乎要嘔吐出來。玉芬姑姑彎在衣裳堆裏挑了又挑,最後出了一件來放到慕媛身上比了一比,嘆了口氣道:“都沒有合適你的衣裳,這已經是最小了的,你先對付着穿,改我叫人改兩件小一點的衣裳給你。”慕媛見她拿着衣裳往自己身上比了過來,驚得往旁邊一退,這反應讓玉芬姑姑警覺了起來,她的眼睛裏冒出了一種説不出的*,飛快的走上前一步,把慕媛堵在角落裏,不讓她往一邊躲閃,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賈西那貨還是真體貼我。”她眼睛直視着慕媛,眼神突然變得凌厲:“是不是在那邊沒有搜你的身子?”慕媛縮在角落裏看着玉芬姑姑,一句話也不説,只是緊緊的抱住了自己的身子,眼神倔強,沒有半分妥協。玉芬姑姑好半天得不到回答,不由暴怒了起來,一手扭住慕媛的一條小胳膊往下拉,一隻手開始在她的小棉襖上摸來摸去。慕媛不住的扭動着身子不讓她摸到自己的衣襟,她怎麼能讓面前這個貪婪的女人摸到母親的多寶金簪子?那可是她唯一的念想了。慕媛想了很久才想出這個主意,她故意在囚車上刮破了衣裳,然後趁着天黑偷偷將簪子到棉襖的夾層裏邊,沒想到剛剛進宮便遇到了這如狼似虎的玉芬姑姑。

儘管慕媛用力反抗着,可究竟還是敵不過壯實得和豬沒有兩樣的玉芬姑姑,她最終摸到了棉襖裏頭有凹凸的覺,喜得雙眼放光,一把將慕媛推倒在了地上,踏上了一隻腳。不顧慕媛在她腳下嗚嗚咽咽的發出痛苦的悲鳴,玉芬姑姑興奮的把兩隻袖子捋到了手肘那裏,往手上吐了口唾沫,開始伸手慕媛的衣裳。

在這樣強壯的玉芬姑姑面前,慕媛毫無抵抗力可言,她的棉襖很快被玉芬姑姑了下來,朝着窗子抖了兩下,又細細的摸了又摸,終於在衣服的一角摸到了方才的那種覺,她眉一挑,放下了腳,拿着棉襖便走到桌子邊上,從桌子上的一個盒子裏拿出了一把剪刀,開始剪碎那件鮮紅的小棉襖。

慕媛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用力的咳嗽了幾聲,剛剛背上被死命踩着一隻腳的覺實在太糟糕,她彷彿都不能呼,差點要斷了氣一般。那隻腳離開她的身子時,喉嚨裏才有新鮮空氣部,讓她覺得全身恢復了些力氣。咳嗽幾聲坐了起來,看到玉芬姑姑正全神貫注的拿着剪刀剪自己的棉襖,心裏充滿了説不出的憤慨。雖然沒有了棉襖禦寒,可她卻沒有到半點寒意,心裏頭似乎旺旺的燒着一把怒火,讓她全身滿是力量,慕媛猛的從地上爬起來衝玉芬姑姑一頭衝了過去。

玉芬姑姑正沉浸在收穫的喜悦中,沒有料到慕媛一頭撞了過來,將她撞翻在地,手裏緊緊的抓着慕媛的小棉襖不放,玉芬姑姑不住的划動着自己的手和腿,就像一隻被掀翻的烏龜在笨拙的動。慕媛趁機爬到她身上伸手去搶自己的棉襖:“這是我母親的遺物,你不能拿走我的!”她的手拉着棉襖的一角,努力往懷裏拽着。

這時屋子外邊走進來一個比慕媛大不了多少的小女孩,看着眼前這一幕,驚訝得話都説不出來,她用小小的聲音問道:“玉芬姑姑,你怎麼了?”玉芬姑姑被慕媛壓在身下,正在努力的想將她掀翻下來,怎奈又記掛着小棉襖裏的東西,所以一把子力氣都用在手上,竟然一時片刻沒有把慕媛下身子,這時聽到有人來了,不由大喜:“李嫣,你將這賤婢給我下來,明你便可以歇息一天。”那名叫李嫣的小姑娘聽到玉芬姑姑的話趕緊奔了過來,從後邊狠狠的推了一把慕媛。慕媛本來便是在苦苦支撐,沒想到玉芬姑姑來了個幫手,輕易的一推便將她搡到一旁,玉芬姑姑只覺自己身上輕鬆了些,腦子這才想起該如何起來的法子。她向旁邊費力的側了側身子,手撐着地面爬了起來,看到被推倒在一旁的慕媛,怒從心中來,伸出手把她拎了起來,左右開弓的打了她好幾個巴掌,一條血線從慕媛的嘴角出,劃過她潔白的肌膚,滴落在雪白的中衣上,一點一點,在衣裳上形成了幾朵鮮豔的梅花,妖異無比。

“那是我母親的遺物,還給我。”慕媛眼睜睜的看着玉芬姑姑從棉襖裏取出了那多寶金簪,着外邊進來的陽光,反着七彩的光芒,地上還投着幾點金黃的影子。

“還給你?這東西是你母親的遺物?”玉芬姑姑眼睛斜瞟着慕媛,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一個宮奴,在這暗無天的地方要做到死,還要留什麼遺物做念想!”她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李嫣道:“嫣兒來我這裏的第一天,就將她身上所有值錢的物事都給我了。你倒好,吃了雄心豹子膽不成,敢跟我來搶東西,還和我來爭論説那是你母親的遺物!玉芬姑姑冷冷的哼了一句:“這般叛逆的子,得好好苦差事來磨掉才行,稜角太分明瞭不僅會傷到別人,也會傷着自己。”玉芬姑姑説完這番話,將多寶金簪到自己髮髻上邊,扭着肥胖的身子走到那堆衣裳前邊,將原來挑出來的那一件扔到慕媛身上:“趕緊穿着罷,凍壞了身子可沒有人憐惜着你。這罪奴所裏頭可生不得病,生了病不會有大夫來瞧的,能不能活下去全憑天意。”見慕媛默默的穿上了衣裳,沒有再説一句話,玉芬姑姑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早該這般聽話,也就不要吃這苦頭了。明嫣兒的活計就全部由你做,嫣兒,你先帶她去你住的那屋子,給她找個牀鋪安頓下來。明你負責監督着她做活兒,若是做得不好,你便來告訴我,少不得要讓她知道怎麼樣才行。”那名叫李嫣的女子朝玉芬姑姑行了個禮兒,細聲細氣的説:“嫣兒知道了。”轉過身來,李嫣來拉慕媛的手:“你叫什麼?你和我一起去屋子裏罷。”慕媛抬頭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她比自己高了小半個頭,皮膚有些微微發黃,一雙眼睛浮腫,目光倒是靈活,正殷勤的看着自己。她是幫兇,幫着那玉芬姑姑搶去了母親的金簪子,慕媛從心底裏對面前這個小女孩充滿了憎恨,沒有理睬李嫣,揚着頭直了背,模仿着記憶裏母親走路的模樣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過長的裙裾拖在了地上,好幾次都險些將她摔倒,但是她每次都把握住了重心,繼續直背往前走,看得身後的玉芬姑姑都不由得暗自讚歎了一句:好一個硬氣的丫頭!

走到了屋子外邊看着那已經升起來的太陽,慕媛努力的了一口氣,想把心中那股晦澀排擠開去,但是才動下嘴巴皮子,就覺得腮幫子這裏火辣辣的疼,嘴巴里邊有着鹹澀的味道,她聽着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捏緊了拳頭藏在衣袖裏,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對那跟上來的李嫣揮出一拳,最後她還是控制住了自己,默默跟着李嫣往前走去。

“你何苦這樣糟踐自己?”李嫣的聲音幽幽的在耳邊響起:“你反正鬥不過玉芬姑姑,還不如將東西送給她,還能讓她以後給你派些輕鬆的活。我們都淪為宮奴了,哪裏又能有些多餘的想法,金銀飾品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不必為它去讓自己受罪。”

“那是我母親的遺物。”慕媛最終開口了,或者還會在這裏生活很久,與其一人孤苦奮鬥,不如結一個朋友,畢竟李嫣和自己年紀相似,肯定也有相似的經歷,兩人互相扶持着,在這個暗無天的地方,或者要比一個人活着要輕鬆些。

“不管是誰的遺物,在這裏都不重要了。”李嫣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沉甸甸的積下了一片暗暗的黃,她突然伸出手來摸了摸慕媛的臉:“曾經我的肌膚也是這般白玉無瑕。”作者有話要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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