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狼毫筆與窈窕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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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世自宋以降，製作筆普遍採用的便是＂披柱法＂，所制筆最典型的便是“棗核筆”這棗核筆的筆頭最內裏是一個圓柱形筆，筆分為兩部分:直接在紙上書寫的筆鋒部分稱為“身”筆鋒以下部分的短叫做“輔”這輔即是所謂“加健”主要起支撐筆型的作用。在筆外圍還有一層薄薄的“披”以防止筆裏的彈出及增加蓄墨。一般這披需優質料，以細膩光華的料為披方佳。

盧鴻前世未曾親試製筆，只是用筆多年，心得體會自然不少，箇中關鍵也大致清楚。何況在文房論壇上混跡多年，沒吃過豬，也見過豬跑。此時將這披柱法一一與黃暉道來，便如耳聞親見一般，説得極其細緻，聽得黃暉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唯恐落下一個字。

聽完盧鴻所説，黃暉心下思量片刻，又問了幾點不清楚的地方，這才説:“公子所説這披柱法，聽來確實大有道理。與工藝上較捲心法似更簡單，製出筆來書寫估計也不差。只是此法制出筆來，怕是彈略差，不及捲心筆勁道足。”盧鴻心下暗暗稱讚，這黃暉果然有兩把刷子，只是聽自己一説便能道出其中關鍵。便又説道:“我要制的這新筆，就是為了寫大字用的，就是要它蓄墨多，筆柔軟順和。此外，主要材料也不是兔毫，卻是用到狼毫與羊毫。”黃暉聽了一皺眉説:“羊毫制筆也不少見，不過多是用作兼毫摻入的。這羊毫太過柔軟，一般人多不喜歡用它。不過若是公子説要寫大字，這羊毫長峯易得，倒是能做出大筆來；那狼毫雖然以前也聞説過用來制筆的，只是硬難用，莫不是公子有何特別方法？”盧鴻一聽，便知是黃暉誤解了。據説前代狼毫所指，便是真的狼身上毫，看來果然是真的了。便向黃暉解釋道:“卻是我沒説清楚。這狼毫非是指狼身上的毫，乃是指黃鼠狼，最佳的莫過於其尾部長毫，彈略遜於紫毫，卻是清麗柔健，蓄墨好，壽命長，決是一等一的制筆材料。”黃暉一聽忙點點頭，説:“我聞前世書聖王羲之有製鼠須筆，便是用黃鼠狼尾毫所制，以前只以為是傳説，不想竟是真的。這黃鼠狼咱們本地也盡多，集市上皮多有賣的，價格倒是遠低於紫毫。明我便即收購了，到時候還要勞煩盧公子親臨指點方好。”盧鴻聽了連連點頭説:“這個，自然要去，要去。久聞黃坊主制筆之名，想必家中也多有奇品，正要請教。”想着明天定要多從這黃暉手中剝削點東西來才好，不由眼放光明，燦若晨星。

黃暉一聽，不由凌凌打了個冷顫，這才想起這盧九公子是有名的喜歡好東西，見了什麼就朝自己家裏劃拉，自己這些年好容易偶爾些好材料做幾管珍藏的筆，落在他眼裏，哪裏還有掉出來的道理？一想到此，不由大是後悔，只是話已出口，再不能收回，只得尋思快點回家，將自己那些寶貝緊着藏嚴了方好。

黃暉正在追悔莫及之時，盧鴻卻又笑嘻嘻地説道:“黃坊主今送我這管雞距筆，小可真是喜歡得緊，只是還要麻煩黃坊主在筆桿上刻個名號才好。”説罷手中緊緊地握着筆管送過來，另一隻手便遞過一把刻刀。

黃暉聽了此言，不由哭笑不得。本來拿來此筆，原也有“寶劍贈烈士，紅粉送佳人”之意，只是哪想到這位盧九公子雖然天資聰慧絕倫，卻生了這般憊賴的子。一聲客氣也沒有，自己的筆便成了他的，還倒要自己刻下名號來。只見盧鴻倒生似怕黃暉將這筆搶回去一般，就算是要人刻字也捨不得離手。黃暉無耐，只得接過刻刀，便由盧鴻掌着筆管，刻下“黃暉制”的字跡。雖然那刻刀是盧鴻為着後篆刻所備，刻筆桿不甚合用，所幸黃暉功夫紮實，幾個小字也刻得神十足。

放下刻刀，黃暉一刻也不多停留，向盧鴻告一聲罪，便做道別，急急向家中行去。卻全沒注意到這盧九公子捧了那管製雞距筆，眼睛直直地便如同粘在了筆上，本就沒聽到自己告別的話語。

第二一大早，盧鴻便早早起身，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帶了小三兒直奔黃暉的筆坊而去。

這盧家的族內筆坊，説是作坊，其實也就是一個小院。當年黃暉得族中收留，便將這小院撥給他，制筆家居，便全是在一起的。

這筆坊也不甚遠，小三兒引着盧鴻出門走了有百十來步，轉了兩個彎，便到了筆坊門口。只見外觀略有些老舊，大門卻是半開着。盧鴻便直接進了門口，轉過影壁，見院中四下襬滿了各種竹杆木條之類雜物，一邊架子上還掛了兩排新制的筆，只是卻見不到人影，就朗聲喚道:“黃坊主在家嗎？”話音才落，便聽屋中脆生生地一聲:“來啦！”隨着聲音，只見房門口竹簾“叭答”一挑，俏生生走出來一位少女。只見這少女穿着短襦長裙，裙高系，更顯得她個子高挑俊。頭上發鬟屈繞，鬆鬆地挽了個髻，一張清水臉，眼睛忽閃閃的清澈靈動。再向下看，所着短襦衽口卻是頗松，裏邊透出來低系的水綠內衫，半包半，只見那軟顫顫白晃晃的一片奪人二目。

忽然之間，盧九公子只覺得這陽光明媚的院落都黯然失，霎時天地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復存在，眼中只餘那一片雪白，隨着少女來的步伐佔滿了自己的全部視線——啊，啊，難道我人生的天這麼快就要來臨了麼？啊，親愛的唐朝，我愛死你了！

只見這名少女笑孜孜地上前來問道:“這位就是盧公子麼？”盧鴻卻是眼睛直直地，恍若未覺，口中喃喃道:“光，真是燦爛啊…”少女並未聽清盧鴻在説些什麼，只是疑慮這位公子為什麼呆呆地不説話。旁邊的小三兒卻將盧鴻這話聽得一清二楚，趕緊偷偷地捅捅盧鴻説:“我的少爺你快醒醒吧。哪來的光，這都快立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