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女人心海底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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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淡白人影身法如電,自夜空中飛而過。

當這條人影快要抵達那文丞相祠的時候,朱漢民突然剎住身形,落身在一處屋面之上,雙目之中威稜閃,直前面那一片茫茫夜中,沉聲喝道:“是哪一位隱身此處,攔人去路?”前面那一片茫茫夜之中,劃空響起一聲既嬌又媚,悦耳動聽的嬌滴滴話聲:“是我,故人!”隨見前面十丈處屋角暗影內走出了一條無限美好的黑人影兒,蒙着面,只留一雙勾魂波妙目在外。

朱漢民對之並不陌生,的確是故人,是那位修羅一後鄔飛燕,此時此地,隱身攔路,她這是什幺意思?

朱漢民當即雙眉一挑,道:“你又來幹什麼?莫非…”鄔飛燕放妙目轉動,一笑説道:“喲,別這麼大火氣好不?今宵天上月圓,我一個人形隻影單,對月發愁,便是舉杯邀月,那也只是一個不解事的月兒跟自己清涼孤寂的影子,怪難受的,我想起你,來看看,希望你憐香惜玉,能安安撒我,難道不行?”她説來若無其事,而且帶着媚蕩的嬌笑,可是朱漢民卻聽得怒火攻心,臉上直髮燙,心想,世上怎有這麼不要臉的女人…當下目中威稜暴,方待發話。

那鄔飛燕卻已然手掩檀口,笑彎了柳:“瞧你,別那麼緊張,説着玩兒的,我怕看你這位俊郎君那煞氣沖天的樣兒,今宵此時,那多煞風景?有空沒有?可否借一步説話?”朱漢民簡直哭笑不得,強忍怒火殺機,道:“有此必要麼?”鄔飛燕勾魂妙目一轉,嬌笑説道:“自然有哇,要不然我幹什麼冒殺身之險來找你?”朱漢民冷然擺手,道:“那麼我就住在前面,那兒坐坐去!”鄔飛燕搖頭説道:“別那麼不解風情,我想跟你單獨談談,不希望有任何一個第三者在旁,那幹什麼都不方便!”這女人,説起話來,總是這麼不乾不淨的。

朱漢民怒火又往上一衝,道:“我希望你自重一些,也放正經點,要不然,莫怪我…”

“喲!”鄔飛燕伸出水葱般玉指,遙遙一指,笑道:“別老闆着那張道學先生面孔好不?簡直是嚇煞人來恨煞人,有道是‘竊窕淑女,君子好逑。’又道是:‘有女懷,吉士誘之。’還有人説:‘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紙。’怎麼你…”她是越説越不像話,朱漢民忍無可忍,冷哼一聲,便要有所舉動,鄔飛燕忽地一變語氣,接道:“閣下毫無憐香惜玉之心,也完全不解風情,誠乃是木石人一個,説吧,閣下,有空麼?”朱漢民只有再度忍下,道:“我那居處,只有家母一人!”鄔飛燕道:“我知道,可是我不希望有任何第三者在側。”朱漢民冷笑道:“好心智、好計謀,你想使我母子分開,然後再…”鄔飛燕截口笑道:“好聰明的笨人,我要對付你那娘,早就可以下手了,何必非等你回來之後?俊郎君,對麼?”朱漢民冷冷説道:“那是因為你不知我母子居處!”鄔飛燕笑道:“這句話更見聰明,我要不知道你母子的居處,會跑到這兒來等你麼?”這話不錯,她怎不到別處去等?

朱漢民心中一震,道:“這麼説來,你是知道了?”鄔飛燕笑道:“你在北京城的一舉一動,永遠別想瞞過我:”朱漢民遲疑了一下,道:“那麼你等一等,我回去看看就來!”鄔飛燕笑道:“閣下奈何如此不相信人,好吧,快去吧,別讓我久等啊?從剛才到現在,我這兩條腿都站酸了,你一點也不心疼?”朱漢民懶得理她,騰身掠起,劃過夜空直落文丞相祠後院,只聽那柴房中響起聶小倩的話聲:“是民兒回來了麼?”朱漢民眼見燈光透窗,人影對孤燈,心中已就一寬,聞言更立即放了心,忙應道:“娘,是民兒回來了!”説着走向房門,適時木門伊呀而開,聶小倩面掛得意笑容,道:“你這孩子,就不怕娘擔心,怎麼這麼晚?見着你妹妹了麼?”朱漢民道:“娘,待會兒民兒再行詳稟,民兒還要出去一下。”聶小倩愕然問道:“還要出去?什麼事兒?”朱漢民揚了揚眉,道:“娘,鄔飛燕,她來找民兒…”接着把適才事説了一遍。

聽畢.聶小倩皺眉搖頭:“傻孩子,看來你還是經驗不夠,歷練不足,有可能她本來並不知道咱孃兒倆住這兒,你這一回來,不等於告訴她了?”朱漢民呆了一呆,道:“娘,孩兒本也這麼想,只是她沒往別處…”聶小倩笑道:“她知道你要回來,趕在你前頭總可以吧!”朱漢民道:“那她大可以不面地看着民兒,又何必再現身?”聶小倩搖頭説道:“她瞧透你必然不放心娘,乃有意你親口答應了跟她去,既這樣能調開你,又能摸清咱們的住處,一舉兩得,豈不更好?”朱漢民一怔,陡挑雙眉,冷哼説道:“好詐狡猾的東西!”

“別這樣!”聶小倩截口笑道:“也許真如她所説,她早已知道了咱們的住處,並沒有下手咱們的意思,是娘多慮,不過,按常情論之,她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的!”朱漢民道:“那麼,娘,您説該怎麼辦?”聶小倩平靜地道:“不要緊,你去吧,娘自有辦法對付他們!”朱漢民搖頭説道:“不,娘,孩兒不去了,要嘛她就到這兒來談!”聶小倩失笑説道:“這哪像個叱吒風雲,氣河嶽的武林第一高手?倒像個永遠長不大的五歲孩童了,男子漢,大丈夫,言出如山,説一句要算一句,去吧,別讓他們笑話,也別讓他們笑娘,只是,記住,要留心在意——”朱漢民眉鋒一皺,遲疑地道:“那麼娘——”聶小倩道:“別為娘擔心,對她,沒人比娘瞭解得更清楚!”朱漢民陡挑雙眉,道:“那麼,娘,孩兒去了!”——騰身拔起,直上夜空。

到了那處屋頂,鄔飛燕果然還在那兒等着,一見朱漢民來到,她立即笑着説道:“閣下誠信人也,怎麼樣,你那位娘還安好吧?”朱漢民不理她的調侃譏刺,冷冷説道:“你很高明,我上了你的當了,可是我警告你,對我母子,你最好少施那些陰險卑鄙的鬼蜮伎倆鄔飛燕截口説道:“你閣下別擔心,我這個人跟故門主的脾氣不一樣,無論對誰,我都是來明的,我會要他輸得口服心服,死得毫無怨言,我是不來暗箭傷人那一套的。”宋漢民冷冷説道:“但願如此,我沒有太多的工夫,哪兒去,説吧!”鄔飛燕勾魂妙目微瞟,道:“如今還是不説的好,説了你就不敢去了!”朱漢民揚眉説道:“笑話,便是龍潭虎,我也説去就去。”鄔飛燕笑道:“豪氣可佩,只是,那地方不是龍潭虎,而是温柔鄉,銷魂窟,你敢去麼?”那問話的神情既媚又蕩。

朱漢民一怔,啞了口。

鄔飛燕格格一笑,又道:“瞧你,又緊張了,別怕,逗你玩兒的,布那温柔鄉,銷魂窟,我也得看人哪,跟我來吧,玉龍兒!”柔荑微抬,肢扭動,翩然向前馳去。

朱漢民雙眉陡挑,閃身跟了上去。

鄔飛燕帶着朱漢民一路疾馳,不到片刻工夫,來到一處,那是城南空蕩荒郊的一角。

在這裏,雜草叢生,長可及膝。

在那一片雜草之中,有一座本為朱欄碧瓦,而今油漆剝落,久經風雨的八角小亭。

小亭傍着一池碧水,月溶溶下,小亭倒影池中,那情境,倒也頗為靜雅情幽。

只是,凡是遊覽美景的人,全都到了西郊名勝地,這地方是乏人問津的,這,由那油漆剝落,碧紅褪,及那長可及膝的野草,可以得到證明。

而如今,在這人跡稀至的小亭之中,那圓圓的石桌之上,卻擺着一壺酒,兩付杯箸,向美菜點。

而且,那杯、箸、壺、碟,全是玉、牙、銀器,樣樣美,珍貴異常,絕不類尋常人家所有。

這已夠出人意料,而更出人意料的,是那小亭之中,還侍立着兩名明眸皓齒的青衣美婢。

鄔飛燕把朱漢民讓進了小亭,兩名青衣美婢盈盈斂檢衽,脆聲説道:“見過聖後及朱大俠。”禮不可失,朱漢民忙也還了一禮。

那鄔飛燕卻擺了擺手,一面肅客入座,一面笑道:“其實世人都不懂享受,今夜月圓燈明,觀燈的觀燈,賞月的賞月,卻是盡往人多的地方鑽,似那般人擠人,人看人,有什麼意思,倒不如找上個清靜地方,邀一知己,相與舉杯邀月,亭中小酌,那才富有詩情畫意,也是人生難得幾回的快事,閣下以為然否?”朱漢民一直凝神戒備,未加答理。

鄔飛燕妙目轉,笑道:“閣下,我問你話呢?客不答主問,不怕失禮麼?”朱漢民冷冷看了她一跟,道:“我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鄔飛燕格格笑道:“我不是説過了麼?找個清幽所在,披銀輝,對碧水,邀一知己,舉杯邀月,事中小酌,乃人生難得幾回的快事,還會有什麼意思?”朱權民冷冷説道:“彼此生死大敵,前此也曾干戈相向,血橫屍,我不以為有此可能,此舉令人起疑。”

“哎呀!”鄔飛燕以手掩耳,皺眉嬌笑道:“你這個人真是,當此月明風清,萬籟俱寂之際,處此清幽美雅之所在,別談這些膩人、怕人的字眼,別煮鶴焚琴地大煞風景好不?那多掃人興頭哇?閣下是個雅人,我也不願妄自菲薄,以前是以前,今夜是今夜,今夜在此你我是朋友,我把你當做知己請來賞月對飲,開懷歡談,任何人不許提起干戈之事,要不然我可要學學當年周郎戲蔣幹,找個大史慈按倒一旁了!”朱漢民道:“你自比周公瑾,我可不願做那蔣子翼!”鄔飛燕輕舉皓腕,笑道:“説着玩兒的,別認真,人生任何事都認真不得,坐啊!”她今夜竟然是表現得一絲敵意毫無。

朱權民暗暗詫異之餘,毅然坐下,道:“你請我來此之意,當真是這麼單純麼?”

“哎呀!”鄔飛燕皺眉嬌呼説道:“你這個人簡直比女人家還多疑,別那麼小心眼好不。你自己瞧瞧看,這兒是龍潭虎,還是温柔鄉,銷魂窟?有沒有什麼暗布刀斧手的陣仗?怎麼那麼不能相信人家嘛,看來我就是把心挖給你都白費…”朱漢民聽得眉鋒剛皺,鄔飛燕忽地一笑又接道:“實在説吧,我是替你餞行的!”朱漢民心頭一震,道:“你又替我餞的什麼行?”鄔飛燕妙目眨動,笑道:“你明天不是要走麼,不該麼?”朱漢民心頭又復一震,道:“誰説我明天要走?”鄔飛燕伸出水葱般五指一指,差點沒點上朱漢民額頭,笑道:“你呀,算了吧,有什麼事你能瞞得了我?江南有人到了北京,找你的,不是大事,不會找你,既是大事,你今晚不走,明天必走,那麼,你來的時候我沒有給你接風洗塵,你走的時候,總該給你餞個行呀,”朱漢民聽得心神連連震動,臉上不由變了,道:“你是怎麼知道的?”鄔飛燕未及時回答,眼兒媚,笑得也俏,道:“枯坐幹談,沒什麼意思,咱們邊喝邊談,好不?”不等朱漢民有任何表示,她便一擺玉手:“來,斟酒!”兩名青衣美婢應了一聲,執起玉壺,分別為朱漢民及鄔飛燕滿倒一杯,鄔飛燕眉目生,舉杯相邀道:“勸君飲此一杯酒,此去江南無故人!”她把更盡改成了“飲此”把那“西出陽關”改成了“此去江南”此女的確是個善解人意,聰明柔婉,玲瓏剔透的可人兒,只可惜狠毒起來,一如羅剎蛇蠍,也許,這是她的另一面。

朱漢民遲疑着未舉杯,鄔飛燕咬牙嗔道:“你呀,那多疑的心眼,恨煞人!”伸手拿過了朱漢民面前銀盃,一仰而幹,然後把自己那一杯負氣地放在朱漢民面前,圓瞪美目道:“怎麼樣,鬚眉昂藏七尺之軀,頂天立地的大丈夫,還怕不?那要是穿腸毒藥,就讓我先寸斷肝腸吧!”一句話得朱漢民挑了眉,伸手拿起玉杯,一欽而盡。

鄔飛燕突然格格笑道:“這才是,我這酒裏雖然沒有穿腸毒藥,可是喝下去卻不比斷腸毒藥令人好受多少,你知道我放了什麼?”朱漢民冷然説道:“便是穿腸毒藥我也已下了肚,還有什麼比穿腸毒藥更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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