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冰釋前嫌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殺手,怎配指責別人賣假藥害人?”婁文玉冷冷地嘲諷。谷尋崖剛走回醫館,她就自後面追趕上來,聞此言,他轉回身來,語氣冷漠地道:“草芥一文不值,可我殺人從來都是收錢的,你憑什麼説我視人命如草芥!”婁文玉氣極反笑,道:“這麼説,你殺一個人還是抬舉他了!被你殺死的人都該對你涕零才是?”谷尋崖冷冷地道:“我不清楚他們會如何想,天下那麼多人,我怎能管得過來!”
“那要是有人殺了你師父和師弟,你會如何想?”婁文玉氣憤地道。
“報仇!”谷尋崖面無表情地道:“這是我唯一能做了!”
“那死在你劍下的人的親人是不是也該來找你報仇?”婁文玉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劍。
谷尋崖靜靜地看着她,神不動,平淡地道:“我並沒有阻止你報仇。你現在就可以撥出劍來殺了我!”婁文玉鳳目噴火,被仇恨燒灼得全身顫慄,若不是記得三叔的叮囑,她早就拔劍削下他的腦袋了。
谷尋崖看出她強自壓抑的痛楚,道:“你若不想動手,在下就失陪了。我還有事要做。”説完轉身就走。
“站住!”婁文玉喝止,憤憤地道:“給我個理由!”
“理由?”谷尋崖回身斜睨着她,道:“我是個殺手,殺人當然是為了錢。”
“那是你殺人的理由,我要的是不殺你的理由!”婁文玉嬌詫道。
谷尋崖輕笑,懷疑她是不是氣瘋了:“殺不殺我是你的事,要找理由也該由你來找,何必問我?”婁文玉又羞又惱,嬌軀不住地輕顫,費了好大力氣才開得了口:“你説我義父…背信棄義,害死義兄…可有證據?”她雖然不信義父會做出這種事,可話語間已不似之前的篤定。
“證據?”谷尋崖冷笑道:“我只是殺手,不是官府衙門!有人出錢,我就殺人,不講罪證確鑿那一套。”婁文玉眼中忽然下淚來——多少年來,她追查殺父仇人的線索,費盡心機,卻是毫無所獲。她雖不是十分相信谷尋崖所説的話,可她又渴望從他這裏找到一點蛛絲馬跡。就算疼愛自己的義父真的是殺父仇人,她寧願接受認賊作父的罵名,也不願婁家的血仇就這樣不明不白。
谷尋崖靜靜地看着她淚,他見過女人
淚,可他沒想到婁文玉會
淚。他領教了她的處心積慮,她的凌厲劍法,她是江湖女子,堅忍不拔,不讓鬚眉,可是忘了她也是個女人。江湖女子也會
淚。他不是個多情的人,也不是無情的人,她的淚讓他不能無動於衷,他嘆了一口氣,道:“好吧!我給你看一樣東西。”説完往自己房間走去。
婁文玉聞言忙拭着淚水,跟在他後面。看他進了卧房,她畢竟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沒隨他進屋去,而是等在門外。聽到房中翻箱倒櫃的聲音。一會兒谷尋崖出來了,遞給她一支玉佩。
婁文玉一見玉佩,劈手奪過來,驚叫道:“這是我爹的玉佩。怎麼會在你這裏?”
“這是我從何必幹身上取下來的。”谷尋崖道:“殺手本不該動獵物的東西。我只是奇怪姓何的身上怎會有姓婁的東西,才隨手取來。”
“這是我爹生前隨身的佩飾。”婁文玉輕扶着玉佩背面那個鏤刻的“婁”字,睹物思人,淚水又奪眶而出。谷尋崖道:“我知道,何必幹所有的親朋好友之中只有他的結義大哥姓婁。他身上有結義大哥的東西本不足為奇,倘若我事先沒有看過這個的話,我也不會太在意。”説着又遞過一個小竹筒。
這竹筒只有手指般,卻是光亮順滑,不知被多少次撫摸出來的。婁文玉接過竹筒。小小的竹筒竟然還有一個蓋子,輕輕一拔就拔開了。裏面是捲成一卷的信箋,三寸寬的一長條。婁文玉用指甲挑出紙卷,慢慢展開,只見上面寥寥數字,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她卻有如雷擊,全身顫抖——她不會忘記這筆跡,是爹的字:“何必幹,噬兄欺嫂,人神共殊!”十一個字,字跡略顯凌亂,但力透紙背,象是書寫時力有不及,卻又義憤難平。婁文玉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悔、恨、怨、怒,百味陳雜。這些年,她苦苦尋找仇人,仇人就在眼前,她卻不知道,還認賊作父。更荒唐的是,谷尋崖為她報了殺父之仇,她卻還在信誓旦旦地為仇人報仇。
天下還有這樣荒唐的事嗎?婁文玉悔恨得無以復加,還有何面目活下去。羞愧之極,她猛地拔劍往頸上抹去。谷尋崖大吃一驚,未料到她子如此剛烈,慌忙伸手拉住她的劍。婁文玉悲憤之下心智失常,只是一心尋死,劍拼力往脖子上拉。掙扯之下,利刃已割破谷尋崖的手掌,血汩汩而下。
“你放手!”婁文玉喝斥,雙眼通紅。
“婁姑娘!”谷尋崖平靜地道:“你這樣死了,就對得起你的爹孃了嗎?你能讓婁氏一門從此斷絕嗎?”當頭一盆冷水澆下,婁文玉頓時變懊悔為悲慟,手不由得鬆了開來。
谷尋崖趁機接過她的劍,她就雙手掩面,低聲飲泣,無力地坐倒在地。谷尋崖將劍放置一旁,慢慢坐在門檻上。方才幾下掙扯,讓他到筋疲力盡,況且面對一個痛哭
涕的女子,他也不知該如何安
,只好由她哭個夠。大哭一場後,她的心情或許會好起來。
好半晌,婁文玉才止住悲痛,想起自己居然如此失態,又有些窘迫,不敢想谷尋崖會怎樣看自己。悄悄抬眼想偷瞄一眼他臉上是何表情,但首先看到的卻是他血淋淋的手掌,羞愧窘困頓時無影無蹤,急忙拉起他的手,關切地道:“你手受傷了。”
“只是些小傷。”谷尋崖無關痛癢地道。手上的傷和他身上那些傷比起來不值一提,若在平時,他也就只當蚊子叮了一口。可現在他前傷未愈,血氣虧虛,血得雖不多,卻讓他覺得體虛乏力,心慌頭重。
婁文玉默然無語,從懷裏掏出一方乾淨的帕子,折了幾折,輕輕扎住他手上的傷。谷尋崖無力拒絕,他靠在門框上,閉上眼歇了一會兒。婁文玉仰面望着他,斑駁的樹影在他蒼白的臉上游走,他的雙眉隱隱皺着,睫在微微顫動,臉上無喜也無怒。他倒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他有時冷酷無情,殺人不眨眼;有時又多情剛直,嘻笑怒罵…
谷尋崖驚疑地睜開眼,婁文玉慌忙垂下頭,頰上一陣發燙,心更狂跳不止。
“你想通了,不想死了?”谷尋崖輕聲道,略帶幾分譏嘲。婁文玉搖搖頭,道:“我再也不會做那樣的傻事了!還有一件事,我要問你。”説着抬頭看他。
谷尋崖本以為她會為話中的挑逗氣惱,孰料她卻毫不在意,不免有絲驚詫,又見她臉上那份凝重,他已猜到她想問什麼了,嘆了口氣,道:“你何必再問!你爹孃都已不在了,何必幹也是惡貫滿盈了,再提它不是徒增傷嗎?”
“我要知道真相!”婁文玉憤慨地低喊:“何必幹是我爹的義弟,他為何要殺我爹,害我全家?”
“我不知道。”谷尋崖淡淡地道。
“你一定知道!”婁文玉一把拉住他的手,急切地道:“你每次動手前不是都要把那人的親朋好友都查個水落石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