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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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那壯婦相處久了,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語言,勉強可以就一些問題作溝通。當他把一碗海草生氣地放下之後,問那壯婦:“為什麼不煮一煮?”那壯婦雪白的臉上,一點反應也沒有。

從“煮”説到食物的生和,費了許多功夫,那壯婦仍是一臉茫然,於是,阿水説到“火”火是人間最普通的現象,可是無論他怎麼解釋。那壯婦只是搖頭。

阿水陡然到了一股寒意——也省悟到了:這裏沒有火,這裏是一個沒有火的世界。

了一口氣,準備自己生火,鑽木要有工具,擊石卻再現成也沒有。

於是,他取得了兩塊石頭來,用力互擊,敲到了第三下,就有火花冒出來。

這也是最有普通的現角,可是那壯婦見了,就發出一下可怕的嚎叫聲,碩大的身子,隨着叫聲,撲了過來,一下子把阿水撲倒在地,幾乎沒有把阿水全身的骨頭壓斷。她搶過了石塊,一反温柔的常態,狠狠的罵着,阿水雖然聽不懂她在罵什麼,但肯定她動了真怒。

那時,阿水是驚駭莫名,以他的知識,對這種怪異的現象,他只能想到一點:鬼,因為是鬼,所以怕火,不但怕火,連見到幾點火星,也怕得要命。

可是,他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和壯婦相處,已非一,完全可以知道那壯婦是人不是鬼。

到了恐懼,也到了惑,幸而酒極烈,那酒也不知是用什麼釀的,有一股腥味,人口易醉,於是他醒了醉,醉了醒,又糊里糊塗地過了些子。

那天壯婦外出,臨走前照例吩咐阿水,絕不能走出山去,因為壯婦每次在吩咐之際,神都嚴重之至,而這裏一切,又如此之怪異,所以阿水總不敢遠走。

可是這一次,壯發離去之後不久,阿水就聽得外面,有一陣喧譁的人聲傳來,那陣人聲自遠而近,來到口,阿水扣出人聲中夾雜着叫人的聲音,叫的是那壯婦的名字。

這些子來,阿水一直以為自己是在荒山野嶺之中,那壯婦是個野人,自己已和文明世界隔絕,乍一聽到人聲,心中又驚又喜,以致他幾乎要出聲相應,然而一轉念間,他想到壯婦的一再叮囑,所以便忍住了沒有出聲,心頭狂跳,在盤算着若外的那些人掀簾而入,自己怎麼辦。

那遮住口的簾子,很是厚實,有股擅味,顯是蒙古人常用的物件。

他心想,山之中,並無可以藏身之處,若是那些人進來,也就只好面對面了。

他正在想着,外那些人叫了一陣,得不到口應,也沒再叫下去,只聽得在人們的説話聲中,腳步雜沓,已經走了開去。

等到腳步聲漸遠,阿水實在忍住,來到了簾子前,深深地了一口氣,把那厚重的簾子,掀開了一點,向外看去——在這以前,雖然他在這山之中,已生活了許久,但是卻碰也未曾碰過那簾子——那壯婦不止一次告誡他不可以碰,並且做出許多恐嚇的樣子來,警告他如果去碰那簾子,就會有大大禍事發生。

但是剛才那一陣子人聲,打亂了他的思緒,他太想知道自己身處何地,所以當他來到簾子旁時,他沒有多考慮別的,一下子就掀開了簾子,那簾子十分厚重,雖然他用力一掀,那簾子也只不過掀開了三十公分,但那空隙已足夠他探頭出去了。

他向外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而且,一股極其強烈的恐懼,襲向他全身,令他全身僵硬,血為之凝,氣為之絕。

他看出去,若是看到的景象再恐怖,也不會比這時更恐怖了,因為他什麼也看不到,只是一片漆黑,像膠漆一般濃厚的漆黑。

他先是以為,簾外還有什麼房間或是山,呆是寒風習習,那分明是十分空曠的所在。他又想:原來是夜晚,但是隨即又到不對頭,就算是晚上,總也有一絲光瓦才是,何致於如此漆黑。

剎那之間,他想到的是,自己墜入了地獄,只有陰曹地府,才會這樣黑暗。

他不知僵呆了多久,只聽得遠去的人聲,又漸漸傳了過來。阿水知道,自身一定遭遇了非常的變故,他勉強鎮定心神,把簾子放下了一些,只留下了一道縫,向外張望,只見陰着人聲漸近,有了一點一點昏黃的光瓦,那光瓦極暗,但阿水並不陌生,那就是中石壁上那種苔鮮所發出的微光。

等到那一羣,約有七八人越來越近時,阿水看得更清楚了,只見人人手中持着一隻風兜,在網中,是一塊長滿了發光的苔鮮的石塊,些人就用這點微光來照明走路。那一團微弱和昏黃光瓦,説它如鬼火,那是最恰當不過了。它映着那些人,連那些人的五官部分不清,只看到那些人一張一張雪也似的白臉,那種異樣的滲白的膚,倒起了反光的作用,但也使眼前的情景,格外怪異。

那些人和壯婦一樣,膚奇白,提着風兜的手,一樣慘白,他們的服飾,一看就知道屬於蒙古人,可是和阿水在草原上見到的,又有不同。

阿水看得呆了,心頭狂跳:腦頭髮幹,那些人在離他約有五公尺走了過去,其中有兩個人略停了一停,但被別的人吆喝着,也走向前去,不一會,就已經走得很遠了,眼前仍是一片黑暗。

在短短几分鐘之內,阿水問了自己幾千遍:“這是什麼所在?這是什麼地方?”當然,他的疑問,沒有答案,他只到一股又一股寒意,令得他全身發顫。

這時,他雖然身處極度的恐懼之中,但是他的神智,總算還是清楚,他立即想到,不管這是什麼地方,自己必須離開這裏。

要離開這裏,就必須先離開這個山

阿水這時,又恢復了求生的本能,他轉身,在山之中,找了幾件衣服,又打到了一些食物,大多數是乾酪,他知道那東西雖然絕不可口,但是卻是維持生命的上好食物。

他將東西包了一包,背在背上,又轉身取一塊有發光的苔鮮的石塊,想了一想,把石塊寒進了包裹之中,掀開了簾子,就跨了出去。

等到簾布在他的背後垂下,他便處身在黑暗之中了,剎那之間,他像是被極度黑暗膠住了一般,想跨出一步,也實在不能,因為他完全無法知道,跨出一步之後,會進入什麼樣的境地。

他大大地了幾口氣,想起剛才那些人來去的情形,肯定了附近一帶全是平地,這才慢慢地移動着腳,向前走去,他本無法認出任何方向,自然只好走到哪裏,算是哪裏。

就這樣,他走出了十來分鐘,回頭一看,也是一片漆黑,他知道,此際就算想再回到那山中,也已經無法認出路來了。

一時之間,他只到自己虛弱無比,那是由於心靈上到極端的無依靠所引起的一種覺,他摸索着,在地上坐了下來,勉力定神。

他伸手在地上摸着、觸手處,不是石塊,就是沙粒,他仍然無法知道自己是在什麼地方。説草原又不像草原。這時他仍然一心在想,莫非這裏就是陰曹地府,但自己分明是人不是鬼,那壯婦也是人不是鬼,難道全是誤闖進黃泉路來的?

人在極度的無依無助之下,就會胡思亂想,阿水雙手在黑暗中亂摸亂揮,真想抓到一些什麼,最好自然是人的身體。

這時,他倒懷念起那壯婦來了,不由自主,硬着聲叫起那壯婦的名字來。

叫了一聲,他才陡然發覺,自己身在險地,處境不明,怎麼可以出聲。

正當他不知禍福之際,忽然聽得在左首不遠處,有人聲喝罵了一聲,他雖然聽不懂,但聽起來像是在責斥他剛才那一呼叫。

聽到了有人聲,阿水不又驚又喜,他立時含糊地應了幾聲,站了起來。

這時,他到有人向他接近,而且還不止一個。但由於致命的黑暗,他本無法知道來者是誰。

他本來想把裹中那塊有發光苔鮮的石頭,拿出來照看一下,但幸虧他夠機靈。想到他看不見別人,別人也一樣看不見他,那樣,在險地之中,也比較容易矇混過關,所以他才沒有那樣做。

那些人走了過來。又有人啞聲低叱,阿水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只覺得有人拉了他一下,那些人向前走去,他就也跟着走。

不一會,他到四面八方都有人蔘加進來,有人來時,發出一兩下叱喝聲,走的人也回應着,那吆喝聲,像是軍隊黑夜行軍時的口令一樣。

聽得次數多了,阿水也記住了,他只聽得懂“學兒雙斤”——那是壯婦告訴過他的姓名部分。

我聽得阿水説到這裏,陡然言:“其他的你可還記得嗎?説來聽聽。”阿水頓了一頓,喝了一口酒,就説了起未,他先説了“學兒雙斤”接着就説“鐵木真”之已令我驚怔。接下來他所説的,我竟聽得懂,那是一種最通行的蒙古語。

他説的是:“學兒雙斤鐵木真的大軍來了,所有阻道的全都要死。”看到我的神情有異,各人都望住了我,我請阿水再説一遍,確定了,就譯了出來。

陶啓泉興奮之至:“一點役錯,那成吉思汗的親兵,是這個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帝王——”他説到這裏,我已打斷了他的話題:“這個最偉大的帝王死了,他的親兵要是能活到現在,他自己為什麼不一直活着?”受了我的搶白,陶啓泉瞪着眼,説不出話來。冷若水問:“這兩句話是什麼意思?”我道:“這是成吉思汗大軍之中,用來勵士氣的口號,可以用來作口令,也可以用來作軍歌,高聲歌唱着來進軍。

阿水忙道:“是,他們也唱,只是那種調子很怪,我沒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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