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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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蘇悦生跟家裏翻臉,鬧得天翻地覆。到最後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屈服,離開了那個女人。

我找到他的時候,他一個人住在北海道。茫茫大雪,他就坐在和式的屋檐下看雪,就着一瓶燒酒,在吃章魚。

我看他還在吃東西,不由得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他會死去活來,能吃東西,説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

可是他吃完了章魚,把酒喝乾了,連理都沒理我,就跑到屋子裏睡覺去了。

我在那裏待了三天,他才跟我説了一句話,是問我:“你幾時走?”我擔心他知道是我了消息,但這事倩也不能怪我。就算我不説,以他父親的能耐,遲早會知道。我表現得很鎮定,説:“我只是來看看你,你能照顧自己我就放心了。”然後我就當着他的面打電話訂機票。

他情緒和緩了一些,等我打完電話,還對我説對不起。

他整個人狀態有點糊似的,連説話都是喃喃的:“我最近脾氣不好,你不要見怪。”他每天還是按時吃飯睡覺,但最常做的事,就是坐在屋檐下看雪,一看就是一整天。凍得腳都腫了,還不肯進屋子避寒。

我覺得他又回到某一年的那個狀態,彷彿躲在整個世界之外,遊魂一般。

有時候他跟沒事人一樣,還做火鍋招待我。我問他:“怎麼想起來跑到這裏買房子?”他説:“種向葵。”過了一會兒,他彷彿非常惋惜:“這裏的樹都不夠大。”那個女人真是有辦法,這麼短暫的時光,她已經將蘇悦生所有的一切都摧毀了,現在活着的,不過是個孤魂野鬼。

我打電話給蘇悦生的父親,他也非常擔心蘇悦生的狀態。最後我小心地説服蘇悦生跟我一起回國。在飛機上他睡着了,像個乖寶寶,蓋着毯,睡得特別香。

他的睫很長,睡着的時候都像兩彎小扇子。我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看到他的睡顏,他呼的聲音均勻,可是很淺。我撐着手肘看了好久,卻不敢伸手去碰一碰他的臉。最後我輕輕地替他拉齊了毯,也許,我能做的,只有這些。

回國後他住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醫院,胰腺炎,也不知道他成天吃什麼吃出來的病。我每天都去看他,他恢復得很快,表面上跟從前沒什麼不同。見了我,還跟我開玩笑:“有沒有找到新的男朋友?”我第一次鼓起勇氣,很認真地間他:“要不我們湊合一下得了?”他説:“不啦,我就就不禍害你了。”他説這話的時候笑嘻嘻的,我不由自主也跟着笑,好淨我們倆都在開玩笑似的。其實我知道,他和我心底都在眼淚。只不過,他是為了另一個人,我卻是為了他。

程子慧來找我的時候,我其實並不想搭理她。

但她用一句話打動了我,她説:“他確實是愛別人,但別人只會傷害他,只有你能夠治癒他。”程子慧就是個瘋子,卻有着瘋狂的機智。而蘇悦生需要人照顧,我擔心他又在繼母手裏吃虧。程子慧會做出什麼事來,我真防不到。所以我時時刻刻總是和蘇悦生在一起,我想有我在,程子慧就算瘋,也得有點忌憚。

我知道她是防着那個鄒七巧回來找蘇悦生,但説實施,我實在對鄒七巧沒有好。小丫頭臭未乾,卻折騰得蘇悦生死去活來,最後還為了她,搞成現在這樣子。而她若無其事,一走了之。

我跟蘇悦生在一起待久了,他總嫌我煩:“你又不是沒有事做,為什麼成天看着我。”

“我就是陪陪你。”

“怕我想不開啊,我想不開的話早就死了。”他説“你知道麼,北海道有個酒店就在山上,正對着太平洋,一跳下去,冰冷刺骨,任何人都在那種海水中堅持不到三分鐘,一了百了。”他説得輕描淡寫,我聽得心驚膽戰。

我知道他一定是這麼想過,才會隨口就説出來。

口問:“值得嗎?”他看了我一眼,我突然就心虛了。

我很認真地想,如果某一天,他突然真的不在了,我會不會跑到北海道去,找到那家酒店,就從天台上跳下去,跳進冰冷刺骨的太平洋。

不不!這種事是絕對不會發生的,光想一想,我就渾身冒寒氣。

我不能想象這個世界沒有蘇悦生。

最後鄒七巧真的回來了,她來找蘇悦生。看到她的第一眼,我突然明白過來,其實她也是愛着蘇悦生的,因為她的眼神那樣深情而絕望。

他們在屋子裏吵架,説是吵架,不如説是因為絕望所以傷害對方。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多餘。最後我安靜避開,把地方讓給他們,他們並沒有爭執太久,她就駕車離開了。蘇悦生開着另一輛車追出去,我終於覺得不對,也開車跟出去。

我想我永遠不會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七巧的車撞在樹上,蘇悦生抱着滿臉鮮血的七巧,就像瘋子一樣。我打了急救電話,又拼命想讓蘇悦生將七巧放下來,因為她有可能傷到頸椎,這樣抱着她不行。但他死也不放手,我覺得完了,如果七巧死了,他也真的會死的,死在冰冷刺骨的太平洋裏,悄無聲息,永遠離去。

我覺得自己做錯很多事,包括那個夜晚,如果我不在蘇悦生身邊,也許他們不會吵得那樣厲害。也許我不告訴蘇家人結婚證的事,也許他們不會那麼快被迫分開。

這世間有一個人,會比你自己的命還要重要。我明明知道,卻想要讓他捨棄比他命更重要的東西。

我錯了,錯得厲害,錯得離譜。

七巧住在醫院裏,她情況危機。蘇悦生還沒有崩潰,因為她還維繫着一線生機。我把結婚證給他。他接過去看了看,話語裏滿是遺憾:“也許用不上了。”我捂着嘴哭起來,他反倒安我:“別哭啊,我現在就只能相信你了。要是她死了,你可千萬記得,把我們倆埋一塊兒。我們家的人,肯定不會答應的,也只有你能辦到了。”我站在醫院走廊裏號陶大哭,二十餘年的人生裏,我從來沒有這樣失態過。從小我媽媽就教育我好女孩兒不能失態,隨時隨地,要一絲不苟,就算再難受,也要等到回家之後再掉眼淚。

而我就像個被拋棄的孩子,就站在那裏,號陶大哭。

我知道我已經失掉整個世界。

那一刻我終於決定放手,不是我的得不到,那麼我愛的人,應該擁有他愛的人。

大約是我這次失態的痛哭,終於讓蘇悦生明白,或者是從前他一直都明白,只是裝作不明白。

在七巧情況穩定之後,他帶我去加拿大。他在那裏買下了大片森林,還有一幢房子。在森林的另一邊,是大片開闊的土地,種滿了金燦燦的向葵。

我第一次看到那片金燦燦向葵海洋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從直升機上俯瞰,那些向葵被種成巨大的雙心圖案,被深藏在森林的包圍中。我從來沒想過,蘇悦生還會這樣漫。

他説:“你看,這是我為她種的。陸,你值得更好,一定也會有個人,願意為你種更多的花,願意為你做更多的事。那才不辜負你。”這是我聽過,最動人的拒絕。

在返回的途中,我真誠對他説:“我會找到這樣一個人。”這樣,才不枉我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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