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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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下雪了。”順着老人家的話語,雲蕪名抬起頭,的確從天空開始飄下小小的粉白雪粒,差不多也到了該下雪的季節了,一年竟是這麼快嗎?他病癒後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快是萬家燈火同慶元的時節。

“怪不得我今早起來冷得一把老骨頭直快散了,原來是要下雪了。”踱回火盆前面,着手的花白鬍須老人,是衙門裏最老資格的件作,同時也是蕪名最信賴的夥伴。

“張爹,您的風濕好些了沒?”

“真是託福啊!”提起這個,張老爹的眼睛一亮,拍手説。

“上次你給我的那葯膏貼上去後,果然沒有那麼痛了啊!不愧是見多識廣的京城名捕,連治我這久病不見起的老症狀,都輕而易舉啊!”

“您太客氣了,能幫得上點忙,我也很高興。”

“不不不,這真的是靠雲爺您的幫忙啊!想我看遍了城裏的各家郎中大夫,就沒有一個像你這麼厲害的。雲爺,您是在哪兒學過歧黃之術吧?”雲蕪名苦笑了一下,坦白説,他也對當時腦海中何以浮現那幾味葯,到不可思議,他也只是姑且建議張老爹照這方子試一試,想不到竟有如此大的療效,反過來大吃一驚的反而是他本人。

着老人好奇的目光,雲蕪名只得含糊地點頭説:“不過是點皮,獻醜。”

“雲爺何必這麼謙虛,想我蓬萊鎮上,多的是些不學無術的騙世郎中,比起那些人啊,現在我更相信雲爺您的葯方呢!以後要是老朽這身骨頭又犯什麼病,就請雲爺再幫幫我。”雲蕪名只得以笑了笑,作為回應。他不敢保證自己下回還能夠想起什麼新的葯方子。打從一年前大病痊癒之後,他竟忘了自己過去三年來的往事,偏偏倒是多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好比怎麼醫治張爹的風濕、怎麼分辨五花八門的葯草等。

不過家人對他這種怪現象並不以為出息,只説:“老天爺既然讓你大難不死,就算是多了點奇怪的特異能力也沒關係,只要你活着就夠了。”

“可是…唉…真不是我在羅唆,小老兒我實在不懂上頭的人在想些什麼,像您這樣名震八方的厲害神捕,幹麼要派到咱們這個風平靜又無聊的小鎮上呢?本是大材小用、費您的才幹啊!”提起“雲蕪名”三字,在捕快這一行裏可説是無人不知。

最為人稱道的就是他在五年前破了一件轟動一時的大懸案。一夥兇惡的歹徒在月黑風高的夜裏,將半個村子的年輕男丁都殺了,可是既沒有把財物搶劫一空,也沒有動到村子裏的女人,不為財也不為,只剩下仇殺一路。但是該村子的人都深居林野,甚少與外界往來,未曾與人結怨,因此讓案情陷入膠着。

但云蕪名憑藉着自身的聰明才智,細膩而縝密的搜尋線索,終於偵破懸案…殺人案的元兇是鄰鎮的一名大户富翁,他以錢買收了幾名江湖殺手,奪取那些年輕壯丁的命,只為了供應他製作一種號稱能長生不老的葯所需要蒐集的大量年輕壯丁的鮮血。

雲蕪名注意到這些壯丁們的致命傷不過是一枚銀針直抵心臟,屍體卻大量失血的這個矛盾點,開始着手調查,然後於最短的時間內破案,將兇手們一舉成擒,當然他的聲名也因此案而遠播,成為捕快中的傳奇人物。

想想他破案的那年不過是個二十歲出頭的青年,在那之前,在許多老經驗、老資格的捕快眼中,他是個連嘴上的都沒有長齊的頭小子,豈能輕易相信他的能力?大家暗地裏嘲諷説他之所以竄升得快不過是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似的解決了一些案子而已。可在那之後,這種閒言閒語自然消失無蹤。

然而關於“雲蕪名”這個人的小道傳言倒是從沒有斷過。

有人説他家世顯赫,卻拋棄萬貫家財不做大少爺,寧可屈居於衙門,做個小衙差,是個怪人。

有人説他其實是個武狀元,身懷絕頂武功,有着能登天入地的蓋世奇功,更是江湖上隱世高人的嫡傳首席弟子,可就在升官晉爵前放棄狀元頭銜,只想為民除害,所以來做衙差。

有人説他失蹤的這三年,其實是渡洋跨海去追捕某江洋大盜,不幸失敗,所以無顏見江東父老,重新入山修練。…當然,以上皆屬傳言,誰也沒能真正從雲蕪名的口中問出個字來。張爹看着眼前這名寡言沉默的男子,照舊是淡笑地帶過一切,就知道自己再怎麼刺探,還是得不到任何解答。

必於他無故離開職守三年間的事,雲蕪名是絕口不提,即使重回崗位後被謫貶到這樣一個窮鄉僻壤也不見他埋怨一句,仍然是盡忠職守地為鎮上解決些雞蒜皮的小案子,像是:老李家的牛又跑到王大娘的院子去吃菜,或者是哪户人家被盜走了一串金鍊子等等。

這種別人連接都嫌麻煩的小案子,雲蕪名總是默默地將它接下、解開謎團、了結一樁公案。

真是要得,好一個不屈不撓的好漢。

張爹不是自誇,別看他現在不過是個打算終老在平安小鎮上的普通老人,但他這雙眼從年輕到現在閲人無數,早已練就一雙好眼力,什麼樣的男人才叫真正的男人,就得像雲蕪名這樣,哪怕一時挫折或失敗,也絕對能在逆境中甘之如飴;在順境時不曾高傲自滿,絕口不提當年勇的男人。

這一點看似容易,但真能做到的,張爹這輩子還沒有看過幾人。

吹吹手中的熱茶,看了一下天,張爹再次開口説:“對了,昨天京城裏派人送來新的追捕畫像,您看過沒有?不是我在説,這張畫像也畫得離譜了些,哪一個殺人犯會生得那樣貌美如花?何況還説他是兇惡至極的頭號要犯,我想一定是哪裏錯了,那畫師該不會誤把自己畫的美人圖,送進衙門當兇手畫像吧?”説着,老人家起身,從成迭的追捕畫像圖出一張説:“您瞧瞧,我説的有沒有道理?”雲蕪名接過,畫上的面容映入眼簾的瞬間,腦袋也彷佛被人猛敲了一下。因為某種一閃而逝的,令他不由得再三端詳那張畫。

張爹説得沒錯,畫上的人兒面容秀麗得不像是什麼兇殺犯人,倒更像是生長在某貴户豪門的深閨女子,只是這美女卻梳着男子的髮髻,同時高的鼻與眉眼間的英氣也不似女子…

要説畫師錯了,那他還真是錯得高明,竟能如此巧妙地捕捉到畫中人的神韻,一點都不像是捏造出來的,那水靈黑白的鳳眼傲氣十足,維妙維肖的映在畫布上,彷佛隨時都會離畫框而出。

這人犯了什麼案子?自己為何會覺得這面容似曾相識?

“他叫銀鷹,聽説是江湖上一個門派的少門主,因為殺害江南巡撫之子而遭到通緝。”張爹像是算準了他的想法,自動補上幾句話説。

“這罪名可不小啊,對方是巡撫之子,我看要是被逮捕後,一定是斬立決吧?”聞言蕪名不蹙起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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