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説小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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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真靜，除了一個破風扇發出的呼呼聲。起初那是噪音，等習慣了便成了黑暗的一部分，可以視為不存在。

還有濕，一股説不出的什麼味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散發出來，聞了兩天，彷彿那也是周圍的一部分。幾乎兩天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可是沒有任何飢餓的覺。我在想，是不是這樣可以做到辟穀，幾十天后，人們終於發現異常，破門而入，而我會微笑着睜開眼睛，衝他們揮手致意，説，請問，晚報的記者來了嗎。

身下的席子像是覆蓋在水面上，如果不是幻覺，我一定以為自己在盪漾。風扇的風吹過來，吹過去，我輕輕地搖晃着。太平洋浩瀚無比，微風泛起波，我在其中漂浮，直達心靈之境。腦海中無數次在想，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可是，另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還想它幹嗎，還有什麼意義。一個聲音説，想開點吧，想那麼多沒有意義。另一個聲音説，就是因為想開了，所以一切都沒有意義，在這樣反覆的糾纏中。

漸漸地，我開始恍惚起來，浮生若夢一場，如如霧如電。張愛玲説，人生就是一襲華美的旗袍，裏面爬滿了蝨子。

無論我的人生是否華美，現在，我想要掐滅這所有的蝨子了。一種説不出的蒼涼之，在心底慢慢浮起。轟然間，為我打開另一扇光明之門。

至少，那裏該沒有痛苦吧。親愛的，今夜我在地下室，夜籠罩親愛的，我今夜只有悲傷夜盡頭我兩手空空悲痛時握不住一顆淚滴親愛的，今夜我在地下室這是雨水中一座荒涼的城堡除了那些路過的和居住的地下室…今夜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抒情。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悲傷。”我把生命還給上蒼讓悲傷的悲傷今夜生命只屬於我自己一切都將消亡今夜我只有無盡的夜空空親愛的，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我喃喃地説，無聲地説，這是告別，最後一次，親愛的，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最後一次…親愛的。一滴眼淚緩緩地滾落臉龐，它該是如此晶瑩，如此剔透，宛如處子。我閉上眼睛，讓它無聲滾落，漫過我行將就木的身體，漫過窗外那花花世界，漫過這二十多年慘淡的生命，漫過那些愛恨情仇，所有的欺騙、謊言和誓言，漫過我無法承受的屈辱與痛苦…然後，一切結束了。

慢慢地伸出了手，牀邊有把水果刀。我摸索着對準了自己的脈搏，刀鋒如此火熱，又如此冰涼。如果我沒有記錯，趙豔，這應該是你在京客隆買的。當時我開玩笑地説，我靠，這那是水果刀呀，要是哪天想不開了，都可以用來自殺。

有些事情也許早就已註定，一語成讖。我的角不自覺泛起了一絲微笑，一絲釋然而蒼涼的微笑，深入骨髓，寒徹心底。如果還有來生，我們還會不會在一起？

手上慢慢地加力，刀鋒滑過肌膚的聲音，我想象着那該是世間最美的音樂，小提琴悠揚地響起，手指彈扣着黑白的琴鍵，花瓣一片片從空中飄落，紅的雨水從手邊汩汩湧出…

大地繁花似錦，人間處處天堂。一個彷彿來自天堂的聲音，悉而陌生，親切而温熱，在無邊的時光深處，向我發出天使一樣的召喚…你好嗎？＊＊＊接到小妹電話的時候，已是第三天。一打開手機，馬上就收到了200多條信息，都是小妹的。

最初的幾條尚有內容，後面的上百條就只有兩個字，大叔大叔大叔…我的心裏突然一動，閃過一絲水樣的柔情。

當時我剛洗完頭，特意把剛長出來沒多少的頭髮重新剃光，一時光頭錚亮，照的世界一下亮堂了不少。一扭頭看見有個洗頭的小姑娘還算順眼。

正衝我抿嘴直笑，想想人家也不容易的，洗個頭才提成三塊錢，我善心大發，摸摸口袋裏還有二百塊，心想，寰球同此涼熱，大家有錢同花，那豈不是美事一件！

這樣不免想照顧一下她的收入問題，於是特意讓她給我做個全身保健，小姑娘的手法差強人意，我很配合很享受的樣子，一邊調侃她，問她多大了，哪裏的，有沒有男朋友，人長這麼漂亮。

要知道，現在的美女可是稀缺資源，中央專門發了文件，要大力發展美女經濟呢，你在這裏洗頭這不是費人才嘛。

小姑娘避而不答，瞪我一眼，一邊嘻嘻地笑。我哈哈一笑，心想自己又開始貧了，這是個好現象，這説明那些不堪的往事開始遠去。

若非大痛苦，又豈得大解？若非大悲傷，又怎得大解放？或許，現在的自己，真的是放下了吧。放鬆過後，全身舒暢，心情愉悦無比，頓時海闊天空。

出門後在一家外貿店裏買了件匡威的t恤，舊衣服都沒要，直接穿着新t恤出來了，正是黃昏，我站在過街天橋上，看蒼茫的天空中，一輪昏黃的太陽西斜。

晚霞升起，繽紛多姿，一種美好的心情像水一樣漫過，無數過往的生活淡淡的萎落在地，有一絲説不出的釋然和哀傷。

其實，也用不着這麼繾綣。重新打量這個世界，人來來往往來了又走了，愛聚了散了又愛了傷了。我依然是我，你依然你。

誰可曾因為自己而有一點點的改變，那麼，你有什麼理由繼續沉？打開手機，足足有好幾天沒有開機了。

都是小妹的短信，幾乎每過半個小時就有一條，我一邊看一邊搖頭，心裏是一種很異樣的覺，心説，韋多情呀，韋多情，你怎麼就差一點想不開呢。

想想，要是萬一有個一萬，一個優秀青年就從此煙消雲散，國家該受多少損失，人民情何以堪，有多少人會懷念我，有限哭泣，無限悲傷。

還有，奧運會要開了，這不是給奧運會抹黑嘛，bbc怎麼報道，nbc怎麼報道，cctv怎麼報道，這不是給人家記者添麻煩不是，所以，還是想開點好…電話響了，小妹好聽的聲音清晰地傳過來，大叔，你急死我了，你總算開機了，你到底怎麼了呀，都一個禮拜沒有任何消息了。

我説，沒事，心裏一邊打定主意，那件想不開的事情以後不會告訴任何人，即便是小妹。小妹長出了一口氣，説，大叔呀，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你不知道我多擔心你那。你是不是出什麼事情了？

我心裏有一種淡淡的動，心想這世界上，總算還有一個人記得我，説，謝謝小妹啦，我沒事。一邊已經想好了先編個謊把這事圓過去再説。

就解釋説，我最近覺自己心浮氣躁，加上紅塵瑣事纏身，想我佛慈悲，總有一種力量可以化解…小妹呀一聲，説，大叔，你出家啦？

我本來是想説自己閉關鎖車，面壁思過，追尋大師的足跡，尋找靈魂的昄依什麼的，但聽小妹這麼説，剛好借坡下驢，説，是啊，小妹真聰明，我最近找了個深山古剎，修身養，朝聽晨鐘暮鼓，晚頌黃卷佛經。咳，那裏手機沒信號。

就關機了。小妹説，大叔，真的呀，那我也要去。我心説這孩子可夠單純的，連這都信，一邊呵呵一笑，説，別，小妹，你要去了那不是破壞當地安定團結的和諧局面嘛。

那些高僧們修養再高，但面對你這麼清澈的目光和美麗的容顏，指不定晚上唸經會有點走神，這不是影響人家搞學問嘛，還是別去了好。小妹呸一聲，説，大叔，你好貧啊。

又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説，哼，壞大叔，以後不許給我玩失蹤，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啊，我跟小涵去你住的地方找你，隔壁有兩個漂亮姐姐説你搬走了，我還去了後海邊。

就坐在那晚上我們坐的那個座位上，我覺得自己好丟臉那，一個人大晚上的坐在那裏，像個傻子似的。

我還以為你會出現呢，哼…我一下被動了，想象着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孤身坐在後海邊，夜無邊，湖水泛波，那一絲絲盪漾的漣漪。

難道不是一個少女美好的心事？那一刻，她想的只是我呵。一時心裏柔情漫卷，再也有點忍不住了，口而出，説，小妹，我…你…做我女朋友吧。

＊＊＊短暫的沉默，在我的覺中像是經歷了漫長的一瞬。心跳似乎有點加快，突然之間，大腦變得一片空白，像是短路了似的。這在我的記憶中已久未出現，多年以前的某個時刻，那個純情少年曾經這樣空白過。現在我已是男，諳人事。

但卻如此緊張，我在詫異於這種覺的同時，不住幽幽地想，小妹，原來我…又過了幾秒，我聽到小妹嘻嘻笑出聲了，一邊輕聲説了句，大叔…我説，小妹…你…小妹哼一聲，説，哼，大叔。

那有這樣讓人家做女朋友的呀，人家都是鮮花啦，巧克力啦，還有什麼什麼啦，好漫，好漫，你倒好，哼…我一下大喜過望，小妹這樣説，心底裏肯定是同意啦，只不過是女孩子矜持，一下不好意思直接答應。我的心情一下放鬆下來，覺又像回到了自己，説，好小妹。

那我現在就去找你。我拿一大束玫瑰，哦，不，是一大捆玫瑰，999朵，好不好？小妹拉長聲音，説，恩…不好，沒創意。

我説，要不這樣吧，我帶你去歡樂谷玩。我在摩天輪上大聲地告訴全世界我愛你。小妹又哼一聲，説，不好。我腦子飛速地旋轉。

在想各種招數，一邊説，呀，小妹，你想不想去郊區啊，要不我們去密雲吧，晚上住農家小院，吃農家小菜，看漫天星斗閃爍。

那一顆一顆都是我的心…小妹一連聲地説，不好，不好，大叔，你可真夠笨的，你笨死了，笨豬，我不理你了。我説，別啊，小妹，大叔不是…這個…上大學的時候戀愛選修課沒學好，補考也沒及格。

現在是…唉，要不這樣吧，小妹你給我上課好了，我誠心誠意地學跟你怎麼談戀愛。小妹撲哧一聲，説，大叔，你就貧吧。我可是聽清楚啦，你上學的時候選修了一次，還補考了一次，工作後又補考了一次。

後來又補考了一次，那就是談好幾次戀愛啦。説吧，哪幾次呀，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哼，我本意是跟她開個玩笑，沒想到小妹如此狡猾狡猾地，只好搪説。

那有啊，小妹，你老人家明察秋毫，我這上半輩子就談過兩個女孩的。小妹一下緊張了，説，兩個？哼。

我哈哈一笑，説，是啊，另一個不就是你啦。小妹長出了一口氣，説，哼，這個回答不算數。快説你的選修課，還有補考，還有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補考。不説我以後就不理你啦。

我説，小妹呀，這都是你自己説的啦，我可沒那麼多。想當初，看如今，眾裏尋他千百度，還是小妹最美麗。

我那還能對別人動心呀。小妹説，這還差不多，大叔呀，你就知道貧，不過呢，我喜歡這樣的大叔，開開心心地，讓我覺得很放鬆，很輕鬆。

以後大叔一定要戒驕戒躁，保持風格一百年不動搖，不能因為誇獎了你兩句就不開心啦。還有，以後呢，一定要每天都給我説好聽的。

在我不開心的時候，要哄我開心，還有，要給我買各種好吃的…我的心悠然一下飛了起來，同時伴隨着的還有一絲淡淡的傷。

告別那些憂傷的過往，我要開始新生活了，小妹，我心裏告訴自己，如果我跟你在一起的話，一定會只對你一個人好，一心一意，再不像以前那樣亂了。

小妹看我不説話，奇怪地咦了句，説，大叔，怎麼不説啦？我輕咳了一聲，説，小妹呀，我在想以後怎麼才能肩負起你男朋友的大任呢，我向領導小妹表態，有信心，有責任，保證順利完成任務，絕不辜負領導對我的諄諄期望，讓領導在愛情的海洋裏盡情遨遊，幸福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