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誕育皇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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陣痛從黎明時分就開始了。如果是名正言順的王府“格格”誕育皇孫,當然由內務府傳來有經驗的“婦差”預備下一切坐褥所需的用品,靜候瓜蒂落。但金桂的情形大不相同。

自避暑山莊落成,八年以來,從未有妃嬪在這裏“做月子”——倘或妃嬪夢熊有兆,自然是靜居深宮,不會隨扈出關,免得動了胎氣。所以行宮中有各各樣的人當差,就是沒有會接生的。

因此,康敬福早在金桂懷孕將足月時,便不得不到民間去覓穩婆。本以為哪家不生男育女?穩婆決無需覓之理,誰知十個倒有九個一口拒絕,為的是膽怯不敢進宮。餘下的一個意思是活動了,但聽説一傳進行宮,行動種種不自由,譬如落之前,宮門即需下鑰,晚一步便回不得家,亦就改口推辭了。

因此,直到金桂陣痛時,穩婆還不知在哪裏?康敬福急得不可開。幸好有個叫月鳳的宮女,本來在庶妃高氏那裏當差,犯了過錯,發到熱河行宮來安置。高庶妃生皇十九女與皇二十子胤禪時,她都親眼得見,所以雖是處子,亦略知生育的奧秘。此時為了同情金桂,自告奮勇,願代產婆之職。

“月鳳,”康敬福悄悄跟她説道“我有句話,可得先關照你,金桂肚子裏,或許是個怪胎。”一聽這話,月鳳嚇得臉大變,扭身就跑。康敬福也顧不得魯莽了,追出來一把將她拉住。

“康大叔,你饒了我,我的膽子小。倘或是個怪胎,我會嚇死過去;那時候產婦沒有人照應,成個血崩,就是兩條人命。”康敬福頗為懊悔,不該言之在先。便騙她説:“月鳳,我是試試你的膽子,跟你開玩笑的!怎麼會是怪胎?四阿哥的種,怎麼怪得起來?”

“不!不!康大叔,你另外找人吧!”

“我哪裏去找?能找得着人,何致於要麻煩你?月鳳,沒有別的説的,你如果不幫我這個忙,我可要下跪了!”説着,真的作勢彎膝。

“得,得!康大叔,我,我就勉強試一試,不過,有句話,我得説在頭裏,倘是個怪胎,我會嚇得扭頭就跑,那時候你可不能像此刻這麼攔我。”

“行,行,不會是怪胎。你進去吧!”產房是個馬柵,為了遮蔽,四周拿些草蓆掛上,所以光線不足,月鳳剛進去時,伸手不見五指,合上眼靜等了一會,再睜眼想看時,才影綽綽地發現有人倚牆而坐,在低聲呻

“金桂!”她喊。

“喔,”金桂有氣無力地“是哪一位?”

“我是月鳳,來替你‘抱’的!”月鳳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問道“痛得怎麼樣?”

“從沒有這麼痛過!”金桂着氣説“我説不上來。”月鳳在草堆上坐了下來,伸手去摸了摸金桂的肚子“好像還早!不過,”她復又起身“該用的東西,要早點預備。”於是月鳳掀着草蓆,走到外面,康敬福正在等消息,一見她便上來問:“怎麼樣?”

“還早,”月鳳皺着眉説“什麼東西都沒有,可教我怎麼下手啊?”

“是!是!姑娘,你別抱怨,請你吩咐,要什麼東西,我立刻派人去辦。”

“唷!”月鳳笑道“康大叔,你幹嗎這麼客氣?吩咐可不敢當。只請康大叔關照他們,別跟我稀裏糊塗地敷衍了事,我就承情不盡了!”這原是宮裏的積習,説的是一套,做的又是一套,如是要什麼東西,得看什麼人要。有頭有臉的,要什麼有什麼。否則,當面答應得好好的,到手的東西,可就不一樣了。康敬福理會得她話中的意思,怕她發脾氣打退堂鼓,所以拍着説:“姑娘你儘管放心!你要什麼東西,我一定替你辦妥。要大的,不能給小的。要新的不能給舊的!”

“好!我要一把新剪刀,剪臍帶用——”一半是要派頭,一半是同情金桂,要這樣,要那樣地,報了一大篇,康敬福都有些記不得了。

代完了,月鳳仍舊回馬棚;等到了金桂身邊,只聽微有啜泣之聲,不由得一驚。

“你怎麼啦?”

“我,月鳳姊姊,”金桂哽咽着説“我心裏難過。”

“是怎麼難過?你告訴我,我替你想法子。”

“我説不上來,我只覺得有姊姊你這麼待我好,非淌一滴眼淚,心裏才好過些!”

“你!”月鳳笑了“真傻!”於是月鳳問起金桂的身世,以及去年與四阿哥相會的經過,恍然大悟,哈哈珠子恩普之死,必是四阿哥下的毒手,為的是得以滅口。

不過,這話她不敢説出口,因為行將臨盆的孕婦,不宜刺。如果自己説了心裏的想法,金桂必定大驚恐,而想到四阿哥如此陰險無情,所受刺之深,更非言可喻。也許因此就會血崩難產,豈不是平白害了她的命。

轉念到此,想起有句話不能不問,問出來卻又怕她驚懼。正在躊躇不定時,金桂開口了。

“月鳳姊姊,你怎麼不説話?”

“我在想,有句話要問你——”

“儘管問嘛!”金桂搶着説“月鳳姊姊,如今你是我惟一的親人,我什麼話都告訴你了。”

“倒不是我想打聽什麼,我要知道你的意思。金桂!”月鳳先作寬之語“我不過備而不防。並不是真的會有那樣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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